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声悦耳,玉颜动人。
然而方七斗瞧在眼里,心底却升起无尽厌恶。
他虽极少听娘子唐娟提及她与唐门的关联,然从幼年模糊的记忆、以及眼前女子只言片语中,亦猜到了几分真相。当即嗤笑道:“若天下俏丽女子,都想与方某人攀亲带故,岂不是连架也不用打了?直接收罗麾下、开间花楼,然后日进斗金,岂不妙哉?”
“你……放肆!”
唐小婵闻言,果然面色骤变,当即怒斥一声,手中金丝软剑陡然弹出,急刺方七斗颈窝。口中接续喷道,“啷个憨批!给你几分颜色,便要开染坊啰!”
“耶诶!你个女娃儿充啥子假老练?惊风火扯……你打我噻!”
方七斗久在行营,天南海北的口音自是听了不少,对这蜀音当然亦不陌生,登时回怼道。手中双刀也不怠慢,“锵噹”一声、左刀荡开软剑。同时右刀斜斜撩至,却向唐小婵腰肋抹来。
这一记“分兵两路”,望去招式平平,却是干脆迅疾、攻守齐备,登时逼得唐小婵连连后退。
唐小婵细眉倒竖,唇绽齿开:“瓜娃儿!哈搓搓!列巴骨给你砍哈儿来炖喽!”
话音未落,又是一剑抽至,直逼方七斗面颊。出剑之速,较之方才,却是快了一倍不止。方七斗右刀挂起、竖拦硬挡,然那金丝软剑却如灵蛇似的,半截剑身陡然一弯,接着向方七斗颈侧扫去!
方七斗一个激灵,身子本能后仰,那金丝软剑、登时在颌下襟前卷掠而过。数茎羊须纷然斩落,缺胯袍领口处、也被带出一道弯曲的划痕。湿风掀起,雨点浸入,顿感心头冰凉。
唐小婵彩袖殷勤,便要乘胜追袭,不料方七斗左刀早已穿出、挑在了唐小婵右胁下,瞬间便将腰裙裙带割断。恰好一阵河风溜过,登时扯k开腰裙、飞扬而起,在半空打了个旋儿,便跌落进四方台北面伊水中。
“唏咻~~~~~”
众侠士间登时响起几道起哄的口哨声,接着便是许多汉子哈哈大笑起来。
仆固行德忍不住笑呼道:“方队正,你剥花粽子啊?也当去月漪楼剥弄才好……嘿嘿!若叫你宅中母大虫知晓,还不得抽筋剥骨?”
侠士中颇有不以为然者,笑嘻嘻驳道:“山高皇帝远,管得了那许多?若剥开来尝尝、管饱又解馋,哪个汉子又禁得住?”
“有理有理!家宅树旌纛,郭外战旗飘。但能建功业,谁论悍与娇?”一个腐儒装束的汉子,缩在人群里阴阳怪气吟道。
“哈哈!蜀中多奇女,唐门尤甚之!今日能一睹芳姿,也是不虚此行啦!”另一人捻须酸道。
“……”
方七斗耳力亦不差,自是将台下调侃声听了个七七八八。抬眸再向唐小婵望去,只见她银牙欲碎、凤眸喷火,已挺剑而起,冲他小腹刺来:“无耻狗辈!轻薄小儿!纳命来罢!”
这一记“蛟出洞渊”,却是腾蛟剑法的杀招之一,最是凌厉狠辣、出其不意。加上金丝软剑行迹巍巍飘忽,远远望去、竟似虚浮残影般,直投方七斗怀中而去!
方七斗亦是大觉惊诧,心道唐门弟子果然传袭厚重、所学非凡。这剑法便不是高妙绝学,亦必为唐门上乘剑法!
一念闪过,软剑已欺至身前。方七斗双刀交叉、向下一压,身子已跃起四五尺,堪堪将这一记杀招避开。只是那软剑韧性极佳,虽被双刀所截,然小半剑头却反折上来。“嗤”地一声,划开裈裆,险些将方七斗命根裁掉……
“蹬蹬蹬!”
方七斗双脚甫一触地、慌忙连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只觉胯下一阵凉飕飕,似有河风乘隙而入,然并无痛感,心中慌乱才迅速平息下来。双刀架起,遥向唐小婵怒道:“憨批女娃儿!上手便是‘断子绝孙剑法’,你唐门行事,便是这般阴损的么?!”
