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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三章 诸事(1 / 1)

返回了东宫的太子李弘,先在前朝召见了留守长安的众多臣属,好生加以勉慰和赏赐;又调整了一些人事,将因为外放而缺位的属官、侍臣;用东都带回来的年轻俊彦、亲贵子弟,进行依次递补。

紧接着又转入内廷,向太子妃裴氏介绍了,不久前才册封的妾侍,出自名门琅琊颜氏,前弘文馆学士颜勤礼之女,受封昭训(正七品)颜云薇;甫见之下却是一位知书达礼,风姿婉丽的大家闺秀。

当然了,太子李弘在介绍新选妾侍时,他也在言语中暗示裴妃;此举乃是为了稳住母后的举措之一。而颜氏一门乃是陪祀亚圣颜子后人,自高祖朝秦王府记事颜思鲁、颜师古开始,就是世宦门第。

对于他如今利用古今之辩,所推广和试行的诸多新政;有着不可或缺的用处和价值。因此,在母后希望他能够广进秀媛,以为多出子嗣时;太子李弘也没有理由拒绝,而只能挑挑拣拣选中颜氏女。

虽然这么做,不免要耽误好人家的女儿终身;但因颜氏在历代朝堂相对中立,超然的特殊身份和地位,还有士林清望中传续世代的名声,这也是他迫不得已的当下,用以应付母后关心最好选择了。

只是这位颜氏女云薇,因为先后为父母服丧和守孝之故,耽搁了最佳的出阁年纪;因此,在年岁上与太子李弘相近,甚至还要大几个月;形貌也颇为成熟。因此,就算站在一处,也宛若姐弟一般。

于是,这又不免产生了新的传闻和议论;说这位当朝储君/监国太子,其实不喜那些年少的闺阁佳媛,而偏好向丰熟婉约的年长女子。结果,在这次随行回来的女史中,也多了几名类似形貌特征的。

当然了,根据颜昭训的族兄,也是代为送嫁成礼的曹王侍读颜昭甫所言,这位从妹自小就熟读《女诫》诸书,以班婕妤、徐惠妃之故为自勉。因此,还需要裴妃在日常中多加留心,是否人如其名。

而相比这位新进的东宫妾侍,太子李弘其实更在意的,反而是曹王侍读颜昭甫本人。因为家学渊源之故,他自小聪颖、尤精通训诂之学。同时还擅长篆、隶、草书,对钟鼎文造诣很深的一代硕儒。

世代沿袭的门人弟子众多,皆以其为马首是瞻。另一方面,颜昭甫与其弟颜敬仲,为其父颜勤礼的原配夫人殷氏所生。待到殷氏亡故后,颜勤礼再娶的继配夫人柳氏,乃是当时中书令柳奭的妹妹。

而柳奭既是顾命大臣,也是高宗皇后王氏的舅父。后来柳奭与褚遂良等人因维护王皇后,反对册立武则天为后之事被诛,颜勤礼等也遭牵连,坐贬夔州长史,凡柳夫人所生之子,则终身不得仕进。

时任吏部郎中的颜敬仲虽非柳氏所生,但也因此受到牵连和诬陷,被迫罢官回乡读书。唯有担任过晋王府陪臣的颜昭甫,因为无关紧要的职衔;而得以独善其身,成为京兆颜氏的大家长和领头人。

因此,从于公于私的天然立场上,颜昭甫几乎是一拍即合,想谈甚欢的暗中投附在东宫门下;而册封他的从妹为昭训,反而只是一种明面上的掩护和阳谋手段;也方便日后公然来往的契机和由头。

当然了,这位颜昭甫在史书上虽然名声不显,但身后却有两个名垂千古的孙子:一个是号称千古风骨人物,在安史之乱中,与其子颜季明守常山,从弟颜真卿守平原,号召河北十七郡响应和反正。

兵败被执却瞋目怒骂安禄山赴死。在文天祥的正气歌中称“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谥号“忠节”的颜杲卿。

一个是开创了楷书颜体,与赵孟頫、柳公权、欧阳询并称为“楷书四大家”;与柳公权并称“颜柳”,被称为“颜筋柳骨”。既有满门定难忠烈,又历事四朝天子的元老,谥号“文忠”的颜真卿。

然而,当这一切喧嚣都暂时消散后,太子李弘也按照医嘱,泡在了承恩殿内预备准备好的药浴汤池中;任由灌入药汁的略烫的浴汤,将自己浸泡熏蒸的脸上露出晕红,才顺势服下最新提取的蒜素。

