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杨广真的很宠爱萧皇后,每逢出席一些重要场合都会带着她,此时的文德殿中,萧皇后便一如既往地坐在杨广的身侧,倒是夫唱妇随,恩爱有加,这样的杨广真如史书上记载的那般荒淫好色?
高不凡表示怀疑,不过,他倒是可以确定,杨广真的很爱面子,因为他昨天进城后才上奏哈里部进贡马匹的事,结果今日马上便受到了杨广的召见,这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且说高不凡进了文德殿,目不斜视走到御座前行礼,口称:“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高牧监平身。”杨广显然心情很好。
“谢皇上。”高不凡站了起来,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发现除了黄门侍郎裴矩、纳言苏威、柱国李敏、宇文化及之外,李渊竟然也在,另外还有两个生面孔,其中一人和宇文化及有几分相似,看这年纪估计就是宇文化及的老子,左卫大将军宇文述了,年约五六十岁许,生得倒是颇有几分威武。
“高牧监,哈里部的贡使何在?”杨广兴致勃勃地问,自第一次东征高句丽失败后,还是首次有外番主动请求进贡,虽然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部落,但杨广还是十分高兴。
高不凡答道:“回皇上,哈里部的两位贡使此刻正在殿门外等候皇上召见,不过,哈里部只是一个小部落,两位贡使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现在有点紧张,担心言行举止不雅,唐突了皇上和皇后娘娘!”
杨广笑道:“无妨,宣他们进殿来,我大隋乃礼仪之邦,向来宽以待客。”
“宣哈里部贡使进——殿!”一名太监扬声叫道,随即,殿前侍卫们齐声吆喝,一层层地传出大殿外面:“宣哈里部贡使进——殿!”
很快,哈赤和哈泥两人便被带了进来,哥俩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看到两边一排排刀甲锃亮的侍卫,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透,走路都有点顺拐了,结果后面的哈泥一不留神,还撞到了前面哈赤的后背,两人差点摔作一团。
在场一众官员侍卫都不禁纷纷侧目,座上的萧皇后更是忍俊不禁,杨广的嘴角也泛起了一丝笑意。
宇文化及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哈氏兄弟,暗忖:“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只是奚人的五大部落,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哈里部,莫非高不凡这小子在乡间随便找了两个棒槌来哄骗皇上开心?那胆子倒是够肥的。”
哈赤和哈泥不知所措地站在大殿中央左看右瞄,高不凡暗汗,这哥俩不知是演技确实了得,抑或真被这场面震住了,轻咳一声提醒道:“两位贡使,还不上前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
哈赤和哈泥这才恍然大悟一般,连忙快步走到御座前,扑通地跪倒嘭嘭嘭地叩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哈里部贡使哈赤(哈泥),叩见大隋皇帝,皇后娘娘!”
一般情况下,外国使臣是不需要行跪拜大礼的,结果哈赤和哈泥结结实实地行了跪拜大礼,杨广愕了一下,继而舒心地大笑道:“两位来使快快请起。”
哈赤和哈泥站了起来,都不忍不住多看了旁边的萧皇后一眼,暗道:“皇上的女人果然不同一般,这皮肤真是水嫩光洁,掐一把估计能挤出奶来。”
这两货也不知怎么就想到那方面去,估计是马奶和牛奶挤多了,不过,萧皇后确实很美艳,就连高不凡每次见到她都觉得惊艳,此女既有成熟女性的动人风韵,又有少女的娇俏可人,皮肤和身材都保养得很好,真瞧不出是三个孩子的娘。
由于哈赤和哈泥自进殿来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憨厚乡巴佬”形象,所以杨广和萧皇后似乎都不介意二人粗鲁的目光,后者笑吟吟地道:“皇上,两位贡使的大隋语说得挺好的嘛,长相也跟咱们中原人没多大差异。”
宇文化及心中一喜,连忙附和道:“皇后娘娘说得了,臣也觉得没什么分别,奚族好像也没有叫哈里部的部落啊,也不知高牧监从哪里找来的贡使?”说阴损地瞥了高不凡一眼。
杨广闻言顿时也起了疑心,问道:“泥赤,哈泥,你们的部落驻地在何处?有多少人?”