这一声斥责义正词严,愤怒中还带着几分心有余悸。台下杨朝夕几个,初时也是被惊得一呆,此时见方七斗暴跳骂娘,尽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将起来。
对面唐小婵一击未成,又被方七斗污言辱骂,哪里受得了这等鸟气?登时面色涨红,接着长剑一引、莲步踏出,运起“追风逐月”轻功,便又向方七斗攻来。口中亦回骂道:
“短命龟儿!老娘不光骟你个先人板板儿,还要砍你脑壳儿、戳你心窝儿,把你胎神瓜娃儿剁碎了喂王八……”
二人对骂间、刀剑又撞在一处,“呯呯噹噹”不绝于耳,听得群侠心惊肉跳。便是长轩下的唐门大师姊、元载发妻王韫秀,都站起身子,与“唐门六姝”其余五人一道咒骂起来。满口蜀腔、出口成脏,听得左右苦竹禅师与番僧多吉才仁,都将脸转了过去、大皱眉头。
辕门下看热闹的英武军卫卒、香山寺武僧,眼见这如花似玉的姑娘,骂起人来竟如此泼赖凶悍,亦是暗暗心惊,不由庆幸自己等人之前并未激怒于她。
杨朝夕望着这大煞风景的一幕,不由对唐门中人又多了层宝贵认识:若叫自己再与唐门弟子对上,能动手解决的、就尽量莫瞎哔哔!至少,耳根清净……
二人俱是盛怒,堪堪换了数十招、各自挂了些彩,竟无人占得便宜!而行伍之人、本就多擅长久攻,若照这般硬打硬拼下去,唐小婵输面便要大上许多。
围观之人能想到这点,唐小婵又岂会不知?眼见对面方七斗越战越勇,双刀绞作一团,寒光烁烁,如疯似魔。而四面雨滴亦渐渐变多、变大、变得如帘似线起来。唐小婵也开始逐渐收缩攻势,且战且走,不再肯和双刀缠斗。
方七斗则仿佛回到了疆场:眼前是杀之不绝的吐蕃重步兵,身后是死伤颇多的同袍兄弟。自己双刀如轮、宛如杀神、一路碾压过去,依旧怒意难消。而更远处的吐蕃重兵,不但挥着骨枪石矛,更有背着囊袋、投掷飞石的兵卒。其凶蛮悍勇,比之中土将士、亦是丝毫不弱……
雨脚渐急,迸珠碎玉般落在四方台上,溅起无数水花;更多的雨滴、洒在潇潇洛水上,化作氤氲水雾。
亦有雨点砸在方七斗面颊、脖颈等处,终于令原本躁狂的心绪,迅速冷静下来。手中双刀压力骤减,抬眸一看,那唐小婵竟已催动身法、曳剑而走,眨眼便退到了两丈开外。
斜斜雨幕里,唐小婵纤唇漾起、露出一道倾世骇俗的笑容,然而那双好看的凤眸中,却是杀意毕露!
方七斗刚刚架起双刀,心下已觉不妙。正待拔足闪避之时,却瞥见唐小婵左袖藕臂早便抬起,金刚小弩发出机括松发的鸣叫、混在沙沙雨声中,几不可闻。
可就是这微弱的声音,在方七斗脑中仿若惊雷炸响!顾不得多加思索,方七斗连人带刀、便是一个“灵猴下树”,向旁侧疾闪而出!
“叮叮叮叮!”
弩箭猝发即至,穿透稀薄雨幕,分毫不差倾泻而来,将方七斗重重包裹。方七斗也算老于战阵,一双横刀凌空劈斩、瞬息便是数刀,连成一片银光刀盾,堪堪将接续两波连珠箭、挡了下来。
然而身子还未落地,唐小婵一对玉手已然扬起,四枚铁蒺藜夹着风啸、击碎雨珠,便向方七斗孤悬半空的身子激射而去!
此时刀势方散,身子无从借力,几乎是任由唐小婵揉捏。方七斗心中这才恍然:原来弩箭只是序曲,铁蒺藜才是正题,自己惟独漏算了唐门弟子行事的狡诈!然而此刻后悔,却早已不及……
四枚铁蒺藜,却也不是无的放矢:一枚射向右眼,一枚射向巨阙穴,另外两枚则射向左右膺窗穴,皆是人体要害、要穴。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便要中招,方七斗展臂右刀戳下,登时钉在台上。借着横刀反弹之力、身子陡然一转,登时将身子侧向唐小婵处,左手横刀就势拍出!
只听“呯!”地一声刀响,射向巨阙穴的铁蒺藜、瞬间被横刀拍飞。射向右眼的铁蒺藜,则擦着眼皮、飞掠而过。看得杨朝夕几人,无不动魄惊心!
而射向左右膺窗穴两枚铁蒺藜,一枚落空,另一枚却嵌入了方七斗腰际、大半没入皮肉。血水渗出、顷刻流成一道黑红的血线,将缺胯袍浸染得一片斑斓。
方七斗这时已然站定,只剩左手还握着柄横刀。左手刚欲将那钉入台面的横刀拔出,却见唐小婵右臂也抬了起来,一只小巧方正的铁匣子、恰冲着他胸腹脖颈。白皙胜雪的脸盘上、露出愈发残忍的笑意!
“暴雨梨花针!!”
方七斗心中骇然,竟是忘了躲闪。那布满小孔的铁匣立面上,已然飞出一大蓬蓝光烁烁的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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