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凶神恶煞的大鸟,张开双翅从奉天台上空滑翔而过,爪子一松,将一个捆成了粽子的人落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孙大人面前。
喜鹊在空中盘旋一下,一收翅膀落下来,抖着一身锋利堪比钢刀的羽毛,就要上来跟老爷亲密,推也推不开。
你能想象几丈高的大家伙,非要像一只小狗一样往正常人大小的孙长鸣身上蹭……是多么违和的感觉?如果不是孙大人实力足够,这宠物一蹭,孙大人就飞出去了。
小鬼儿赵毕从大姐的脖子中探出个脑袋:“阿姐最近极为想念老爷您呢。”
喜鹊忽然想起什么,在自己背后的羽毛里抓了抓,拽出来一只五彩斑斓的毒蟒!显然是刚啄死不久,猎物还很新鲜。
喜鹊吱吱喳喳的叫着,老爷听明白了:“给小姐的?”
喜鹊大脑袋连连的点着,并且用鸟语表示:特别好吃!
你这么大一只鸟儿,当然最喜欢吃长虫子——把自己最喜欢吃的猎物孝敬给小姐,倒是有心了。孙长鸣满意点头,收了猎物对喜鹊姐弟摆摆手:“我先回城了,你们自己去玩耍。”
喜鹊忽然缩着身子,像鸽子一样咕咕咕的呜咽着,却是不肯走。
小鬼儿赵毕道:“老爷,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我们跟老爷分开时间已经太长了……”喜鹊歪着一颗大头,原本凶光灼灼的眼睛中,全是可怜兮兮的小眼神。
孙长鸣飞起来摸了摸她的大头:“应该快了。”
得了老爷的承诺,喜鹊欢快的振翅冲天,一声嘹亮鸟鸣回荡在九天之上。
孙长鸣低头看了一下脚边的马其志——这厮已经麻木了,喜鹊的出现让他彻底明白了一点,他不但打不过孙大人,连孙大人的宠物都打不过……
偏生喜鹊这厮性子残暴,刚才没少折腾的马其志。
孙长鸣掐了个法诀,手指伸出,捆仙绳嗖的一声缩回来。孙长鸣道:“你也听到你爹的话了,以后安心跟着本官,自会保你一分前程。”
他又想了一下,看在宋公权大人情的面子上,道:“你在中狱镇抚司乃是千户之职,来了氓江都司,就还担任千户。”
本来按照氓江都司现在的构架,应该将马其志降为百户的。
马其志起身来拍掉了身上的灰尘,就一声不响的跟在孙长鸣身后,孙长鸣也懒得理他,想不通?自己慢慢想去!
回了京师后,孙长鸣先去拜访柳值,可是柳大人忙于公务不在府中,孙大人也就不找了,带着马其志毁了自己的住处,到后院吩咐了李无命和孟河北:“收拾一下,咱们准备离京。”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给皇帝写了一份奏章,言说自己要去九云宗,亲自为陛下督造飞车行宫。
但是还有几件手尾的事情需要处理,一个是二弟心心念的太液湖,一个是桑岛使团。这些人狼子野心,可是唐泽雄一死了,没有证据给他们定罪。大吴不可能永远关着他们。时间长了总要将他们放回去。让这些家伙就这么回去,孙大人心中意难平。
他正在思索着要怎么处理这两件事情,却忽然有下属进来禀报:“大人,有两人投帖求见。”
孙长鸣接过拜帖来一看,顿时笑了,其中一个是小汪同学,内典百户赵小旺。总司衙门不管事之后,内典却是唯一保留了实权的部门。
除了各方都认同,这个部门的确有必要维持之外;还因为掌控内典的那位指挥佥事,乃是老牌第六大境,六勋的修行尊者。
只不过内典一向自成一派,就连贺天游也指挥不动这位大人。
而第二张拜帖上的名字就有些陌生了:云极穹。
这一位的职务是总司衙门的经历司都知。这是总司衙门的文职部门,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权力,但是在总司衙门放权之后,这个部门反倒成了整个总司衙门中,除了内典之外,唯一可以“拿捏”五大势力的部门。
朝天司名义上毕竟还是一个衙门,五大镇抚司的人事任免都要从总司衙门过一遍,经手的便是经历司。他们随便找个借口卡一下,原本顺利的人事任免,可能就会拖延半年以上。
这位总司衙门的实权大人突然来拜访自己,应该是最近朝天司的巨大变动,让他感觉到了威胁。但是自己和他素未谋面……孙长鸣忽然一拍脑门:“这是云念影的二伯啊!”
