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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画,预言!(求订阅求月票!)(1 / 1)

卡伦睁开了眼,他依旧坐在台阶上,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不少人。

他现在,无比的疲惫,可却又无比的精神。

疲惫的是身体,再次达到了透支的临界点,也就比上次去和雷卡尔伯爵聊完天后好一点点;

精神的是目标,人会害怕黑夜,是因为黑夜遮蔽了方向,而一旦在你的前方真的出现了一盏明灯,先前还在张牙舞爪的黑,马上就沦为了枯燥乏味的陪衬。

“抱歉,刚才打了个瞌睡。”

卡伦缓缓地站起身,阿尔弗雷德伸手过来将卡伦搀扶住。

这时,尤妮丝主动走了过来;

阿尔弗雷德犹豫了一下,微微后退了半个身子,让尤妮丝接替自己搀扶住了少爷。

“送我回卧室。”卡伦对尤妮丝说道。

“嗯。”

在尤妮丝的搀扶下,卡伦回到了卧室,他先在床边坐下,尤妮丝帮他把床铺好,然后搂着他,让他躺下。

“我没那么虚弱。”卡伦笑道。

“你最近身体总是出问题,要多注意休息。”尤妮丝说道。

“嗯,好的。”

卡伦躺了下来,尤妮丝帮他盖好被子。

“对了,尤妮丝。”

“怎么了?”

“能帮我向你父亲借用一套画具么?”

“当然可以,不过你现在可不能画画,至少休息起来后才行。”

“当然,我是准备醒来后画,刚刚我做了一个梦,我想在我休息后马上把它画出来,你知道的,可能时间拖久了,就不记得梦里的样子了。”

“我知道了,在你醒来前,我会把画具给你准备好的,颜料你需要哪一款?父亲那里,各种款式的颜料都有。”

“颜料就不用了,我自己会调,哦,对了,那边橱柜里有个盒子,里面放着三份颜料,你帮我拿一份,送给你父亲。”

“父亲不需要的。”

“哦,这是你父亲主动向我要的。”

“是么?”尤妮丝走到橱柜那边,打开,里面果然有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三份颜料,做工看起来,无比精致,“我拿一份?”

“是的。”

“我替父亲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

“那你好好休息。”

“好的。”

尤妮丝拿着颜料走出了卧室。

少顷,

普洱骑着金毛来到了卧室里,普洱直接跳上了床。

“卡伦,你刚刚……”

刚躺下的卡伦,转过脸,看向普洱。

正准备问卡伦刚刚是不是完成神启的普洱,在被卡伦的目光扫中后,不知怎么的,马上止住了话头。

普洱默默地后退,然后跳下了床;

金毛也是很好奇地打量着卡伦,但并不妨碍它跟着普洱的节奏一起慢慢地向卧室门靠拢。

这不是害怕,也不是威严,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的眼神告诉你,现在不是很想说话,然后,你就自觉地在此时不去打扰他。

走出卧室后,

普洱瞪大了眼睛,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已经被阿尔弗雷德关闭上的门。

“那是什么眼神?”普洱问道。

金毛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秩序之神,到底给了他怎样的神启?”普洱又问道。

金毛再次摇了摇头。

“那就,等他休息好。”

金毛用力点头。

普洱抬头,看向阿尔弗雷德,发现阿尔弗雷德正双手放在胸前,做陶醉状。

“收音机妖精,你在干嘛?”

闭着眼的阿尔弗雷德回答道:

“你们难道没发现么,刚刚少爷的眼神里,满是清澈与深邃。

伟大的存在,已经明晰了他的路;

他将变得坚强,

他将变得伟岸,

他将坚定地迈步行进,

伟大的篇章,

将在此时起航。”

金毛瞪大了眼睛看着沉浸在自我感动中不可自拔的阿尔弗雷德;

普洱则笑道:

“你的天线是不是被雷劈坏了?”

阿尔弗雷德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

“你这笑容是怎么回事?”普洱问道。

“汪!”

阿尔弗雷德摆摆手,将旁边的一张椅子拉了过来,坐下,他要在这里继续守护休息中的少爷。

“在你们眼里,少爷是另一个年轻时的狄斯;

但在我眼里,少爷一直是真正伟大的存在。

在对少爷的忠诚与信仰方面,你们都不如我。”

说完,阿尔弗雷德就闭上了眼睛;

在心里又默默地补充了句:愚蠢的凡人啊。

嗯?