哈赤憨憨地道:“回皇上,我们的部落驻地就在涿郡北面,出了居庸关再往北行翻越燕山,大概两三天的路程就到了,咱们哈里部不大,但也不算小,五百多人呢。”
在场一众大臣不由暗撇嘴,还真是没见识的番外野民,五百人不小什么才叫小?还不及洛阳一个坊的人多。
高不凡则连忙这补充道:“皇上,哈里部的驻地在御夷镇一带,距离这里这里五六百里。”
杨广奇道:“御夷镇?这名字倒是有点耳熟,朕一时间倒是想不起来了。”
此时,大臣当中有一人站了出来,正是高不凡不认识的那张生面孔,年纪和宇文述相当,须发皆已花白,不过却精神奕奕,仪表堂堂,只见他朗声道:“皇上,臣倒是知道御夷镇的所在。”
杨广目光柔和地道:“那就请杨太仆替朕解惑了。”
高不凡心中一动,这位敢情就是太仆寺卿杨义臣了,看样子杨广十分信任此人,从眼神就看得出来。
只听杨义臣道:“御夷镇是北魏时期的称呼,属于北方九镇之一,是北魏为提防柔然人南下而专门增设的边镇,自从六镇暴动之后就荒废了,如今有奚人在那一带放牧,距离这里的确只有五六百里。”
杨广恍然道:“原来如此,朕倒是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一处地方,如今是奚人在那一带放牧吗?”
高不凡连忙道:“是的,不过在北魏时期,御夷镇原也属于涿郡的辖下,事实上,哈里部就是北魏遗民,最开始只有几十人,全是原御夷镇守军的后代,北魏灭亡后,他们一直留在御夷镇一带游牧,逐渐形成了如今的哈里部。”
萧皇后惊讶地道:“这么说哈里部原本也是汉人了?难怪汉话说得那么好。”
高不凡点头微笑道:“回皇后娘娘,的确如此,哈里部绝大部份人都会说汉话,不过近百年的游牧生活,哈里部早在御夷镇的草原上扎根了,和当地的奚人几乎无疑,说他们是奚人也不为过。”
萧皇后正容道:“话虽说如此,但他们身上终究流的是咱们汉人的血,怎能归为奚人一谈呢。”
杨广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又疑惑地问道:“哈里部的驻地既然在御夷镇,高牧监是如何遇上他们的?”
高不语笑道:“臣其实是沾了皇上您的光啊!”
杨广顿时来了兴趣,轻咦了一声道:“此话怎讲?”
高不凡面不改色道:“皇上封臣为涿郡牧监,还特准家父在涿郡开设马场,皇恩浩荡,臣和家父均铭感于内,无日不思报效朝廷,报效吾皇,是以臣上任后便四处走访适合养马的场地,以便及早养出更多更好的战供应朝廷朝廷大军,助皇上踏平高句丽,日前臣刚好走访至御夷镇,发现那里水草丰美,十分适合养马,便打算在那儿建马场,碰巧又遇上了在这一带游牧的哈里部,所以说,臣之所以能遇上哈里部,的确是沾了皇上您的光。”
杨广现在作梦都想踏平高句丽,闻言自是十分高兴,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若是我大隋的臣民都像高牧监一般与朕上下一心,何愁高句丽不平!”说完目光冷冷地一扫而过。
在场一众大臣都凛然垂下头,由于第一次东征高句丽失败,百万大军尽墨,极大地动摇了国本,再加上各地反隋义军的烽烟越烧越烈,所以朝中出现了不少反对二次东征的声音,这自然惹得杨广十分不快,前不久才借由头斩了几名上奏反对东征的官员,暂时用血腥手段把反对的声音镇压下去了。
此时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萧皇后连忙打圆场,微笑道:“高牧监果然忠心可嘉,竟然跑到如此偏远的地方考察牧场,还给皇上带回了招纳了哈里部,带回来贡品。”
