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鲁此人粗犷得像头野兽一般,但为人却十分机警,率着手下十五骑奔驰出十几里地,来到一片雪杉林附近,先是绕着雪杉林留下大片的蹄迹,这才从雪杉林的后面一头钻入林中,然后便埋伏起来紧盯着来路,足足过了半天时间,没发现有追兵,也没发现有跟踪者,这才带着人离开了雪杉林,继续往东北边而去。
“特勒是不是太高估哈赤了?当初特勒当着面上他的女人时,这个窝囊废也只敢畏畏缩缩地看着,此时又怎敢追来。”一名奚人骑士笑着道。
奚人部落的统帅称为俟斤,而统帅的儿子则称为特勒,巴图鲁的父亲阿克鲁正是楚里部的统帅,或者说是部落酋长。
巴图鲁不屑地道:“本特勒不是提防哈赤这个废物,而是提防隋人,隋人狡猾,说不定会跟踪咱们,那么咱们部落的驻地就暴露了。”
那名奚人骑士估计是巴图鲁的亲随,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道:“黑石山那边确实有一支隋人武装,但是人数很少,不会超过五十人,而且他们的骑射功夫属下在暗中观察过,跟咱们楚里部的勇士相比,差得太远了,只要特勒你一声令下,根本不用大部队来,光咱们就能把那些隋人全部干掉。”
巴图鲁斥道:“你小子懂个屁,杀光他们确实容易,但是隋国很大,人也很多,兵强马壮的,去年光是打高句丽就派出了上百万人,比咱们整个奚族的人加起来还要多几十倍,所以咱们真要杀了隋人,只怕会有大麻烦。”
奚人骑士愕然道:“那特勒你还威胁说要杀光他们……噢,属下明白了,特勒是在吓唬他们是?”
巴图鲁翻了个白眼,仿佛在说,你小子才明白啊!
奚人骑士挠了挠后脑勺道:“那如果隋人不受恐吓,继续赖在黑石山不走呢?”
巴图鲁狞笑道:“等开春之后,隋国皇帝肯定会率军东征高句丽的,到时涿郡就没有多少军队了,而且也会顾忌后方不稳,肯定不会和咱们奚人交恶,到时那什么高牧监如果不识抬举,倒不妨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奚人骑士眼前一亮道:“特勒此计高明,难怪大家都说特勒是咱们楚里部最聪明的人,要不是特勒,咱们楚里部已经被疫鬼灭绝了。”
四周的奚人骑士均投来崇拜的目光!
话说巴图鲁是楚里部统帅的第二子,前段时间楚里部发生了瘟疫,突然间很多人发病死去,部落里面人心惶惶,酋长和一帮族老都束手无策,最后是巴图鲁果断建议把发病的人丢弃,仅带健康的族人逃离。
楚里部在逃离的路上还是不断地有人发病,所以一边逃一边丢弃发病者,最后连巴图鲁的大哥巴拉木也染疫而亡,幸好,当天气彻底冷下来,第一场大雪降临时,部落里面的发病者终于慢慢减少了,进入腊月后,瘟疫更是彻底销声匿迹,疫鬼总是悄然而来,然后悄然而去!
巴鲁图丢弃病人的方法虽然很冷血,但无疑避免了一场灭族之祸,当然,这场瘟疫对楚里部的杀伤力还是相当严重的,过去楚里部的人数接近九千人,当疫情结束后只剩三千余人了,足足死了六七成人,相当可怖。
楚里部原本的实力在奚族五部中是数一数二的,仅次于遥里部,现在只怕要跌到第四,甚至是最后了,部落实力的迅速削弱,楚里部也随之陷入了被其他部落吞并的巨大风险中。
所以整个楚里部的上层都急了,他们不得不放弃跟其他奚人部落接壤的牧场,收缩地盘休养生息,楚里部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来恢复元气,而哈里部这种小部落正是楚里部恢复元气的上佳“补品”,吃下哈里部无疑能让楚里部迅速回血几点。与此同时,御夷镇这个地方水草丰美,距离大隋近,远离其他奚人部落,正是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于是乎,巴图鲁便亲自带人赶回来查看,发现当初被部落丢弃的病死者都不见了,哈里部的人也活得好好的,人数似乎也没减少,仿佛没有发生过瘟疫。
巴图鲁啧啧称奇之余,更是大喜过望,暗暗盘算着带领大部队回来把哈里部给吞并了,然而这个时候,他发现了正在黑石山一带施工的隋人,登时像被兜头淋了一桶冷水,他担心隋人趁着楚里部不在,派出驻军把这里给占领了。
所以,巴图鲁带着手下在左近潜伏了几天,不断地在暗中观察,当他发现隋人只有几十人的武装时,他出手袭击了哈赤,并通过哈赤传话,试图把隋人给吓跑。很明显,这个巴图鲁是个有勇有谋的家伙,只是这次他遇到的是高不凡,也算是倒了大霉了!