不对,应该是:

愚蠢的畜生啊。

……

躺在床上的卡伦并未直接睡去,而是一直睁着眼。

他很想把梦中的场景画出来,

此时,

照相机的局限性就显现了出来,它能拍摄到现实里的景物,却无法拍到你的梦。

所以,卡伦才会让尤妮丝把琳达送给自己的颜料,拿一份送给贝德先生;

他清楚,贝德先生与琳达肯定是有关系的,不出意外,等自己一觉醒来后,贝德先生会马上来找自己,然后,自己会让他帮忙,把自己梦中的那个场景画出来。

仅仅是一个画面而已,不会牵扯出其他东西,卡伦也相信,贝德先生有能力帮自己完美呈现出来。

所以,

现在睡觉么?

不,还想再等等;

卡伦坐起身,拿起了放在枕头下的笔记本,抽出了夹在封面上的笔。

翻开最新的空白页,

在下笔前,他停顿住了。

因为他清楚,自己将写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很多时候,人的思想是自由的,虽然会有亵渎神灵的罪过,但与落于文字相比,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当你写下文字时,不管是何种形式,在你落笔的刹那,注定产生会被别人阅读到的可能。

只不过这种迟疑并未持续太久,卡伦开始落笔,写了一个标题:

“神启,其实是一场骗局。”

“人,连自己都能欺骗,神就不可以么?”

写到这句话时,卡伦的笔尖在这段文字上微微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在这段文字上划上了一道横线,但并未加上第二条和第三条,没有将这句话给涂抹掉。

继续写:

“神会遮住你的双眼,告诉你,前方是万丈悬崖;

神会捂住你的耳朵,告诉你,四周厉鬼在嘶吼;

神会抹去你的四肢,告诉你,你是孤独,你是彷徨,你是无助;

神会让你哭,因为他的手中正好有擦泪的手帕;

神会指引迷途的你正确的方向,却从不告诉你,你其实本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如果自出生起,告诉你天是黑的,草是蓝的,云是红的;

那么,在你的认知里,天就是黑的,草就是蓝的,云就是红的。

你是对的,因为你会说天和大海都是一个颜色,草和树荫是一个颜色,云和白沙是一个颜色。

所以,神是没有错的。

当你选择去信仰和尊奉神时,

神,就是至高无上的。”

卡伦停下了笔,过了会儿,又继续写道:

“神,为什么要说谎?”

“神,到底在害怕什么?”

“神,到底是不是所谓的‘神’?”

忽然间,

笔尖开始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笔在抖,而是卡伦的手在抖,连带着,卡伦的牙齿,也在打颤。

他开始不停地深呼吸,

可越是深呼吸,那种疲惫感就越是沉重;

他知道,

自己需要休息了,很需要休息。

但卡伦还是咬着牙,压着自己颤抖的手腕,写上了最后一句:

“我成神后,不准有人走我一样的路?”

写完,

合上笔记本,

丢下笔,

卡伦脑袋一侧,睡着了。

……

“卡伦少爷怎么样了?”老安德森问下楼的尤妮丝。

“他需要休息,其他都还好。”

“哦,那就好。”老安德森有些疑惑,“少爷的身体,怎么感觉……”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少爷帮我治疗身体的原因,才导致他透支了。”坐在轮椅上的麦克很愧疚地说道。

贝德先生说道:“应该是这样。”

“总之,少爷的身体必须要照顾好,尤妮丝,你多费点心。”老安德森嘱咐道。

“是,爷爷。”

“嗯,大家都继续忙,葬礼的事不能有耽搁。”

“好的,父亲。”

“好的,父亲。”

待得大家散开后,尤妮丝追上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

“怎么了?”

“卡伦让我把这份颜料交给你。”

“哦,颜料?”

