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谷中传来哈赤和哈泥两人凄厉的惨叫声,原来高不凡把他们抓去搓澡了,这两个家伙身上油腻腻的,毡帽上的油污都能当成镜子用了,头发更是板结在一块,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身上能不长跳蚤?要知道跳蚤是鼠疫传播的主要途径,跟两个满身蚤子的人前往疫区,无疑是在慢性自杀,所以高不凡把哈氏兄弟赶去洗澡,为免两人洗得不彻底,还特意派了高首和高仁从旁协助,用带叶的树枝当成扫帚使劲地涮,差点没把哈氏兄弟旮旯蛋也涮下一层皮来,也难怪两人惨叫得那么瘆人的。高首和高仁累个半死,终于把哈氏兄弟里里外外都洗涮干净了,本来乳白色的石灰水池差点变成了墨水池,水面上还漂着一层油污,着实让高不凡汗了一把,也难怪这些游牧部落一旦发生瘟疫,动不动就团灭,如此不讲卫生,不团灭真的没天理。洗涮干净后的哈氏兄弟看上去竟然有点眉清目秀,约莫二十出头,挺耐看的小伙子,高不凡见两人的身材跟高世雄兄弟差不多,便让哥俩各匀出一套衣服给哈氏兄弟穿,他们原来穿的皮服则直接丢到火堆里烧掉了,没办法,上面的蚤子比农村土狗身上的还要多,密密麻麻地爬来爬云,神出鬼没的,实在让人头皮发麻。“高公子,现在可以出发了吗?”哈赤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蛋,弱弱地问道,弟弟哈泥也是夹着腚,仿佛刚刚被净了身的太监。话说哈氏兄弟乃哈里部族长之子,颇有勇力,骑射皆精,是族中年轻一辈最能打的两个,可是现在两人都有点惧怕高不凡,原因是两人拒绝洗澡,结果被高不凡一手一个抓起来扔到池子中,跟老鹰抓小鸡似的轻易,兄弟二人竟毫无还手之力。哈里部虽然有着汉人的血统,但近百年的游牧生活无疑很大程度地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习性,价值观也更趋向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他们尚武,崇拜强者,服从强者,以强者为尊。高不凡比他们强,哈氏兄弟自然敬畏!哈里部的驻地距离这里大概二十里地,且说高不凡和白云裳等人在哈氏兄弟引导下,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来到了哈里部的驻地。话说哈里部原是北魏六镇驻地的戍兵后代,刚开始时只有几十人,由一名姓哈的低级军官率领,估计是为了融入本地奚族,所以改名叫哈里部,而且所有人都改成了哈姓,经过近百年的生息繁衍,哈里部如今已经发展成了五百多人的中型部落了,而且生活习性和奚人几乎没什么差别,大量使用牛车,把牛车围成一圈就成了营地。“停下!”高不凡等人刚刚接近哈里部的营地,数支狼牙箭便招呼过来,射落在众人马前的草地上,紧接着一支十几人的骑兵从营地中奔出。“黑虎,是我们回来了!”哈赤和哈泥大叫着打马迎了上去,他们口中的黑虎显然正是那支骑兵的头目,生得又黑又壮的,虎头虎脑的,倒是人如其名。“哈赤哈泥大哥,你们咋穿成这样?”黑虎奇怪地问,又好奇地扫了一眼后方的高不凡和白云裳等人,噔时又一蹦老高,竟然连滚带爬地下了马撒腿就往这边跑来,扑通地跪倒在白云裳的面前,大吼道:“黑虎拜见观音菩萨姐姐。”当真是声如虎啸,震得人耳朵哐哐响。“卧槽,这黑厮的嗓门真大!”高世雄暗惊道。白云裳微微一笑:“快快请起,云裳并非观音菩萨,黑虎小兄弟还是叫我云裳居士。”黑虎咧嘴憨笑道:“在黑虎心目中,云裳姐姐就是观音菩萨。”说完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响头才站起来,好奇地打量了高不凡等人一眼,问道:“菩萨姐姐,他们是谁?”高不凡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涿郡牧监高不凡,表字长卿。”黑虎愕了一下,嘀咕道:“捉郡牧监高不凡……那么长,这名字真怪,还有人姓捉吗?”众人差点一头栽倒,高不凡有点哭笑不得,轻咳一声问道:“黑哥兄弟今年贵庚?”“贵庚是什么?”“就是多大了!”黑虎恍然道:“我今年十三岁,怎么了?”高不凡不由虎躺一震再震,这黑哥们生得牛高马大的,看着倒像是三十岁的,一口一个云裳姐姐,大家都觉怪异,只以为这黑厮不要脸装嫩,敢情人家只有十三岁啊。