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娇娇是被屏珠如宛从床上硬扒起来的。
屏珠如宛趁人还在发懵,就眼疾手快分工明确替她穿衣梳洗。
“主子,圣旨到了。”
圣旨当前,不能仪容不整,可因着时间紧迫,也来不及过多装扮,一头青丝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钳上一颗雪白圆润的珠子。
唐娇娇被突然唤醒,眼里还带着未褪的迷茫,她呆呆坐着任她们倒腾,看着乖巧极了。
直到被屏珠如宛一左一右扶着出了门,唐娇娇才猛然清醒。
“圣旨?”
屏珠一边扶着她走的飞快,一边恭敬回道:“回主子,来传旨的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陈公公。”
陈公公是天子近身大总管,一般小事不需要他亲自传旨。
今日亲走这一遭,绝不会是小事。
主子占了梨苑却又未定名分,所以昨日的庆功宴上,殿下必定要给出一个态度。
梨苑昨日并未去庆功宴,所以她也不知晓殿下表了什么态。
但眼下一大早圣旨便至,极有可能便是册封圣旨。
只是不知,主子会是什么位分。
但按理说,住了梨苑应是良娣。
屏珠压下心中的激动,步伐更加急切,若真是册封圣旨,绝不能有丝毫耽搁,让主子在天子面前留了不好的印象。
对于屏珠如宛的紧张,唐娇娇便要淡然许多。
贺北城昨日特地问过她要什么名分,所以,今日这圣旨,应是他给她请来的。
“夫君呢。”
屏珠几人虽早已听过主子对殿下的称呼,但每次听着仍觉心惊胆战:“回主子,殿下昨夜宿在了梅苑。”
唐娇娇疑惑的嗯了声,贺北城的寝殿不是叫做清竹殿么,怎多出来一个梅苑。
眼看就要到了前院,屏珠只来得及小声道:“那是东宫的禁地,不能擅入。”
唐娇娇眨眨眼,禁地。
“在清竹殿里头?”
屏珠轻轻点头:“是。”
唐娇娇没再多问,因为她已看到院里梨苑的宫人跪了一地。
陈弗带着几个小太监立在院中,白面上不见喜怒,看不出有无不耐。
听得动静,他侧身望去。
只见姑娘自长廊处款款而来,绯红宫装,白玉作饰,行走间裙摆摇曳,随性从容,颇有股江湖儿女的率性。
待走近时,陈弗微微一怔,他见过美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清澈如水,空灵至极。
绯衣极艳,红痣妖娆,可配上那双明净的眼睛,却有股出尘脱俗的纯净之美。
宫中佳丽三千,陈弗却是第一次见到,能将妖与清融洽得如此完美的姑娘。
怪不得能得殿下这般青睐。
“苏姑娘接旨。”
待唐娇娇走至一众宫人前方时,陈弗才收回思绪正色道。
唐娇娇乖巧的跪在前头,一举一动从容有度,未有半分差错。
陈弗眼底划过一丝微光,嗓音尖细:“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苏梨,柔嘉淑顺,秉性安和,甚合帝心,即赐婚东宫太子,封侧妃,赏银千两,和田玉一对,玉珊瑚一对,进贡丝绸十匹,明珠十颗,玉如意一对,钦此。”
侧妃!
众人大惊,而后又是狂喜。
不止是侧妃,还是天子赐婚,他们的好日子真的来了!
“臣妾领旨,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娇娇依礼叩拜谢旨,这些宫中礼仪师傅严厉教导过,而她亦学的很快,似是早已刻入了骨血般,几乎一遍就会。
陈弗眼神微敛,上前将圣旨放入唐娇娇手中,躬身后退一步:
“奴才恭喜苏侧妃。”
按照陈弗的地位,不必对东宫侧妃卑躬屈膝,但主子毕竟是主子,该有的礼节不可废。
且,太子亲自请旨赐婚的侧妃,其中分量自是不同。
唐娇娇起身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屏珠压住狂跳不止的心脏,上前客气的递了丰厚的赏钱。
“有劳陈公公。”
侧妃没有大婚,圣旨一下便是成礼,此时的赏钱亦可称喜钱,陈公公笑着收下,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回去复命。
陈弗一走,唐娇娇便将圣旨塞给屏珠,准备回去补个眠,却见宋峤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梨苑。
“奴才见过苏侧妃。”
唐娇娇看了眼他身后的琳琅满目,挑眉:“这是?”