当然,因为从小就病根缠绵之故,他也只能承受常人用药的两三成剂量;然后,配合温泉水和药浴的外敷内附;慢慢的拔除体内的痼疾,再饮用一些略有小补的药膳汤羹,才能够将体质慢慢恢复。

毕竟,就算是这种名为蒜素的奇药,能将体内名为结核的病害渐去,但长久的肺疾已经让他身子严重亏虚,以至于承受不了大多数补药的强效;只能是在温宜的环境下,慢慢的调养和锻炼一二……

就在太子李弘的思量间,他突然听到了某个风铃的响动声;随即对着左右侍立的宦者道:“你们都退下,孤要静一静,听些奏乐。”随后外间的乐声渐起,而一颗毛茸茸的猫头,也出现在氤氲中。

却是江畋应约前来,继续之前尚未完成的后续话题:

“你说是,编撰局的大半数人,都被天后以选材为由,征召去了充任北门学士?”江畋拨动了一下爪子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虽说变相削弱了殿下的羽翼,但同样也让你看清人心向背?”

“在世人眼中,这些年轻才俊终究是殿下选拔和提携出来的,天后固然可以;但同样要有所补偿不是?而他们本身,同样要对殿下有所感恩怀德,哪怕是形式上的,背主忘义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而他们终究是简拔特任只身,少不了受到外朝正途的歧视和排斥;到了宫中难道不会籍此为渊源,在暗中抱团和自保么?而殿下身为储君,无疑就是此辈最好的纽带,和变相的潜在靠山了。”

“无论是为了将来,还是眼前形势计,但凡有识之士都会在日常小事上,设法与殿下暗通声气;乃至继续维持相应联系。这样,殿下只要稍加示好,就自然而然在宫中有了一批未来可期的眼线。”

“当然了,殿下也没必要能指望和依靠他们成事;在日后能有一两个在关键时刻发声,就是赚到了。”江畋又继续剖析道“殿下眼下的根本,还是按步就班求稳。只要您不犯错,急得就是别人。”

“因为,随着殿下的崭露头角,从原本那个内敛宽厚的储君,逐渐转变成少而有为的监国,也将面对来自天家,有意无意的试探;这无关骨肉亲情,乃是人性使然之故;权位之下,最多猜疑了。”

“就算是今上,或许会为殿下的改变,有所欣喜和快慰,但同样也不免在达到某个临界点后,不可避免的变成猜疑和忧虑;更何况如今圣上老迈多病,诸事更多仰赖天后,对权利反而愈发慎疑。”

“而今上在身边人中,所能看到、听到和了解的事情角度,却未必如陛下想要的那般通透、明了,反是充斥着各种事实而非的含糊其辞;更无法当面直接辩明,这就是生在天家的最大悲哀之一。”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针对殿下的试探,会一波又一波的接踵而至。”江畋顿了顿又道:“但是通常不会直接针对殿下本身,而是从侧近和从属的人员中开始入手;这样也不至于没有寰转余地。”

“但只要能够被撬动一丝一毫,那就是千里大堤毁于蚁穴的故事了。所以,殿下不能反映太过激烈,很容易踏入局中,被牵着鼻子走;但也不能不做反击和遏制,那只会令属下人心纷乱和离散。”

“身为储君和监国,居然周庇不了自己亲信的臣下;自然也会令那些看好和指望殿下的臣子,因此大失所望乃至灰心丧气。这就需要相当程度的内部心理建设了。既要明确风险,也要体现底线。”

“或者换个角度,假如我是一心想要在天后面前,博取出位的卑官小吏;我就会从东宫中选取一位,殿下私下分外看重的亲随,或是日常宠爱的奴婢之选;然后,使人诱之以利,让其不断犯错。”

“然后欠钱也好,捉奸也罢;再籍此胁迫其做些举手之劳的小事,从无关紧要的琐事开始,出卖殿下的消息,乃至是日常言行行举;最终,积累的足够的把柄之后,就可以威逼利诱其叛为眼线。”

“倘若不肯合作,就用把柄将其框出来,再设法下狱严刑拷打;在东宫反应过来之前,取得口供和押印。然后就此兴起牢狱来攀诬东宫上下;未必是要针对太子,但只要能够扰乱东宫人心就好。”

“殿下若是想要代为伸张,那就落下了包庇护短的口实。若是殿下置之不理,则可以说是心虚自愧,若是果决的壮士断腕;那依旧可以被有心之人,借机扭曲和演绎成,残酷无情、不恤亲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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