“黑虎兄弟果然年少老成,堪称人中赤兔,马中吕布。”高不凡竖起大拇指笑道。“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白云裳纠正道。高不凡打了个哈哈:“口误了,抱歉!”这时,哈里部的营地中涌出来一大群人,男女老幼皆有,一看那种狂热的眼神就知是白云裳的忠实“拥趸”了,高不凡不由面色大变,大声喝道:“哈赤哈泥,拦住他们。”哈赤和哈泥连忙拦住蜂拥而来的族人,叽哩哗啦地解释了一番,这些族人才略带不满地停下来,离着高不凡等人十几米外向白云裳叩拜,“阿弥托佛”的念佛声此起彼伏。高不凡不由暗捏地了把汗,这群人之中还不知隐藏着多少鼠疫病毒携带者呢,若一窝蜂围上来唾液横飞,简直就是谋财害命,不过,这些人对佛教的狂热程度也是令人咋舌。“这些家伙是喝了迷魂汤吗?”高不凡看着跪满一地的哈里部族人,禁不住低声自语自语道。觉缘和觉慧闻言顿时拉长了老脸,白云裳竟然嗔怪地白了高不凡一眼,后者不由暗汗。“阿弥——托——佛!”随着觉缘和觉慧高喧一声佛号,白云裳莲步轻移上前,仿佛排练过似的,右手捏着佛印遥遥一抬,宝相庄严地微笑道:“各位施主快请起。”这画面让高不凡想到了《西游记》当中,观音菩萨左手托着净瓶,右手捻花微笑出场时的情景,果然,包装很重要啊!这时,人群中有数人越众而出,为首者正是哈里部的首领哈阔海,旁边几位则是哈里部的族老,哈赤和哈泥两兄弟则跟在身后。估计哈赤和哈泥已经跟他们沟通过了,所以哈阔海等人只是走到丈外便停下了,对着白云裳合拾行礼道:“哈阔海见过云裳居士。”“云裳见过哈族长和诸位长老!”白云裳微笑回礼,又介绍道:“这位乃涿郡牧监高长卿大人。”“原来是高牧监,幸会幸会!”哈阔海对着高不凡抱了抱拳,眼神中明显带着一丝警惕。高不凡神色自若抱拳还礼,并且开玩笑般道:“哈族长大可放心,本官不是来收税的。”哈阔海身边几名族老对视,前者则淡淡地道:“高牧监说笑了,此地并非大隋的领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税收到我部头上。”高不凡只是微笑不语,现恰好就在此时,哈阔海身边一名族老突然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并且越咳越厉害,整个人都蹲了下来。哈阔海等人面色微变,均下意识地退开了几步,显然都识得瘟疫的厉害。那名族老猛咳了一阵子,终于缓了过来,一边擦着嘴角,一边声音嘶哑地笑道:“我……我没事,就是昨晚着凉了!”然而哈阔海等人却退得更远了,像见了鬼似的,原来那名族老手帕上沾满了鲜血还不自知,一边擦嘴有一边自我安慰,竟然擦得满脸都是鲜血,那画面甚是瘆人。“你们……怎么了?”那名族老这时终于察觉了大家眼神不对,低头一看,顿时脸色惨白,双手一抖,那块沾满鲜血的手帕便掉落地上。“我……疫鬼上了我的身了吗?”族老颤抖着声音道,忽然双手捂住胸口,伸长脖子,喉咙发出咕咕的怪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鬼手掐住了脖子似的,表情痛苦,面色憋得通红。“快退开!”高不凡厉声大喝,话音刚下,那名族老便仰天喷出一大口血雾。哈阔海等人连滚带爬地逃了开去,其中一名倒霉的族老跑得慢,结果身上被溅上了几滴鲜血,竟吓得他软倒在地上。那名族老喷完血,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直接四仰八叉地向躺了下来,双目无神,身体微微抽搐,嘴角还在汨汨地流着血……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惧,就连天上的阳光仿佛也突然间变冷了,偏偏这个时候,密集的人群中又专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紧接着有一名妇女像喝醉酒般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扑倒在空地上,双手掐着自己的喉咙哗哗地吐血,高不凡看得分明,这时妇女的脖子红肿,已经出现了溃烂的迹象!高不凡面色一沉,完蛋了,看来情况比自己预计的还要严重。高首等人战战兢兢的,差点忍不住想拨转马头开溜了,赶紧有多远逃多远。
/74/74015/2498094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