云家在总司衙门有一位“大靠山”,孙长鸣早就知道,但之前一直不知道究竟是谁。后来对于朝天司有了深入的了解之后,也曾经疑惑过,总司衙门没有实权了,这位大靠山是怎么罩着整個云家的?
不过云念影不愿意主动说起,孙大人也就不问。
孙长鸣想了想,道:“先请云极穹进来。”
从云念影这儿论起来,云极穹乃是长辈,而且柳值大人整合朝天司,若是有云极穹的支持,也会更加顺利。
赵小旺是自己人,可以让他先等一等。
云极穹生的仪表堂堂,典型一枚中年大帅哥。孙长鸣执晚辈礼:“见过云二伯。”云极穹赶忙拦住:“孙大人客气了,不敢当、不敢当的。”
侍女送上茶来,云极穹问了一些云念影的情况,孙长鸣一一说了,自然是对云念影一顿夸赞。两人这样攀了关系之后,云极穹才隐晦说了来意:“这几天孙大人在京师一鸣惊人,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搅动了一场风雨,只是朝天司前途不明,云某也很迷茫啊。”
孙长鸣沉吟一下道:“云二伯若是有意,小侄可以为你引荐柳值大人。”
云极穹所求正是如此:“如此甚好。”
孙长鸣便喊了人来:“去问问阮大哥,柳大人现在在哪里?”下人去了,孙长鸣对云极穹告了个罪:“还有人等着,云二伯稍候片刻,小侄去见了那人,就带您去找柳大人。”
云极穹自无不可,喝着茶等候着。
孙长鸣出来,在前院的一处偏厅见到了等候的赵小旺。小汪同学一见面就跪了下来:“拜见主上!属下正好出去办差,还好及时赶回来了,否则就要和主上错过了。”
孙长鸣笑着摆手:“公事为重。你这次出去差事办得如何,能不能再升一级?”
赵小旺惭愧道:“有负主上期待,短期内怕是难升了。”
孙长鸣却道:“现在正是大变之时,倒也未必没有机会。”赵小旺眼睛一亮:“主上的意思是……”
孙长鸣摆手:“我来为你安排,不过升了千户之后,也要更要用心办差。另外你的境界有些低了,尽快提升上来。”
“多谢主上恩典!”
孙长鸣让他回去等消息,正好阮三生派人过来告知柳值刚回到府中,孙长鸣就带了云极穹前去拜见。
柳值的府邸外,排了很长的队伍,都在等候柳大人的接见。
云极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这种大变故的时刻,谁也不敢说能够独善其身。云极穹知道自身的价值,却也知道总司衙门因为贺天游的“罪案”,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牵连进去,柳值想要换掉自己并不困难。
孙长鸣越过了队伍直接进了府邸,门子瞧见他二话不说前面领路,同时使唤府里的其他人:“快快快,先跑一步去禀报大人,孙大人来了。”
孙长鸣跟那人说道:“让下边人把柳大人收藏的好茶给我泡上,另外那种菱角形状的糖果子,给我包上十斤,上次带回去我妹妹很喜欢吃,这次多带点……”
虽然还隔着几个跨院,但是里面的第七大境已经听到了,怒喝道:“你要不要把我整个柳府都搬过去?”
孙长鸣嬉皮笑脸的:“那不行,我妹已经够胖了,十斤足够了,不能让她吃太多。”
柳值哼了一声:“快给我滚过来!”
孙长鸣示意下人,快去装好。
他带着云极穹进去,云极穹见他和柳值果然十分的不见外,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些。云念影在家中并不很受重视,但生了一副好容貌,家中一开始对她的定位就是联姻的工具。她当初看中一个小校尉,想要栽培——这种小事情甚至都传不到云极穹这种级别人物的耳中。却没想到如今需要求告到这小校尉门上。
柳值从堆积如山的文案中抽出身来,孙长鸣连忙给他介绍:“这位是经历司都知云极穹大人。”
柳值和云极穹当然见过面,以前见面柳值对他也是客客气气,但是现在这种局面下,他若是自己前来求见,必然跟外面那些人一样乖乖的排队等候,柳值见不见还是两说。
孙长鸣却是真的不跟柳值见外,先一步道:“大人,给我手下人要个千户。”
柳值指着门口:“你出去。你以为千户是什么?大白菜吗?”
“我这不也是为了大人您考虑吗?整合整个朝天司,尤其是总司衙门,总要在各个部门都有咱们自己人才放心。”
柳值问道:“哪个部门的?”
