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发出去,她便懊恼地盯了眼台上的酒杯。
还真是喝了点酒就不清醒了。
现在网上一查什么都有,b站教学视频一大把,还需要在朋友圈发这种求助信息?
宁姝正打算删掉自己犯蠢的证据,好友消息就来了。她退回去一看,两条。
一条是温景泽:【我会。】
而另一条,居然是日理万机的裴先生:【现在有空?】
宁姝忽略掉温景泽,没头没脑地回了裴司延:【嗯。】
裴司延:【我助理来接你。】
宁姝瞪大了眼睛,一脸懵逼地问:【做什么?】
裴司延:【不是要学国际象棋?】
【我教你。】
宁姝受宠若惊,不敢答应:【不用了裴先生,太麻烦了……】
裴司延:【我有空。】
话说到这份上,宁姝觉得自己要是再拒绝,未免也太不识好歹。只好抿了抿唇,无比真诚地敲字:【谢谢。】
小张很快到别墅门口,打电话叫她出门。
车还是那辆车,只不过裴司延不在,她一个人坐在劳斯莱斯宽敞的后座,小桌子上是给她倒好的咖啡,冒着热气,香味弥漫。
“老板说您不太喜欢喝茶,咖啡可以?”小张边开车边解释道,“加了糖和奶,应该不会很苦。”
宁姝心底咯噔一跳,忙不迭点头:“可以的,谢谢。”
裴司延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喝茶?难不成她上次喝那杯红茶,不小心泄露了情绪?
她明明很小心的呀。
裴司延亲手倒的茶,她出于礼貌,忍着喝了大半杯。
咖啡甜度合适,是她喜欢的味道。宁姝喝了两口,问前座的小张:“张助,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该不会是去他家里?
宁姝突然紧张起来。
小张笑着回答:“去公司,老板在办公室等着呢。”
“哦。”宁姝松了口气,点点头,还想问些别的什么,但忍住了。
车来时只开了二十分钟,中间有点堵车,去时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裴氏集团楼下。宁姝抬头看了眼堪称地标性建筑的超高层写字楼,无意识地吸了口气。
这会儿很多人都下班了,但这栋楼里大半还是亮着灯的。
裴司延的办公室在顶楼,全景落地窗,几乎将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屋内装修简洁而高雅,东西不多,很空旷,办公桌摆在圆弧形的中间,白得仿佛一尘不染。
宁姝进去的时候他正站在落地窗前用平板看东西,听见声音便垂下手,用眼神示意小张出去。
门被关上,寂静而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许是一天工作下来有些疲惫,男人并不像她平时看见的那样一板一眼。眉目间神色疏松慵懒,衬衫也没有打领带,领口扣子解了一颗,露出少许雪白的脖颈。
他平时应该很少晒太阳,皮肤很白,肉眼可见的细腻。
男人皮肤好会很加分,这或许是他看上去并不像三十岁的原因。
猝不及防对上男人眼眸的时候,那抹亮光让宁姝骤然醒神,才发觉自己的目光过分露骨。
她慌乱垂眸,打招呼的语气加倍礼貌恭敬:“裴先生,您好。”
裴司延拿着平板的手稍一顿,唇角难得挟了一丝玩味:“你好。”
宁姝顿时有种要命的错觉。
这开场白,怎么那么像相亲?
怪她这张笨拙的嘴了。
裴司延没让她继续跟自己较劲,拉开落地窗前的椅子:“过来坐。”
桌上摆着棋盘,和冒着热气的咖啡。宁姝想起今天是来学习的,强迫自己忽略掉刚才尴尬的情节。
坐下来后,她刚把手机放在桌子边缘,突然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温景泽。
手机号早被拉黑了,他用微信打来的电话。
裴司延垂了下眼皮,表情不辨喜怒:“你先接。”
宁姝冲他抱歉地笑了笑,摁下接听。
“喂?什么事?”