“回苏侧妃,这是殿下赏赐给苏侧妃的。”
唐娇娇勾唇,贺北城出手倒很是大方。
只是不知,这些东西她走时能不能搬回梨花宫。
梨苑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如宛几人脚步都是飘浮的,他们以为,第一次册封最多不过良娣,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不仅是侧妃,还是天子赐婚。
天子赐婚,可不同于寻常册封,有这道圣旨傍身,就算将来太子妃入主东宫,也动不了梨苑。
唐娇娇让屏珠给梨苑所有的宫人发了丰厚的赏钱,又另外给他们四人赐了不少物件儿。
“谢主子。”
梨苑宫人个个满面春风,开心极了。
唐娇娇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她明白这宫里的宫人都指着能进一方宫殿伺候一位主子,主子出了头,他们也跟着鸡犬升天。
可是,她在这里呆不久,注定得让他们失望了。
如此想着,唐娇娇又赐了些赏钱下去,反正又不是她的东西,给起来毫不手软。
梨苑的宫人领了两次赏钱,乐的个个合不拢嘴,不住的夸主子人美心善,温柔大方等等。
而此时的华安殿,陈弗正向天子复命。
“回禀皇上,苏侧妃性子温和,从容大度,礼仪堪比贵女之首。”
天子讶异,看向陈弗:“堪比贵女之首?”
陈弗垂首:“是。”
天子盯着陈弗瞧了半晌,才低笑了句:“你这话若给妱妱听见,看她怎么收拾你。”
京城谁人不知陈大总管眼光毒辣,就连仪态最出挑的秦家大小姐当初也只得了句上佳,足矣可见这句贵女之首已是极高的评价了。
陈弗忙道:“殿下乃皇家嫡女,尊贵无双,自无人可比。”
天子哼笑了声:“惯会奉承。”
陈弗头垂的更低了:“奴才不敢。”
“行了,可瞧出不妥?”
陈弗正了面色,道:“回皇上,并无不妥。”
天子点头,嗯了声,未再言语。
并无不妥,一个丛林捡回来的女子,却如此精通宫中礼仪,着实反常。
陈弗垂首恭敬立在一旁,过了许久,才听天子道:“去查查。”
“是。”
-
唐娇娇刚送走宋峤,将自己甩进床榻,便听屏珠禀报几位昭训拜见,她望着纱帐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前往前院。
做太子的女人,真不容易。
几位昭训比上次恭敬许多,姿态放的极低,毕竟彼时她只是苏姑娘,而如今已是苏侧妃,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
薛昭训从头到尾除了见礼与恭贺的话外,便再未出声,不知是心有不甘还是有些怕唐娇娇翻旧账。
唐娇娇只做不觉,依旧温言软语,软糯糯的无半点盛气凌人。
几位昭训松了口气,如今苏侧妃是东宫最高的位分,若她容不下她们有意刁难,她们可没有活路。
你来我往客套半晌,唐娇娇便很是大方的赏赐了不少好物件儿,在几人欣喜的神色中,虚虚打了个哈欠。
几人很有眼力劲儿的恭敬告退,唐娇娇自然不会有留她们的打算。
她此时很困,很想睡觉。
离开前院时,唐娇娇往月亮门望了眼,应当,没人再来了……
“屏珠,不许任何人打扰我睡……”
“参见殿下。”
宫人的见礼声很是恰当的打断了唐娇娇的话。
唐娇娇顿住脚步:“……”
屏珠飞快回身:“参见殿下。”
“阿梨。”
温润如玉的声音暂且赶走了困倦,唐娇娇无神的脸上霎时便染了笑意,转身看着贺北城软软道:“夫君来了。”
目睹侧妃整个变脸过程的杏青:“……”
贺北城刚从朝堂下来,太子的官服还未换。
南庆以黑为尊,天子着黑色长袍,红镶金边,而东宫则相反,红衣镶黑色金边。
恰今日唐娇娇一身绯红,两人相对而立时,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唐娇娇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艳,赞美之词脱口而出:“夫君今日真好看。”
贺北城不动声色的挪开目光,在梨苑宫人的瞩目中,温淡道:“孤哪日不好看。”
唐娇娇:“哪日都好看,今日特别好看。”
“是么。”贺北城轻笑,笑意不达眼底。
唐娇娇瘪瘪嘴,知道这人是在警告她,遂也没再多言,拉起那截黑边衣袖往寝房走:“我有些困倦,夫君陪我去午歇了再用午膳可好?”
贺北城:“……”
“好。”
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很是耐人寻味。
午歇?
一众宫人弯了眉眼。
谁信呢。
看着一对璧人携手进了寝房,众人喜不自胜,殿下从未幸过哪位昭训,今儿,这可是头一遭。
他们主子果然厉害,竟让不近女色的殿下终于染了凡尘。
但,虽说今儿算是新婚夜,这却是连晚上都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