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凡面色微变,失声道:“当真?”
茶摊老板点了点头,继续认真地恐吓道:“自是真的,鄙人在此摆摊卖茶几十年,什么不知道?而且高公子你别看那苗女生得白白净净的好看,说不定还会放蛊,咳,高公子知道蛊术吗?”
高不凡凛然点头道:“略有耳闻。”
茶摊老板立即故作惊恐地道:“苗女最喜欢放蛊了,若是看中那个男的,直接就会放蛊,把男人带回苗寨中当丈夫,我们这里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那男子本来已经成亲了,膝下还有一儿一女,结果赶集的时候被一苗女看上,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跟着苗女跑了,抛下结发妻子和一双呱呱待哺的儿女,再也没有回来过,端的狠心绝情呀!”
“真的假的?会不会是那男子迷恋上苗女的美色,所以跟对方私奔了?”高不凡不着意地瞥了一眼远处的苗家兄妹,正好兄妹二人也在往这边望来,苗女皱眉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而那叫阿庆的男子则怒色隐现,不知是否是听到了两人的私下议论。
茶摊老板撇嘴道:“那也不可能抛下全副身家跟人家跑了啊,那男子家中还是颇有资财的,纳几房美妾也不在话下,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而抛家弃子?”
高不凡点头道:“如此来说,那男子的确有可能是中了苗女的蛊术了!”
茶摊老板立即顺着高不凡的语气道:“没错,所以高公子千万不要坐他们的船,鄙人这便去给你物识一艏大货船,而且鄙人敢打包票,船绝对安全可靠,而且都是长年在长江河道上行船的老船工,不仅经验丰富,操舟技术也是一流,有钱也请不到的那种,保准能安全舒适地把高公子一行送入巴蜀。”
高不凡闻言“感激”地道:“那便有劳王老板了。”
王老板大方地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嗯,高公子在此稍坐,鄙人这便去找人……不过高公子千万不要跟那苗女走了,切记切记!”
“放心,在下哪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王老板!”高不凡诚恳地道。
隔壁老王显然还不放心,提议道:“要不高公子还是派个人与鄙人一道前往,免得到时误以为鄙人联手船老大宰客,对方开价几何便是几何,鄙人绝对不收一文钱掮费!”
高不凡暗暗好笑,知道自己若不派人,隔壁老王肯定不会放心,于是便叫了高大河同往,王老板这才放心地离开。
“喂,你到底要不要坐我们的船?”苗女阿妸显然不耐烦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灵动眼睛紧紧地盯着高不凡,她哥阿庆更是神色不善。
高不凡歉然地道:“我们人太多,而姑娘的船看着也不算大,只怕是坐不下的,所以很抱歉。”
“随你!”苗女阿妸撇了撇嘴,转身行了开去,而叫阿庆的柴刀男则狠狠地瞪了高不凡一眼,这才跟着妹妹悻悻地离开。
杨青若似笑非笑地问:“为何不坐苗女的船?人家好像很希望你坐啊,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高不凡暗汗,醋坛子好像又侧漏了,看来自己不坐苗女的船是明智的,笑道:“我的好二弟,你之前不是提醒过,让大哥不要招惹苗女嘛,大哥自然是从善如流了。”
杨青若冷哼道:“也不知谁刚才盯着人家苗女的双腿勐看的。”
高不凡叫屈道:“才看了一眼好,更何况,苗女的双腿再好看,也及不上二弟你的。”
汗,这话听着咋基里基气的!
杨青若美玉一般的俏脸不由一红,顿时美得不可方物,白了高不凡一眼,低声嗔道:“不许胡言乱语。”
高不凡心神微荡,连忙低眉垂目作老僧入定状,口中还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念经。
杨青若蹙眉问:“又作什么怪呢?”
高不凡头也不抬地道:“再多看二弟一眼,我怕自己的取向会出问题,还是眼不见为净。”
杨青若愕了一下才会过意来,不由哭笑不得,伸出纤纤玉指在高不凡的腿上偷偷掐了一下,两名亲兵立即也作老僧入定状,免得妨碍了齐王殿下和青妃耍花枪。
杨青若羞恼地剜了高某人一眼,低声威胁道:“你若再说这些浑话,我就调头回东都去,你自己一个人入蜀寻宝去。”
高某人顿时老实了,安静地坐着喝茶,如此一来,杨青若反倒不习惯,过了一会便忍不住问道:“你真信了那王老板的话?”