“你怎么不回我微信?”温景泽开口就是抱怨。
宁姝目光微动:“哦,忘记了。”
温景泽难得没跟她计较,言归正传:“你不是要学国际象棋?我教你。”
“不用,有人教我了。”宁姝看了眼对面的男人,短促而小心。
“……谁?”温景泽被更住,随即语气硬邦邦道:“爱谁谁,我不管,你现在过来。”
宁姝被他的无理取闹气笑了,几乎忘了对面的存在,毫不客气地怼他:“温景泽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还活在上个世纪吗?”宁姝语气严肃地提醒他。
温景泽沉默两三秒,然后硬着头皮找了个借口:“我们是分手了,但我没说老死不相往来。”
“哦,那我说。”宁姝淡淡道,“以后我们没事别联系了。”
温景泽:“这不是有事儿?”
“……”
仿佛能看见那人死皮赖脸的样子,宁姝一下子啼笑皆非。
她从没见过这么幼稚的温景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想直接挂掉电话,对面伸过来一只手,骨节匀称,白而修长。
宁姝脑袋懵了懵,就这么把手机递了过去。
裴司延拿起她的手机,脸微侧向窗外,在斑驳的光影下冷漠地动了动唇:“你很闲吗?”
对面愣住,连空气都仿佛静止下来。
裴司延唇线抿直,嗓音凉飕飕像腊月的寒风:“一季度的财报分析,明天交上来。”
宁姝想笑又不敢笑,只好盯着棋盘咬着牙齿,在心里偷笑。
温父现在还不放心让温景泽接手公司,暂时把儿子放在裴氏集团实习历练,裴司延每一句话,都可以是他的晴天霹雳。
宁姝以前就没少见他被裴司延虐得哭爹喊娘。这会儿虽然看不见,可也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温景泽是一副什么表情。
解气。
裴司延挂了电话,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捏了只蚂蚁。
他手指轻悠悠地叩了下棋盘:“我们开始。”
宁姝兴奋地点点头:“嗯。”
裴司延从基础开始给她讲:“国际象棋是八乘八的棋盘,双方棋子各有一王,一后,车、马、象各两个,以及八个兵……”
“其实和中国象棋有点像。”宁姝一根手指抵着下巴,沉思道。
“没错,很多地方是相通的。”裴司延拿起一个棋子,“比如说这个马,在国际象棋里也走日字,只不过是2x3,六格。”
宁姝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自己拿着棋子在棋盘上示意了一下:“是这样吗?”
“嗯。”
“横着是不是也可以?”
“当然可以。”
裴司延耐心讲述着每种棋子的走法,宁姝边听边拿小本记着。
“现在我教你摆棋,摆完我们先试一盘?”
“好呀。”宁姝搓了搓手,跃跃欲试。
两人面前各摆好了两排棋,裴司延让她先走。
宁姝没完全记住,只能对着小本子上的笔记走,走得磕磕巴巴。
结果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裴司延的后划着一条长长的斜线,畅通无阻,直逼她国王。
宁姝:!!!
当即她来不及多想,抬起手,打算用肉.体凡胎保护她岌岌可危的国王。
男人也刚把棋子送过来,她一时激动没注意,下一秒,手就捂在裴司延的手背上,还用力抓了抓:“等等!”
男人眉梢微挑,唇线往两侧上扬些许,却没有急着把手抽回来。
宁姝感觉到掌心陌生的热度和触感,才发现自己抓了什么,浑身就像过了电一般,猛地缩回手来,脸也红了:“……对不起裴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裴司延不太明显地勾了勾唇。
宁姝强迫自己凝神,忘掉刚才的意外插曲。
她看了眼挤在同一个格子的国王和王后,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悔一步吗?我好像知道该怎么走了。”
裴司延看着她,眉骨动了一下,眼角微微上挑:“嗯?”
