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温燃就看到了出差归来的沈砚,也第一时间感受到沈砚非比寻常的气场。
他在办公室里向来情绪很淡,无法让人参透他的想法,此时淡眸中蕴着薄怒。
沈砚径直走向到苗律师旁边坐下,提起左腿搭在右腿上,右手轻敲着左手腕的表盘,不温不火地说:“燃总继续谈,无需理会我。”
温燃只觉得瞬间头皮发麻。
苗致远偏头看身侧坐下来的这个男人,五官眉目间端着与寻常人明显不同的清冷,定睛凝望温总的眸底深处无波无澜,一身黑色风衣加持,清冷覆上一层薄冰,还携着从外面带进来的凉气,办公室里的温度明显降了好几度。
这男人身上的浓浓醋意啊,空气中都飘着酸劲儿。
苗致远起身道:“我替苗苗谢谢温总的礼物,其余的事,我们稍后再谈。”
温燃要送他出去,苗致远摆了摆手,表示不用送,他没再多停留一秒,转身离开。
办公室只剩下温燃和沈砚两个人,空气变得安静,也变得稀薄,温燃头皮发麻的更严重了。
她绕过来坐到刚才苗致远坐的椅子上,讨好地歪头看沈砚,但沈砚却完全没看她,一双淡漠的眸子,只直直地看着窗外的一朵浮云。
温燃心说她又没做错什么啊,不想哄了,委屈地要走,她却刚站起来一半,就被沈砚给推回椅子,接着沈砚整个人影压过来。
办公室是全透明的啊!
温燃捂住嘴,快速说:“沈砚你冷静点啊,苗律师是上次我们在游乐场找到的那个走失女孩的二伯,我聘了他做公司的法律顾问而已。”
沈砚右膝跪在温燃的椅子上,没说话,强硬地掰开她手腕,反手从她办公桌上拿了张纸巾,躬身擦着她唇上的口红。
温燃被他禁锢在椅子里,无处可躲,又被他这样一言不发地擦掉口红,一腔怒气油然而生,“我嘴上顶了三天的红印子我还没算账呢,你干嘛呀,一回来就生气?”
沈砚擦干净她嘴上口红,纸巾团成一团,勾着她衣领扔了进去。
温燃脸瞬间如酡红,捂着衣领震惊地看他,“你往哪扔……”
“你不乖。”沈砚以一种有危险气息的口吻打断。
温燃仰着脖子顶嘴,“我怎么不……”
沈砚用力压过来,堵住她所有的辩解。
玻璃窗外的所有员工:“……”
这也太刺激了!
石磊和杨淼为首,一众员工在后,全部都在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气质清冷淡漠禁欲的沈总,只可远观不可近撩的沈总,高冷到他们都不敢对视的沈总,此时正紧紧压着他们的燃总亲??
椅背挡着燃总,看不到燃总的表情,但能看到燃总放在沈总肩膀上的手,正在挣扎着推他。
燃总推不开,沈总按着燃总的脑袋,吻得更用力了。
石磊倒吸一口气,问杨淼,“怎么办?要上去帮燃总吗?”
杨淼不可置信地看石磊,“人家小两口亲热,你要上去帮燃总推开沈总吗?”
“也是……”可石磊还是感觉不对劲,“那我们就这么什么都不干的围观吗?”
杨淼试探拿出手机,“要不拍小视频……?”
“……有道理。”
石磊刚拿出手机,就和杨淼同时感觉到身后过来一个人影,不约而同转头。
杨淼倒吸一口气,“沈,沈董。”
沈冀是受了徐嫚女士的命令过来的。
下午徐嫚和沈砚温燃吃饭,没带沈冀,沈冀也不可能去,徐嫚考虑周到,怕温燃多想,就让沈冀亲自下楼来给温燃送一枚胸针,之后徐嫚再借口对温燃说沈冀是工作忙走不开。
沈冀怎么可能会亲自来给温燃送胸针,但是徐嫚还是那句话,可以阻止儿子结婚,但不可以阻止儿子谈恋爱。
沈冀想着顺便下来亲眼看看温燃公司规模和工作气氛,没想到竟然看到这一幕。
沈砚是真他妈的魔障了。
竟然没规没矩地在这么多员工面前和那个小姑娘亲热。
沈冀脸色阴沉愠怒,再无法多看这二人一眼,当场拂袖离去。
沈砚似有所觉,松开温燃,掀眉望过去。
外面的人突见沈总抬头,沈总的薄唇水光泛亮,眸光里涌动着尚未平息的剧烈情绪,喘息浓重。
一个员工捂住胸口,“我的妈,好欲!”