高不凡摇头道:“那对苗家兄妹其实也不像是歹人?”
“那你干嘛不答应坐他们的船?”
“他们的船的确小了点,咱们坐起来只怕不方便,若有大船,自是坐大船好。”
杨青若心中一暖,她自是知道高不凡主要是为自己考虑,轻道:“就怕那王老板把你当肥羊宰了。”
高不凡澹笑道:“无妨,只要他能找到舒适的大船,多花点钱也是值的。”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王老板和高大河二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中年汉子,约莫四十许岁,皮肤黝黑,身板壮实,双手布满老茧,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的人物。
王老板笑着介绍道:“高公子,这位就是船老大,姓钟,正好准备明天一早入蜀,他的船上还有很多空位,应该能满足您的要求。”
船老大拱手道:“鄙人钟老六,您叫我老钟,或老六都行。”
高不凡点了点头道:“我们一行五人,你的船能否坐得下?”
“阔以的。”钟老六咧了咧嘴道。
这位船老大看上去十分干练,不过似乎却不太擅长言词,而且川蜀口音很重,应该是当地人。
高大河凑到高不凡耳边低声道:“那艏货船属下看过,双桅的,是挺宽敞,只装了半船的货,估计是逆流,不敢装太沉。”
高不凡闻言便心里有数了,点头道:“老钟,那我们就坐你的船,船资几何?”
钟老六伸出一根指头:“一万钱,一个人!”
高大河面色大变,脱口道:“这也贵得太离谱了?”
高不凡皱了皱剑眉,一万钱差不多是十两银子,普通齐军一个月的饷才两千文钱左右,像高大河这些亲兵也才五千文钱,也就是说,坐个船便花掉了高大河两个月的饷,也难怪他会如此震惊的。
高不凡瞥了老王头一眼,这位隔壁老王不厚道啊,真把自己当成大肥羊宰了。王老板显然也有点心虚,连忙道:“老钟啊,这价格确实贵了点,高公子是鄙人的朋友,你看能不能少点?”
钟老六犹豫了一下道:“九千文不能少了。”
“五千文,一文也不能再多,我们家虽然不缺钱,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杨青若冷冷地道。
钟老六皱眉道:“五千文太少了,拉不了!”
“拉不了就拉不了,大不了坐其他船,又不是只有你这艏船入蜀的。”杨青若虽然不是吝啬的人,但气不过对方狮子大开口,把自家男人当肥羊宰。
老王头眼见生意就要吹了,连忙陪笑道:“要不各退一步,七千文一个如何?高二公子,不怕跟你说,老钟的船大,逆流而上是很费力气的,光是轮流操舟的船工就得十个,一些地方水流急的还得请人拉纤,从这里到巴郡一千三四百里路水路,起码得走得一个月时间,包吃包住,真没多少赚头了。”
杨青若闻言,目光下意识地望向高不凡。老王头也有点紧张地望向高不凡,其实呢,五千文钱一个已经相当可观了,船老大大概能赚一半,不过能分到他手里的掮费就少很多了。
高不凡微笑道:“七千文钱便七千方钱,其实钱不是问题,只要坐得舒服,等到了目的地,本公子绝对不吝啬打赏。”
老王头一喜,向钟老六暗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答应下来,于是双方便成交了。
老王头不禁喜上眉梢,因为高不凡五人的船资就是三万五千文,他抽百分之一的掮费也有三百五十文了,卖十天茶也未必能赚得到啊,算是小赚了一笔。
“咕噜咕噜!”老王头心情美美的,自己斟了碗茶一饮而尽,竟觉分外好喝,于是又饮了一碗,接连干了三大碗,本来就有点发福的肚腩顿时鼓胀了起来。
“咦……这茶!”老王头砸了砸舌,喝了三大碗茶反而觉得更口渴了,怪哉,于是又干了一碗。
这时,高不凡等人科于察觉到老王头的异常,只见后者把整只茶桶都提起来,就着茶桶咕噜咕噜地勐喝,肚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钟老六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把老王头手中的茶桶打翻,大声喝道:“老王头,你疯了?”
这时,那老王头捂住胀鼓鼓的肚子,表情痛苦之极,突然哇的一声狂吐起来,竟像翻江倒海似的把喝进去的茶水全部吐了出来,一股酸臭的味道也随即弥漫开来,附近的人都纷纷走避。
高不凡和杨青若急忙转头往码头上望去,发现那艏船头挂了山羊头盖骨的货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码头,不由凛然对视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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