“那个,输赢不重要。”宁姝一本正经地说,“我想试着破解刚才的危机,裴先生,我再试一次好不好?”
“好。”他很好说话,把气势汹汹的后拿了回去。
宁姝把旁边的象移过来挡住国王,得意地扬起头:“您吃这个。”
裴司延并没有给她面子,而是换了另一步棋。
宁姝见他不上钩,努了努嘴,只听见对面的男人淡淡道:“你的王也就多活这两步。”
“……”不带这么欺负新手的。
宁姝算是看出来了,裴司延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不过他每局都用不同的下法,很快让她见识了几种常见套路,并教她怎么破解。
裴司延是个好老师。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小时,裴司延有个国际会议,去了会议室。宁姝觉得自己继续待在他办公室有点奇怪,就准备回去了。
小张过来送她,还叫了两个同事帮忙抱棋盘。
宁姝愣住:“这是做什么?”
“老板吩咐的,听说您家里没这个,就拿回去用。”小张笑呵呵道。
宁姝忙不迭摇头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买就好。”
“您就拿着。”小张冲她挤了挤眼睛,“我们老板难得对人这么好哦。”
“……”
小张似乎感觉到这话不妥,连连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老板难得有兴致,就让他体会一下帮助别人的乐趣。”
宁姝扯了扯唇,依旧觉得奇奇怪怪,但还是默许了。
小张也正经起来:“您千万别有负担,像这种东西年年有人送,您就当是帮他销存货了。”
“哦。”宁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替我谢谢裴先生。”
“好嘞。”
上了车,她正闭目养神,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拿起来一看,是温景泽。
他的消息从六点多持续到刚刚,锲而不舍。
【你怎么会和裴叔在一起?】
【你说有人教你是指他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
【阿姝,你回话。】
……
【我跟你说裴叔很忙的,他没空搭理你。】
【你要玩我,我俩当面battle,别拉长辈下场行不行?】
【鸭头,你这多少有点不讲武德了。】
……
宁姝懒得看他那些没营养的话,直接划到最后两句。
20:27
【行,你是女孩子我不跟你计较。】
【你回家没?】
她扯了扯唇,漫不经心地敲字:【回了。】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她心里忽然憋了点坏,继续问:【你不用看财报吗?】
然后顺手一套,拉进黑名单。
世界清静。
温景泽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不过以前她看他是年少热血,到了现在,却只觉得是个到了年纪还没长大的毛孩子。
回到家,她继续钻研国际象棋,在网上找人一起下,几乎两个整夜没合眼。再次去妮妮家的时候,总算用一局棋打开了小姑娘的心门。
其实小姑娘的病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心理疏导进行得还算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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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只要一打开手机,满屏都是各大电商的促销预热,和各种品牌发来的会员短信,朋友圈微商和代购也开始发布琳琅满目的礼品套盒。
晚上八点,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宁姝刚忙完一阵,泡了杯咖啡,看着对面珠宝店新换的广告牌,才恍然惊觉,520真的快到了。
她几乎忘了这个原本该是她婚礼的日子。
十九号那天晚上,家里人不约而同地坐在餐桌旁一起吃饭。谁也不说是为什么突然这么整齐,可宁姝心知肚明。
夏明江借着新项目大赚的由头,给她和夏沐可一人一个大红包。霍迎春把从米兰拍回来的一套宝石首饰送给她。
夏沐可一下子不高兴了:“妈,我怎么没有?”
霍迎春戳戳她脑门:“你还有十多天高考了,送你一套冲刺题要不要?”
宁姝从进门时眼眶就一直温热酸胀,闻言才终于笑出声来,对夏沐可勾起下巴:“等你考上了,姐送你一套更漂亮的。”
霍迎春佯装不高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你自己钱够用吗?别老惯着她。”
“我够的。”宁姝满脸得意,“我现在有钱。”
这不还有八百八十八万的意外之财吗?
裴司延说得对,不应该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