贝德从自己女儿手中接过了颜料,在握在手里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但他还是强撑着平静道:

“等卡伦少爷醒来,我会亲自去谢谢他。”

“他想让父亲帮他画一幅画,我觉得这款颜料,应该是酬谢。”

“哦,是么,我知道了,当然没问题的。对了,需要辛苦你去女仆管家那里再看一下她们把银器收拾得怎么样了。”

“我知道了,父亲。”

看着自己女儿走开后,贝德先生攥着颜料急匆匆地走入地下室,用钥匙打开自己画室的门,然后又马上将它反锁。

家里的仆人,哪怕是家人,其实都不会进入他的画室,但这把锁不是为了防外人进来,而是给自己的一种心理暗示。

贝德在空白的画架前坐下,扭开手中的颜料,开始在颜料盘上配色,准备完毕后,马上开始作画。

他作画的速度很快,几乎不用思考也不用停顿,与其说他是在画画,倒不如说他是在将自己脑海中的“底片”洗出来。

很快,

画面开始逐渐呈现出来。

艾伦古堡,古朴大气的建筑;

重点和主视角在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金发年轻人,像是在打盹,但表情是带着挣扎与痛苦;

年轻人前后,各自站着一个人,将他保护起来。

伴随着作画的深入,每个人物形象都开始变得清晰起来,这其实就是先前站在那里的贝德先生自己的视角。

卡伦坐在台阶上“神启”以及周围站着的其他人。

甚至,远处正在忙碌的仆人,乃至于连角落处的那只猫和那条狗也都被贝德先生画了进去。

画到这里时,贝德先生放下画笔,站起身;

他开始紧张地在画架前来回走动,甚至开始啃咬起了自己的指甲。

“哪里变了,哪里不对了,不应该的,不对的。”

贝德先生开始自言自语,像是陷入了某种癔症。

忽然间,

他走到一幅被白布遮住的画前,掀开了白布。

这幅画中,画的也是艾伦庄园,但天空却是血色的,下方则是完全黑暗的。

庄园内,很多人倒在地上,面露痛苦与哀嚎之色,窗户位置,也有很多人想要逃离,却又被一股莫名的东西在向后拽。

这是一幅人间惨剧,不,是艾伦庄园的惨剧。

画中古堡的后方,有一片延伸出来的黑影,具体看不清楚是什么,却给人一种诡异的压抑感。

它很高,也很长,而且可以看出来一根根黑色的如同藤蔓一般的存在正在不断地延伸,像是恶魔的触手,正在捕捉着属于自己的给养。

那团黑雾之中,隐约还能看见几张已经被没入得差不多的人脸。

看到这幅画时,贝德先生反而不紧张了,他面色平静下来,呼吸也开始变得匀速。

画室里的每张画,其实都没有落款,因为贝德先生没打算办自己的私人画展,自然也就不会有印戳这种东西。

但每条白布上,则用钢笔在角落位置标注了日期。

而这幅《艾伦庄园惨剧》的画,创作于一年前。

“呵呵呵……呵呵……”

贝德先生脸上忽然浮现出了笑意,他似乎对这幅画很满意。

然后,他一边笑一边走向了旁边另一幅画,掀开了上面的白布。

画中,依旧是艾伦庄园内的场景,一切都很正常,画中人在行走在谈笑,就是艾伦庄园的日常。

贝德先生脸上的笑意开始逐渐敛去,但他还是在强撑着笑意,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笑得很勉强。

紧接着,

贝德先生走到了墙壁前,扯开了上面的白布,那是琳达召唤壁神瑞丽尔萨的画卷。

“额额额额……”

贝德先生喉咙里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舞足蹈,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兴奋。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

他又重新掀开了另一幅画,这幅画被放在偌大画室中的最角落里,掀开白布,里面是一间书房的场景,很普通的一间书房;

一张书桌,后面没有人;

但应该是有人的,因为茶杯盖子悬浮在空中,钢笔也是立起来的。

“啊啊啊啊啊啊!!!!!!!”

贝德先生张开嘴,对着这幅画大叫起来。

“他骗你的,他骗你的!”

贝德先生开始大喊。

“他骗你的,他骗你的!”

贝德先生将画架举起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画架崩离,但画纸却落了下来。

“他就是骗你的,骗你的啊!”

