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站在雪地里,大雪飞扬,街上车辆皆无,除了雪花落地与风声,一片寂静。
温燃距离路灯远,一切神情藏在黑暗中,令沈砚发慌。
沈砚先反应过来,大步走向温燃。
接着许供春也反应过来此时情况,她也慌,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三个人遇到,以及那个女客户的特殊要求,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也太凑巧了。
明显是奔着制造误会去的。
许供春低头看自己怀里的玫瑰花,连忙扔到了雪里,高举双手对温燃快速解释说:“燃总,这花不是沈砚送的,是我客户打电话让我买的,我要送客户的。也是我客户让我这个时间来这儿接她的,不是我和沈砚约在这儿见面的。我是被人当枪使了,我很蠢的被人利用了,真的。”
沈砚已经走到温燃面前,温燃的帽子和围脖拿在手里没有戴,她头发上覆了层雪,沈砚刚要为她拨开头发上的雪,他手被温燃给拨开。
温燃的情绪已经变糟糕,本就喝了很多酒,在酒精作用下更容易失去理智,情绪难以自控。
温燃抬头瞥了眼沈砚,她目光里明显是恨不得撕了他的愤怒情绪。
沈砚轻垂眼尾,竟然缓缓说出六个让温燃很懵的字,“我只送过你花。”
???
他什么时候送过她花了?
暂且把沈砚放一边,温燃径直走向许供春,竭尽所能地保持冷静,微笑问:“许小姐,我有两件事想问你。如果您方便,希望您能诚实回答我。如觉得不方便,可以不回答,可以吗?”
许供春认真点头。
温燃又转头看向沈砚,征求问:“沈总,我可以问吗?”
沈砚眼里尽是坦然,给出温柔的一句话,“在我这里,你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沈砚答得还行,倒是暖心,没有站在许供春那边,火冒三丈的温燃现在火冒两丈了。
“许小姐,”温燃继续保持微笑,“请问沈砚有在音乐节上给你唱过歌吗?”
许供春一脸茫然,“沈砚吗?没有啊。”
温燃看向沈砚,沈砚走过来拍了拍她头顶的雪,“谁说的?”
温燃火气灭了点,确定刚才的那学妹是胡编乱造了。
但是她现在心里仍有火气,当然不是对着沈砚,是情绪确实被此时的三人碰面这事儿给顶在这儿了,如果不趁机当面问清楚,她心里憋屈,一觉睡醒明天会更难受。
温燃努力维持着她的礼貌,毕竟沈砚喜欢过许供春这件事,不是许供春的错,“许小姐,我问的问题可能有些无礼,但我不问出来,我就会反复琢磨,希望你能谅解。”
许供春点头说:“你说。”
温燃缓声说:“我想问你,沈砚有为你放过烟花吗?穿过人偶衣服逗你笑过吗?”
许供春登时明白温燃为什么问这些了,应是沈砚对温燃做过这些,温燃怀疑深夜也对她做过,所以现在心里有所比较。
但是温燃真的想多了,沈砚什么都没对她做过,只是在大学时对她表过白而已,仅此而已。
平时沈砚对她做的那些,也对唐玥做过。
许供春坦率回答,“都没有。”
温燃不可置信,“那他追你的时候,都怎么追的?他什么都没做过?怎么可能?”
沈砚喜欢许供春那么多年,居然什么都没做过?简直不可思议。
许供春看温燃的表情,明显她不说出点什么,温燃不会相信也不会罢休,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件,“唐玥逃课不吃午饭的时候,我们俩在食堂遇见,单独两个人一起吃过饭……这算吗?”
“……”
温燃抬头看身侧沈砚,沈砚掌心朝上放在她脑顶,在为她接雪花,垂眼和她对视时的目光坦荡荡。
温燃火气总算又消了点,沈砚没对许供春做过那些浪漫的事,至少让她心里的疙瘩不再继续扩张了。
沈砚始终未阻止在别人看来兴许是任性行为的温燃,而在温燃的感受上,沈砚此时没有为许供春说任何一句话,这让她心安了许多。
温燃暗自松了口气的,最后温和问许供春,“请问您客户叫什么?”