…………
宇文化及也觉得自己很倒霉,招惹了高不凡这个克星,本打算使绊子整翻这小子的,结果没整翻高不凡,反而被这小子在皇上面前反将一军,差点连官职也不保,还连累老父宇文述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
后来高不凡被人在长街刺杀,宇文化及一开始还幸灾乐祸来着,结果飞羽卫介入了,不断有官员由于种种原因被格职,甚至是杀头流放,搞得满朝文武人人自危,就连李敏和李浑都被皇上敲打了,李渊由于门客侯君集参与了刺杀高不凡,更是被皇上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差点还被削了职,最后是萧皇后出面求情,这才免于处罚。
这个时候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执掌飞羽卫的青姑娘似乎和高不凡有旧,一时间,高不凡这小子顿时成了刺猬一般,没人敢招惹,就连李敏和李浑叔侄也夹起了尾巴,老子宇文述更是警告宇文化及不要再撩拨高不凡。
这也是宇文化及对高不凡态度大变的原因之一!
只是宇文化及不再主动撩拨高不凡,后者倒反过来撩拔他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本应该是喝酒赏月看灯的好日子,偏生高不凡这时却打上门来了,邀请宇文化及到御夷镇堪验马场去!
你说高不凡这小子什么日子不挑,偏要挑上元节这天,这不是故意撩拨是什么?简直太过份了!
宇文化及很想拒绝,但一想到这小子和飞羽卫的青姑娘有旧的传言,顿时又投鼠忌器,最后只好骂骂咧咧地带着人出门了,骑马跟着高不凡来到御夷镇。
正月十几的御夷镇还是冰天雪地的,草芽还没长出来呢,实在没什么看头,高不凡之所以这个时候把宇文化及找来堪验马场,正是因为这个时没什么看头了,若等马场水草肥美的时候再找宇文化及来,这家伙肯定会趁机把马场的配额定得高高的。
所以,趁着春草还没长出来的时候把宇文化及找来堪验,无疑是最聪明的做法。
且说宇文化及带着太仆寺一帮“专业”人士在黑石山方圆数里地巡视了一圈,然后便对着高不凡道:“经过本官的仔细堪验,你们这个马场占地方圆十里,河流湖泊众多,是个养马的上佳处所,所以你们马场从今年起,得上交两千匹战马!”
高不凡皱眉道:“少卿大人,两千匹战马太多了,你看这鬼地上光秃秃的,鸟不拉屎,不可能一年出栏两千匹战马,更何况养马需要循序渐进,那有一下子交那么多的,第一年你叫下官上哪找那么多马种去?”
宇文化及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道:“马场应该上交多少战马,朝廷有一套堪验标准,本官也是按规矩办事,高秉监若有异议,大可以向杨太仆提出复核。”
高不凡顿时面色一沉,剑眉紧锁,宇文化及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暗道:“嘿,你小子精似鬼,我宇文化及也不笨,以为趁着牧草还没长出来就可能瞒天过海,作梦你,老老实实给我上交两千匹马,哈哈,要是年底交不上来,有你小子好看的!”
高不凡沉声道:“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宇文大人何必把路给走窄了?”
“哎哟,威胁上了!”宇文化及差点想失笑出声,暗忖,你小子如果肯低头说上几句好话,也是我会考虑放你一马,竟敢威胁,老子偏不吃这一套,反正老子按规矩办事,还怕你不成,神色一整道:“高牧监此言何意?本官也是按规矩办事罢了,乘黄令,你跟高牧监说道说道,两千匹马的标准定高了吗?”
乘黄令是太仆寺的属官,地位在太仆少卿之下,只是这位乘黄令显然不敢得罪高不凡,陪笑道:“高大人,按照贵牧场的规模和条件,两千匹的配额的确实不算高,当然了,养马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刚开始这两年可以适当削减一些。”
这位乘黄令倒是处世中庸,说话两头都不得罪!
宇文化及眼珠一转,点头道:“本官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既然如此,那么第一年就上交一千五百匹,第二年一千八百匹,第三年必须足额两千匹。”
很明显,宇文化及也不想跟高不凡闹僵,稍微退了一步,但一千五百匹对新开的马场来说还很有难度,首先你得获得足够的马种。
高不凡神色稍缓,拱手道:“那便就这么定,马场的房舍还没建好,下官就不招待少卿大人了。”
宇文化及鼻子差点气歪,大老远的跑来辛苦了一场,结果连顿酒饭都没得吃,只是高不凡不肯接待,他也没办法,最后只好带着人气咻咻地离开了,这鬼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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