“内典,一个叫赵小旺的百户,功劳应该足够了。”
柳值想了一下,内典他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安插,这个赵小旺到是可用,于是再次一指门口:“滚,我跟云大人还有事情要谈。”
孙长鸣笑嘻嘻的出来了,拿了打包好的零食走了。
他拐了个弯就去了梁玉指府上。梁玉指这几天同样深居简出,只有晚上了,才会孤身低调前往教坊司放松一下。
有些事情梁玉指也不能独自决断。
孙长鸣吃了闭门羹,门子进去通报之后,出来歉意跟孙大人说道:“我家大人说今日身体不适,就不见孙大人了。”
梁玉指肯定不会找什么“身体不适”的借口,多半就是干脆的一声“不见”。
孙长鸣将一枚玉符递过去:“还请将此物叫给梁大人,下官在这里等着。”
玉符中,封存着斗虫场,他痛扁马其志的那一段影像。果然送进去一刻钟左右,门子又出来了:“孙大人请跟我来。”
梁玉指慵懒的躺在一张贵妃榻上,贵妃榻就摆在院子中一株海棠树下。马其志被打的抱头鼠窜的光影反复播放。
下人退走之后,梁玉指懒洋洋的坐起来,带着几分怨气道:“柳值那个懦夫,不敢来见我却让你来当说客?”
孙长鸣故意装傻:“说客?什么说客?属下来找大人是有事相求的,您和柳大人之间的事情,属下怎敢插手?”
梁玉指的声音尖利起来:“我跟他之间有什么事情?怎么会有事情!”
孙长鸣告饶:“没事情,什么事情都没有行了,随你们怎么说。”
梁玉指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说,你来找本座作甚?”
孙长鸣道:“南狱镇抚司那边最近太忙了,大人手下的人正好闲着,帮我做件事儿呗。”孙长鸣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梁玉指凝眸:“你好大的胆子啊,此事一个不好可就是邦交大事,你兜得住吗?”
“呸!”孙长鸣不屑:“区区一个桑岛,算个狗屁的邦交大事!当年我朝先祖就是太不把桑岛放在心上,所以收了他们的国运至宝,就放过了他们,要我说就应该趁着当时我朝兵强马壮,直接发兵吞并了桑岛……”
他又狡猾一笑:“况且陛下的飞车行宫还没造好,我不会有事的。”
梁玉指点头:“你倒是把陛下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
孙长鸣懒得评价那个荒唐的皇帝:“大人就说愿不愿意帮忙。这群桑岛的鬼子跑到咱们大吴来搞风搞雨,难道就这样让他们平平安安的回去了?”
梁玉指沉吟片刻,挥手道:“院子外面有本官手下一位千户,他会全权听从你的指挥。”
“多谢大人!”
……
当天晚上,最近几日风头正盛的孙长鸣大人,带领北狱镇抚司的校尉们,追捕一头闯入京师的妖族,那妖族似乎目标明确,直奔着桑岛使团的驿馆就去了,然后一头钻进去不见了踪影。
孙大人雷霆震怒,严厉要求桑岛使团交出妖族,使团竟敢与孙大人对抗,新晋第六大境一击之下,整个使团从正使川岛由夫到最低级别的杂役全部灰灰……
随后北狱镇抚司的校尉们,从桑岛使团驻地搜出来大量“铁证”,证明桑岛使团跟妖族勾结,意欲对大吴朝不利。
而之前逃窜的那一头妖族也被捉拿,指正了桑岛使团,人证物证聚在,这桩案子就可以盖棺定论了。
朝廷上下大怒,立刻发国书谴责桑岛方面,让他们给出一个解释。
至于说孙大人明明是南狱镇抚司的人,为什么带着北狱镇抚司的校尉办案;京师周围防御森严,一头四阶小妖又是怎么突破了层层封锁,钻到了京师里,又在新晋第六大境的追杀下,从容逃入了桑岛使团驿馆……都是细节,就不要深究了嘛。反正桑岛人也不会知道这些。
孙长鸣一剑灭杀了川岛由夫,胸口那一团闷气终于吐了出来,整个人终于通畅了——最重要的是,吕广孝和柳值大人,再也没有理由把自己留在京师。
他已经暗中拘了川岛由夫诸人的魂魄,交给柳值大人,任凭他们审讯。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太液湖了。
太液湖所在的千秋园,是大吴朝第九位皇帝在京师城北的山中,修建的避暑园子。后来的历代皇帝都很喜欢这个地方,于是不断增建,如今的千秋园乃是皇室最大旳一座园林,只不过当今天子已经有十年没去过了,倒是太后偶尔会去小住一段时间。
当今天子有着强烈的喜新厌旧习性,他登基至今,已经在各处新建了六座园林,说实话每一处都远不如千秋园,但皇帝就是喜欢新的。
所以千秋园现在的地位不尴不尬,守卫也是不多不少。
桑岛使团的案子三日之后,就是孙长鸣离京的日子。孙长鸣已经提前去跟吕广孝、柳值、梁玉指辞别。
吕广孝和柳值仍旧公务繁忙,朝天司合一的工作,终究还是遇到了阻碍,东狱镇抚司指挥使庞林,不知怎的竟然得到了当朝首辅的支援,要和柳值争夺总指挥使之位!