贝德先生跪伏在这幅画前,双手死死地抓着它,似乎想要将它撕碎,但又在克制着。

“你已经走弯了路了,这是你家族注定的厄运,即使你已经知道了,你也应该选择无声的旁观。

就像是一年四季的变迁,你不要去惋惜翠绿的离开,也不用去庆幸夏炎的远走,更不用去留恋秋日的丰硕,也不用去逃避冬日的森寒;

你在意,你不在意,它们本就会来;

你阻拦与不阻拦,它们也依旧会走。

你应该走出来,站在外面,去观赏它,去欣赏它,去……赞美它!

当你的内心不再有羁绊时,你的视角,你的画笔,才能呈现最为纯粹的东西!

这些道理,你其实都懂,不是么?”

贝德先生歪着脑袋,举起了这张画着书房的画。

“你已经走错路了,你居然尝试着为了避免家族的厄运,想要去寻求别人的帮助。

他答应你了,

但你看,

改变了什么?

为什么你不坐回去,把刚刚还没画完的画,继续完成呢?

你敢么?

你敢么?

当你拿起画笔时,你应该毫无畏惧,你应该以最写实的方式去将你的画作完成!

而不是逃避!”

“啊啊啊啊!!!!!”

贝德先生丢下了面前的画,然后开始疯狂地将画室里的画架一个个地踹倒。

终于,

他先前进入画室后所画的那幅画被推倒了,调色盘上的一部分颜料倾倒在了画上。

主要是两种颜色,一个颜色是黑色,一个颜色是红色。

黑色,完全落在了画中的卡伦身上,将他的身体完全覆盖住,紧接着,原本溅洒上去的以及这团黑色自己蔓延,宛若一根根黑色的藤蔓,连接到了卡伦身边的每一个角色。

而红色,则大面积地撒在上面,染红了除了卡伦那团漆黑以外的,所有人。

贝德先生怔怔地看着这幅画,

他没打算完成它,但它却又被完成了。

像是一颗黑色的大树,从卡伦身上长出来,它的藤蔓刺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身体,贝德先生低下头,发现自己胸口位置,也沾染上了先前飞溅出来的颜料;

红色,则代表着鲜血,象征着死亡。

“你以为他真的想要帮助艾伦家么,不,他只不过是把艾伦家当作了他自己孙子的祭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有你还在天真地相信他,认为他能够给艾伦家带来消除灾难的机会,你看看现在呢,你看看现在呢!”

“原本的灾难,注定还将会发生,但受益人变了。”

“可祭品,终究还是祭品啊!”

贝德先生跪伏在这幅画前,目光呆滞。

先前他掀开的那些画,如果按照覆盖白布上的日期排列,从前到后应该是:

《艾伦庄园惨剧》、《书房》、《琳达召唤壁神》、《艾伦庄园日常》,最后,就是眼前刚完成的这一幅。

“这是注定的灾难,这是神给你的契机,让你成长,让你进步,让你得以拥有神的目光与勇气,去领略到这个世界真正的风景!

你已经违背过神的旨意了,但神会原谅你的,因为她已经给了你第二次机会,你应该抓住这……嗯?怎么可能!”

调色盘里剩余的颜料上,开始有银白色的光点流转,这光点很美,又很纯粹,贝德先生胸口上先前沾染的黑色也开始化作了光尘飘舞,如同……晶莹的骨灰。

与此同时,面前的那幅画里,最后溅洒上去的那一滩黑色,正在快速地消融,不,是蒸发。

原本被覆盖在那一滩厚重黑色之下的卡伦,又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最中央的黑色几乎蒸发干净后,从卡伦那个位置延伸出去的那些黑色“藤蔓”,也开始继续蒸发起来,因为这黑色纹路恰好牵连在每个人身上,所以,当黑色被顺着蒸发干净后,每个人身上的红色,也被连带着开始蒸发。

到最后,所有人身上的红色都消失得很干净,而周围其他场景上的红色,也在此时变淡了很多,营造出了如同晚霞的氛围。

贝德先生闭上眼,又缓缓地睁开,先前的那种癫狂与歇斯底里几乎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

脑海中,浮现出书房里的那个场景以及坐在书桌后面的那个老人;

而他的目光,则落在了画中正在接受着神启,可面色却很痛苦的年轻人身上;

最终,

他抿了抿干裂到流血的嘴唇,

喃喃道:

“神,就不会犯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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