沈砚看到了员工中间那个含着怒气离开的背影,眉心不易令人察觉地皱了下,转瞬即逝,他低头看温燃,“你员工都在围观。”
温燃:“???”
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怎么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等等。
他刚才说,员工都在围观??
围观她被人亲???
温燃气得双手捧住他脸,使劲揉搓,搓面团一样使劲,“你怎么那么烦人啊都说不让你亲了!!!”
围观群众还没走,震惊地看着那个仿佛永远站在云端俯视苍生的高冷霸总在被燃总捏脸!
而沈总,却任由燃总捏脸不还手,他好像还宠溺地笑了???
“妈呀,”石磊都捂上胸口,“我好像头一回看见沈总笑。”
另个员工咬着手指,“笑得太宠太苏了呜呜呜。”
温燃真的好生气,他回来就不管不顾地当众按着她亲,一点面子都没给她!
回家换衣服准备去和徐嫚女士吃饭,温燃也没搭理沈砚,自己在衣帽间换上温柔低调的烟粉色连衣裙,气得蹲在地上,她都不知道沈砚他妈妈喜不喜欢她,她为什么还要去吃饭,不想去了。
她知道自己这样想是不对的,但她脾气就是不好,一点就炸,没有自控力,越想越愤怒,穿好裙子头发也没理顺,就这样起身出去和沈砚辩论。
沈砚穿着洁白平整的白衬衫,肩平背直地坐在沙发里,注视着小香妃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侧脸平静淡漠,徐徐吹着茶杯中的热气,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好可气,她明明在生气中,看到他这样令人捉摸不透的侧脸,清冷神秘的气场,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温燃大步走到他面前,坐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手抱着肩膀,“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沈砚入目并非一抹红,而是浅粉色的连衣裙,掀眉的目光带着探究,“怎么换风格了?”
“你管我怎么换风格了呢,”温燃横眉瞪眼,“你今天特别不尊重我。”
沈砚垂眉敛住清冷目光,起身欲抱她,但是温燃抬脚准备踹他。
他有洁癖,家里虽然一尘不染,她也去过厨房,鞋底有浅灰,也有油,温燃抬脚扬下巴,“不给抱,你坐下。”
沈砚垂着的眼露出点笑意,抓住她脚,扔走她脚上拖鞋,“宝宝,还踹吗。”
“你,你。”温燃没穿袜子,脸唰地红了。
温燃越说声音越小,使劲往回抽着脚,“谈正事呢,你别乱来。”
沈砚盯着她皙白柔滑的脚背,眸底深处暗流涌动,用了很大力气才强迫自己松手,“嗯,谈事。”
温燃不自然地勾着脚蹭了蹭自己的小腿,“你要和我道歉。”
“对不起。”
“……”
哪有这么吵架的啊!哪有这么快道歉的啊!
她都想好怎么女王般地高扬起高傲的头颅,把他当臣子一样训斥!
现在她还怎么发挥!
温燃气得不想理他,抱起佩奇不再和他说话。
佩奇没看明白猪爸爸和猪妈妈怎么了,试探地用鼻子拱着猪妈妈,无声地哄着。
温燃低头看它,心说这猪宝宝可真有眼力见儿。
沈砚坐回去,手指不紧不慢地敲击着表盘,节奏耐人寻味。
半晌,沈砚淡道:“去换你原来的衣服。”
“不换,”温燃见家长呢,胆子再肥也不敢在沈砚妈妈面前穿那么张扬的红色裙子,嘴上说,“我就喜欢这件,新买的呢。”
话音刚落,她面前一个人影压过来,沈砚的手勾住她裙上的拉链,“要我亲自帮你换吗。”
“……”
温燃气得骂骂咧咧地上楼,边上楼边咕哝,“追我的时候甜甜蜜蜜地叫我小甜甜,追上我了就骂我是作精,之前还有惊喜呢,还动不动就送花呢,现在我都快过生日了,连个字都不提,出差礼物也没……”
她话没说完,家里的门铃响起,温燃停在楼梯上看门。
门口张姨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越过沈砚看到温燃,笑说:“燃燃今天真漂亮。”
温燃呆呆说:“谢谢张姨。”
沈砚捧着玫瑰花一步步走上楼,仰视着面前眨巴着眼睛失去语言的温燃,“请问女朋友,我什么时候骂你是作精了?”