但是这些事情,孙大人就不操心了。他已经帮着柳大人解决了一个中狱镇抚司,做的足够多足够好。
孙大人组成了一支车队,将李无命等人乔装打扮混在车队中,浩浩荡荡的出城了。还没到城门,就见到几个人在路口兴奋朝他招手:“孙大人,我们来了!”
孙长鸣疑惑地看着万钱来:“你这是干什么?”
万钱来身后还跟着水灵华,以及另外两位乙榜天骄。再往后、是更加浩浩荡荡的一支车队!
“水仙子要游历天下,我建议她先去氓江都司看一看,我们几个担心水仙子的安全,自愿陪同。”
水灵华仍旧戴着面纱,矜持的朝孙大人微一欠身:“打扰孙大人了。”
孙长鸣恶狠狠瞪着万钱来:“你搞什么呢……”万钱来太了解他了,指着身后的车队:“这是我【万利生】支援氓江都司的各种修真物资,总价值约么七百万灵玉。”
孙大人热情好客:“本官代表氓江都司上下,热烈欢迎龙蛇榜天骄莅临!”
水灵华在一旁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于是两支队伍会合,在街市上缓慢挪动,花了足有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城门口。原本孙长鸣还有些担心城门口的盘查,但是皇帝怕是都忘了还有秦公公、稽肃这两个人,中狱镇抚司更因为宋公权的闭门谢客而群龙无首,那两桩案子早已经没人上心,所以车队顺顺利利的出了城,根本没有遇到任何刁难。
万钱来一路上总觉得不大自在,因为身后跟着两个怪人。
孟河北一张死人脸,浑身冷冰冰的,总觉得天下世家都欠他三万灵玉。
另外还有个马其志,以前嚣张跳脱的纨绔二代,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现在跟个行尸走肉一样,一双眼睛完全木然,和孟河北站在一起倒是非常登对!
万钱来悄悄询问孙长鸣:“大人,马其志怎么到你这儿了?”
孙长鸣暗叹一声:“一言难尽啊。”
车队出城南行二十里,路边有一座凉亭,等候着一群人,一个人占着三张椅子的五皇子不断用锦帕擦着汗水:“可算是把你等来了。这么热的天,对本王这一类人可真是不美好。”
他从桌子上给孙长鸣拿了一杯酒:“城里给你送行,被有心人看见了,怕是又要惹出一些是非,只好在这里等着你了。”
孙长鸣没想到五皇子会出城这么远来送自己,心中感动之余,也有些疑惑。
“殿下错爱。”
五皇子跟他饮了离别酒,神情却有些真实的黯淡:“你这一走,京师里又少了个有趣的人。这样大的一座城,死气沉沉的只剩下了铜臭味,真是没意思。
不管你信不信,本王……也想跟你一样,为我大吴朝镇守一方,亦或是开疆拓土!
本王想要真的亲手斩杀一头妖兽,而不是在猎场里玩那种游戏。”
孙长鸣低头不语,五皇子强颜欢笑:“罢了,本王话多了,你快些上路,下次来京师,本王再跟你喝酒。”
孙长鸣放下酒杯抱拳:“殿下保重。”
孙长鸣的车队行出去三里,身后忽然一阵风声,孙长鸣诧异看到五皇子胖胖的肉身飞驰而来,脸上的褶子随着奔跑抖出一波弧线。
“殿下……”
五皇子追上来,塞给孙长鸣一件东西,还神神秘秘的不让别人看见,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这可是本王好不容易攒下的私房钱,给我大吴朝打造一支精锐水师!不准乱花啊,否则本王饶不了你!”
他转身离去,孙长鸣捏着手里的东西,这是一只储物锦囊,孙长鸣将意识渗透进去,里面空间巨大,堆满了灵玉,粗算一下怕是有两亿之数!
“五皇子……不简单啊!”
孙长鸣路上揣摩着五皇子的用意,这一天车队行进一百六十里,天黑的时候在管道边一座小镇的驿站中休息。
所有人都睡下之后,孙长鸣忽然从床上睁开眼来,催动了神通破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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