许供春说了个名字,然后温燃怒火蹭的一下又冒了出来,再次火冒三丈。
许供春说出的名字,正是后进包厢的另外一个学妹。
温燃咬牙切齿说了声再见,转身就往回走。
佳佳和刘洋两个人全程都是懵逼状态,听出面前三人像三角恋关系,她们俩一动不敢动,如雕像一样站在雪里,眼睫毛上都是雪,见温燃要返回ktv,她们俩也下意识跟上去。
沈砚却将车钥匙甩给她们俩,“你们三个开车回去。”
温燃在前面大步走,沈砚则在后面跟着,进入电梯,沈砚继续为温燃拍头发和衣服上的雪。
温燃这次没有拍开他,他用双手捂着她冰凉的耳朵,为她取暖。
温燃仰头看他,酒精在不断作用,耳朵里恍然冒出许供春叫她“燃总”,心里的怒火是钱戈雅和那俩学妹引起的,但忍不住发给沈砚,“许供春为什么叫我燃总,你和她打电话提过我吗?”
沈砚动作停住,轻咽了下口水。
温燃眼睛倏然睁大,“你什么时候又和她通过电话了?”
“没有,”沈砚像是心虚,“应该是,何斯野,和她说的。”
何斯野?
温燃觉得这名字耳熟,但酒后脑袋发晕,想不起来。
沈砚提醒,“茶馆,投资的何总。”
顿了顿,他轻声坦白,“也是我发小,和乔少爷一样。”
“…………”
温燃想起来了,而后看着沈砚好似做错事被发现的表情,又好笑又气,“他投资的钱,都是你掏腰包?”
沈砚:“嗯。”
温燃把帽子围脖放在斜挎包上,举起双手,啪啪啪鼓掌,“沈总,真有钱。”
沈砚仔细辨别温燃的醉眼,隐约看到她眼里有那么点笑意,他才松了口气,“沈总的钱,都是你的。”
“……”
电梯到楼层,温燃大步流行出去,暂且将沈砚的事放在脑后,先去处理那两个学妹。
温燃一脚踹开包厢门,也没给裴清林的面子,拎起桌上酒瓶子直走向那俩女生。
沈砚长衣立在门口,望着温燃失控的背影,也仍然没有阻拦的意思。
温燃一酒瓶子朝袁小艺右侧砸过去,酒瓶砸到墙,碎裂声爆响,惊得袁小艺失声尖叫,站起来就要跑。
温燃手臂拦住她,冷声问:“哪个学校毕业的?”
袁小艺哆哆嗦嗦,“艺校。”
温燃讽笑,“钱戈雅给你们多少钱?”
另一个回答,“一千。”
“一千,就让你们来我这儿演戏?”温燃一酒瓶子又砸向墙,碎得在墙上炸开,惊得另一个缩脖子捂耳朵。
温燃面无表情地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甩到桌子上,“我今天教教你们什么是社会,来,你们俩来互相扇巴掌,谁熬到最后,这钱就属于谁,打。”
这正是同学聚会中,裴清林过来要拦温燃,但他先被沈砚给拦开,裴清林皱眉道:“沈总,不能让她胡来。”
沈砚将温燃护在身后,目光清冷,声音里有着清清楚楚的任由温燃放肆撒野的宠,“有我在,温燃干什么都行。”
另一个男同学忍不住说:“不能这么惯着啊,温燃她本来就……”
沈砚冷眼望过去,“我惯着,我愿意。”
男同学骤然闭嘴。
温燃听到沈砚的话心里舒坦不少,冷眼看着这两个女生,“打不打?”
其实今天,如果这两个女生都不动手,温燃也没辙。
但是袁小艺明显想要那沓钱,眼睛直瞟向桌上的钱,然后抬手就甩给小姐妹一巴掌。
另个小姐妹急了,也打袁小艺一巴掌。
俩见钱眼开的小姐妹打起来了,沈砚方出手,却是将温燃揽到身后,不让温燃受到误伤。
温燃站在沈砚身后,没抬头,听俩女生嘴里互相骂着对方做过的坏事,她心里的火气泻出去了,又觉得没劲,从沈砚身后走出来,拿起桌上那沓钱,昂首挺胸大步往外走。
袁小艺急了,“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追过来还要打温燃,但被温燃身后的沈砚保镖拦住,袁小艺伸手去拽温燃,连温燃一根头发都碰不着。
温燃回头,有沈砚保护而嚣张的不得了,站在原地甩着钱挑眉道:“两位在校学生,我是在教你们什么是社会,现在懂了吗?”