温燃张了张嘴,瞪他,“就刚才,你还骂得好大声。”
饶是思维缜密的沈砚,也是百口莫辩。
温燃十分有骨气地没接玫瑰花,转身上楼。
衣帽间在她卧室里,沈砚从来没有进过她衣帽间,她就没特意关门,为难地看着三面衣帽间里的红色裙子,换哪件啊?怎么都不能穿红色裙子去见阿姨?
“要我帮忙吗。”身后忽然传来徐缓的声音。
温燃诧异地回头,沈砚歪头倚着门框。
“不要,”温燃收回目光,手指波动一排裙子,挑出一件奶黄色的连衣裙,“你出去。”
沈砚非但没出去,走到她身后,撩起了她披肩长发。
他指尖划过她脖颈,有丝丝电流划过,温燃反射性地缩了下肩膀。
沈砚手指落在她连衣裙后边的拉链上,双眸望着全身镜里的温燃,“我帮你,嗯?”
温燃呼吸微滞,莫名紧张起来,望着全身镜里的沈砚,她长睫不断地抖动。
沈砚下巴搭在她肩上,双手从她纤细的腰肢后面徐缓地搂到前面,而后摊开掌心,“给我们燃燃的礼物,喜欢吗。”
温燃看他掌心,竟然是她最喜欢的珍珠耳钉。
沈砚侧眸,“喜欢吗?”
温燃真心喜欢,隐约想起郝乐好像说他为沈总重订了机票,因为沈总要在日本转机,特意去日本给她买了一副珍珠耳钉吗?
“不喜欢。”温燃仍然嘴硬。
“我帮你戴上。”
“不用。”
“……”
虽然温燃嘴硬在拒绝,但沈砚垂眸为她专注戴耳钉时,她也没挣扎。
镜子里的沈砚双手动作很轻,耐心温柔,让她想起她第一次让沈砚帮她戴耳钉时,他戴了两下没戴上,就没什么耐性地交给杨淼。
现在,他一身白衬衫,垂眸站在她的衣帽间里,终于将全部温柔给了她,眸光那般温柔视她为独一无二的珍宝。
但是,他今天就是不对啊。
在办公室对她那样,弄得她很没面子。
她坚决不能因为他送玫瑰送珍珠就忽略问题的本质。
温燃直直地盯着镜子里,像老师训学生,“知错了吗?”
沈砚喉结滚动,却未说话,手放到她连衣裙的拉链上,徐缓地帮她拉下来。
温燃一惊,手伸到身后要阻止,沈砚却将她压到镜子上,低头吻她的后颈。
温燃瞬间整个后脊骨从颈椎麻到了尾椎。
沈砚喉结滚动,“我反悔了。”
“我没办法接受你喜欢别人。”
“你喜欢任何人,都不行。”
他在看见温燃对那个男人展开笑颜时,抓心挠肺的难受,想撕了那个男人。
甚至无法抑制心底最深处的扭曲情感,想当场狠狠地吻她,让那个男人知道她只属于他。
他心底最深的那层,有很多私欲,这私欲一旦被激发出来,他怕吓到她。
“我并不完美。”
“燃燃,这样的我,你会不会有一天受够了我。”
“会不会再一次离开。”
温燃因他的话不住地颤抖。
她知道他有着强烈的占有欲控制欲,在外面淡薄冷漠,回到她这里,便将他所有热的、暖的、浓烈的情绪给她,这是真实的沈砚。
“沈砚,”温燃的声音也不住地抖,反手握住他手,“我也有很多缺点,我脾气不好,容易发火,一点就燃,爱生气……”
沈砚的脸深深埋在她脖颈间,炽热的呼吸喷着她,“没有,这些只会让我,更爱你。”
他们就像最极端不相容的冰与火,但也是最互补的两个人。
温燃以她如火般的炽热融化了他,也热爱他所有病态的执拗。
沈砚清冷的平静下,渴望她所有如火焰般的热量,她也如烟花般绚烂了他寡淡孤独的生命。
徐嫚提前半小时就到了餐厅,一会儿弄弄桌子中间的花,站起来去大厅逛一圈,再按亮手机看时间,比当时她和沈冀相亲时还紧张。
温燃在沈砚的帮助下,重新换上了属于她的红色连衣裙,腿上放着为嫚嫚阿姨做的蛋糕,想来想去问开车的沈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叔叔不喜欢我?”