高不凡连忙谦虚道:“这并非是臣的功劳,那是皇上的英明仁德,教化有方,我大隋威加海内,自然四夷臣服,哈里部早就想向我大隋入贡了,只是苦于没人引荐,臣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来之前,高不凡便特意叮嘱哈赤和哈泥要表现得憨厚粗犷一些,因为这种形象反而更容易取信于人,哈氏兄弟也十分机灵,目前的表现还是及格的,此时哈赤便憨笑着插嘴道:“高牧监说的都是实话,其实我们哈里部早就想向大隋朝贡了,不过又怕我们部落太小,皇上您瞧不上眼,再加上又没人帮忙引路,所以一直没机会向皇上你献上贡品,前不久我们部落发生了瘟疫……”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登时面色微变,萧皇后更是花容失色,杨广双手下意识地抓住龙椅两边的扶手,要不是顾及皇上的形象,估计都要起身逃离龙椅了。
高不凡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补救道:“皇上,其实哈里部的瘟疫早已经扑灭了,发病者也已全部痊愈了,无需担心!”
萧皇后闻言松了口气,脸色恢复了正常,但还是禁不住尽量往后仰,有点不满白了高不凡一眼,暗道:“既然哈里部发生了瘟疫,你还把人带回来作甚,真不晓事,果然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杨广心中也些不悦,但又顾及面子,不好命侍卫把哈氏兄弟给轰出去。
哈赤显然也意识到不妥,急忙接着高不凡的话茬道:“对对对,我们部落的瘟疫已经被扑灭了,生病的人也已经痊愈,这全靠高大人和云裳居士,要不然我们部落就惨了。”
萧皇后竟然问道:“你说的云裳居士可是白莲庵慧静师太的高徒?”
高不凡心中一动,看来萧皇后也认识白云裳,可见此女的确很有些影响力。
哈赤立即点头道:“是的,云裳居士不仅佛法高深,医术也高明,简直就是那个华……”
“是华佗再世!”萧皇后见他苦思铭想的样子,“华”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便笑着替他说了。
哈赤憨笑道:“对对对,就是华佗再世,咱们部落的病人都是云裳居士治好的,当然,高大人也出了很大的力气,要不是高牧监和云裳居士,咱们部落肯定会死很多人,甚至是灭族,我们本来打算厚谢高牧监和云裳居士的,但是云裳居士说出家人四大皆空,救人一命升造七级浮屠,拒绝了我部的酬谢。”
高不凡讶然地瞥了哈赤一眼,这些话可不是他教的,他甚至根本不打算提起瘟疫的事,只以为哈赤刚才是一时疏忽说漏了嘴,现在看来也许并非如此。
“阿弥托佛,善哉哉,云裳居士不愧是慧静师太的高徒,深得慧静师太的真传,此番真是功德无良。”萧皇后不由念了一声佛赞道。
杨广闻言奇道:“慧静师太有这样一位高徒,为何朕没见过?”
萧皇后含笑道:“妾身也只是当初在法源寺上香时偶然遇到过,此女乃慧静师太的座下的俗家弟子,虽然年纪轻轻,却深得慧静师太的真传,简直就是生菩萨。”
杨广讶然道:“皇后竟如此赞誉,那朕倒是要见上一见了。”
萧皇后微笑道:“那不简单,皇上下道旨意,即便是真佛也能召来。”
高不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若有所思地瞥了哈氏兄弟一眼,暗忖:“莫非这话是什么白云裳教的?”
这倒不是不可能,毕竟佛道两家水火不容,如今道门领袖王远知深得杨广宠信,佛门自然担心杨广受到王远知蛊惑,重演“灭佛”的惨剧,之所以把白云裳这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后起之秀派出来行走江湖,无非是想扩大佛教的影响力罢了,而这种影响力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普通民众的影响力,一方面自然是对皇帝的影响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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