袁小艺身体簌簌发抖,捂着脸蹲到地上。
温燃火气终于全发出去了。
言笑晏晏地和其他同学挥手说再见,而后潇洒地拂袖而去,同时也全程没看裴清林一眼。
温燃和沈砚回到酒店时,已经凌晨一点钟。
沈砚送温燃到客房门口时,温燃刚刷卡推门,他就推着门顺势跟了进去。
温燃刚才见了两次风,俗话喝酒见风倒,温燃竭力保持清醒,也快要撑不下去。
意识不够清醒,温燃心中怒气时起时落,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想着今天的事一点不怪沈砚,都是钱戈雅搞的鬼,一定要忍住坏脾气,不要和沈砚发火,等明天清醒再清醒谈。
转身正要赶沈砚出去,沈砚却覆了过来,他声音压得很低,“燃燃。”
沈砚还穿着风衣,身上有凉气,就这样将她压在墙上,让她清醒了一点,温燃推开放在她腰上的手,别开脸说:“有话好好说啊,你别动手动脚。”
“再听一遍我的解释,”沈砚手指轻碰她脸颊,“好不好?”
他手仿似带电,温燃脸颊酥酥麻麻的,抓开他手腕,语气不自觉变软,“你想说的话,我还能捂住你嘴吗?”
温燃喝了酒,身上香气加酒香味道醉人,沈砚按在墙上的手指已经抠出印子,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几次看她的红唇都想吻上去。
沈砚别过视线,俯首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轻言柔语,“我没有对许供春做过任何浪漫的事,唯独对燃燃,做过这些事。”
温燃偏头看他,“没给她放烟花,没给她唱歌,真的吗?”
沈砚额头顶着她的,近在咫尺相望的目光里,有千万般的认真,“没有,从来没有,什么都没有。”
温燃鼻子发酸,闷声闷气说:“我不信。”
沈砚声音不自觉变得沙哑,“那你要怎样,才信我?”
温燃闭上眼,也一遍遍问自己,沈砚到底要怎样,她才能信他。
她突然抓住沈砚的手腕往外走,一直走向电梯,走向餐厅。
这个时间,餐厅已经停止营业,看到楼层服务员,她叫人过来打开餐厅门,径直走上餐厅楼上她曾经站着的位置。
温燃已经眼眶通红,指着楼下他和许供春曾经的那张桌子,“那项链呢?”
温燃嘴唇在颤抖,这是她最在意的事,一直想问他、一直未问出口的事,“我亲眼看见,你在那个位置,为她戴项链。”
沈砚并不知道温燃当时看见那一幕了,他只深深记得,当天那场雨时,温燃刚骂过他卑鄙。
但跟着温燃一直走到这里时,他已经明白,这是温燃心底最深处的烙印。
沈砚紧着喉咙解释,“我当时在祝福她,我没办法祝福你和商君衍,没办法祝福你和裴清林,但是我当时在祝福她和唐铳。”
沈砚声音已经嘶哑,“燃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温燃明知道她怪不到沈砚,明知道那时候她和沈砚什么都不是,可她就是难受,想到那一幕就发了疯的难受。
酒后所有知觉都变大,温燃摇头,“可是我在那一幕里看到的,就是你爱她。沈砚,你明不明白,你曾经拒绝我的时候亲口说你心里有她,我所听到的,就是你把她爱到骨子里了。”
温燃用尽全身力气,说出在自己心底藏了很久的话,这些话她平时不敢想,想了就浑身都痛,“沈砚,你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爱她?因为你得不到她,所以把对她的爱当喜欢,所以退求其次,所以将就,甚至,你在自欺欺人?”
沈砚急了,嗓音哑得如被磨砂纸磨过,“温燃,看着我。”
温燃倔强地别过脑袋,不看他。
一眨眼,便满面泪痕。
沈砚抱温燃坐到桌子上,捏着温燃的下巴令她看他,“看着我,温燃,看着我。”
温燃被动地隔着眼泪怔怔看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也怕他说什么。
她手按在沈砚腰上,明明想将他推开,但推不开。
沈砚双手温柔地捧着温燃的脸,紧紧凝视温燃双眼,“沈砚从来没有退求其次,没有自欺欺人,没有将就。”
餐厅里一片漆黑,沈砚的眼眶已经泛红,平时清冷的眼睛里此时尽是红血丝,“沈砚只爱温燃,只爱温燃一个人爱到骨子里。”
“没有温燃,沈砚的生命里就没有光。温燃,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