沈砚望着前方,“我喜欢你。”
“阿姨会不会也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
“不是,我和你说正经的呢,如果他们都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喜欢你。”
“…………”
温燃感觉自己仿佛在跟家里的猪说话,不管她说什么,佩奇的回答都是猪哼哼,简直对猪弹琴。
说着,温燃想起沈砚进来时她正和苗律师谈的话,“对了砚砚,我在给苗律师和思桐做媒婆,你说你这醋吃得是不是很无聊。”
沈砚:“……”
说起来,温燃感觉苗律师挺惨的,大学谈了一个不错的女朋友,出国八年和女朋友分分合合无数次,终于回国可以结束糟糕的异地恋,结果女朋友彻底甩了他,和一直陪伴她的竹马闪婚了。
结果弄得他如今三十五岁,重回单身。
苗律师长得帅,言谈举止成熟稳重,温燃感觉他和韩思桐还是很配的,唯一不配的,可能就是他比韩思桐大十岁,韩思桐若是见了他,都可能管他叫叔。
说着温燃问沈砚感觉怎么样,沈砚眸光淡淡,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一直到餐厅门口,才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现在就让杨助理把他弄到韩氏,我给你换个顶级律师顾问团。”
“……”
沈总真真是全世界男人的醋都吃,改天她养个公猪得了,看他还醋不醋。
温燃虽说有沈砚陪着,她心里有底,但还是会紧张,被沈砚牵着的掌心里出了一层湿汗。
走近包厢,温燃也不知道阿姨到没到,奔赴战场般两眼一闭,踏步而入,接着她就被一个热情的人影紧紧抱住。
“哎呀燃燃,可想死妈妈了!!!”徐嫚一脚踹开沈砚,紧紧抱着温燃说:“妈妈爱你!!!”
温燃愣愣地听着“妈妈”这两个字,所有紧张不安都被风吹走,换来的是巨大的懵逼。
她是不是听错了?
世界上会有这样第一次就喊“妈妈爱你”的婆婆吗??
徐嫚热情地拽着温燃坐到她身边,“妈妈可喜欢你了,燃燃别紧张呀。”
说着徐嫚递出她准备的大红包,“还有这个,宝贝燃燃,快打开看看,看喜不喜欢。”
温燃还没能完全接受这个走向,阿姨喜欢她,还给她准备了红包……温燃拘谨地望向沈砚。
沈砚未看她,拿走她面前的杯子,为她倒服务员刚拿上来的温牛奶。
这么清冷寡言的沈砚真的是阿姨亲生的吗???
沈砚和他妈妈的性格也差太多了!!
现在她都怀疑自己是明星,徐嫚阿姨是她的亲妈粉。
或者,她才是阿姨亲生的?
温燃只好自己面对,缓缓打开这个红包的封口,然后就从里面抽出两个房产证。
这是什么意思,资产证明吗,温燃不解地打开,接着就难以置信地看到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正式的初次见面,阿姨居然送了她两套房子?
两套??
徐嫚下巴趴在温燃的左胳膊上,笑眯眯道:“别紧张,阿姨是想谢谢燃燃女儿,谢谢你能爱我们家沈砚。”
“当然了,这也是妈妈送你的见面礼,不可以拒绝,也不用客气,燃燃说声谢谢妈就可以了。”
温燃呆愣地再次看向沈砚。
沈砚仍没说话,扯过她右手,在她掌心挤着免洗消毒液,专注地为她擦着手。
温燃已经很久没说“妈”这个字眼,动了动嘴唇,她不知道能不能叫出这一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