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轩之前的话,提醒了牧欢。
这段日子,他受伤行动不便,一直是邬琪琪日夜照料,
牧欢心存感激,但他无意跟邬琪琪在一起,便应当早早划清界限,
不清不楚的暧昧,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所以既然暂时安定下来,就应该把话说清楚。
邬琪琪闻言沉默片刻,她回头看向外厅那一桌男人,见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笑了笑,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睛,仿佛又有了做花魁时的那般风采,
“你想我留下呢,还是走呢?”
这样大胆的话,也只有她这样出身花楼的女子,才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殊不知,邬琪琪心中也十分忐忑不安,
牧欢既然要跟她把话说清楚,她干脆也借机要他一句话,
从之前茶楼的初次相见,到后来因为唐姐姐而跟他有了牵连,
再到这一回,她这个小小青楼女子,被城主当做了泄愤的物件,
之前所有捧着她的那些男人,全都避之不及,生怕被她牵连,也无人在意她的生死。
只有牧欢,犯险将她从那个如同地狱一般的地牢里拖了出来。
虽然牧欢说是还她花船上帮忙寻药照顾的恩情,
可她不过一个青楼女子,便是不理会,任由生死,谁又能知道,又能说他什么?
若是他说让她留下来,她也不要什么名分,就当个暖床丫头跟着他,
他若是不要自己...邬琪琪偷偷捏着裙子上的一块布料,仿佛在等待宣判...
牧欢停了笔,没想到邬琪琪竟反将他一军,
不过牧欢心中已有打算所以,略微思索,站直了身体,
“琪琪姑娘,你也看到了,我被人追杀,对方似乎来头不小,连我自己都无法自保,你跟着我们,只会有危险。”
邬琪琪眸中的期待暗淡下去,但她也是曾经在风月场所面对各色男人都游刃有余的花魁,
如何会让自己失态。
低头轻笑一声:“你说的也是,我好不容易捡了条小命,可不能再随便丢了。”
牧欢见状,松了口气:“那你可有亲人或是朋友可有投靠?”
邬琪琪自嘲一笑:“若是有亲人,哪里会沦落风尘?”
见牧欢听了之后面露为难,便知道他在想怎么安排她。
“你也不必费心,我去寻唐姐姐就好了。”
“唐玉玲?”
“是呀,当初唐姐姐离开的时候也曾叫我一起走,是我贪恋那花魁的位置,舍不得那些男人们的殷勤。”
牧欢点点头:“那你知道她在哪里?”
邬琪琪想了想:“之前她说她要往偃城那边去,如今也不知还在不在那儿了。”
“又是偃城?”牧欢有些头疼,怎么就走不出这个圈了?
邬琪琪虽是挡着面纱,可还是习惯的捂嘴笑:“你不要发愁,我自己去就成。”
“那怎么行,从这里到偃城,坐船的话也得三五日,你一个女子太不安全了,万一到了那里你没有找到唐玉玲怎么办?”
想了想,牧欢摇摇头:“先去吃饭,稍后我再想想办法,寻个人送你去。”
邬琪琪点头,眼中带笑,心里却是苦涩的很。
吃过了晚饭,牧欢没再继续作画,他跟唐武几人泡了一壶茶,难得的享受了一会悠闲。
“上次来江凌,在夜里探了一回官府咱们就离开了,也没好好看看这城,所幸,上一回也没有暴露出谁来,
还是老规矩,明日先去画像寻人,若无线索,再作打算。”
几人同时点头,这些事都是做惯了的,对唐武和季时天来说,是个轻松的好差事。
一旁的柳明轩却满脸愁容:“明日我就要去书院了,哎。”
“不知多少人羡慕你还来不及呢。”牧欢是指大昭的那些同他之前一样,想读书却连笔墨都买不起的人,
柳明轩却以为这是牧欢的心声,思及从前他在书院外结庐而居,过的如同乞丐一样,
被人那般嘲笑,仍旧想要读书,顿时也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不知好歹了。
他只怕比他高贵的人瞧不起他,却也不想想,若是他跟牧欢的身份对调,只怕连走到书院门口的勇气都不会有。
“牧欢,你要是想继续读书,我也有办法的,我们都是可以带小厮进去的,你可以扮成小厮跟我一同进去听课。”
说完,柳明轩怕牧欢误会急忙摆手:“我不是真叫你做小厮来伺候我啊。”
“呵呵,多谢你的好意了,等我寻到了我娘子,说不定还真能借你的光,去大书院里看看呢。”
柳明轩也笑:“也成,说不定那时候我都已经在书院里站稳了,更不用怕被寻麻烦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聊了一会,牧欢看向坐在后面的邬琪琪,又转过头来,
“琪琪姑娘想要去偃城,咱们上次坐船过去也很方便,所以我想咱们谁去送一送她?”
牧欢说完,围桌而坐的几个人集体安静了。
季时天看看牧欢,又看看邬琪琪,悄悄怼了怼唐武,用他自以为很小声,其实却是所有人都能听到声音问道,
“这是啥意思?她不是牧欢的女人吗?”
唐武干咳一声:“别瞎说。”
“怎么瞎说呢?他们哎...”唐武捂着季时天的嘴把他给连拖带拽的拉出去了。
牧欢有些尴尬的回头,见邬琪琪只是低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我去送,寻人我不擅长。”王力木着脸说了一句。
牧欢一下就明白了,王力并不喜欢拿着画像,满大街的跟人打听,
他的性格也确实不适合做这样的事。
“好,那就麻烦你了,王大哥。”
王力点点头,再不说话。
时娄笑眯眯的喝着茶,明明也才三十来岁,硬是做出了老头子的神态。
“那,今天大家早点休息。”
牧欢送客,王力跟时娄都识趣的先回自己的住处了。
柳明轩想再说几句,瞧见时娄在外面跟他招手,
他看了看屋里的邬琪琪和牧欢,也懂事的领着元宝走了,还贴心的给两人关了门。
看的牧欢直呼无语,回过头,邬琪琪已经站起来了。
“我去给你打水洗漱。”
邬琪琪低声说了句就要去开门出去,
牧欢急忙摆手:“不必麻烦了,我自己来就行,你也早些去休息。”
邬琪琪打开门站在门口,脸朝着门外,天色已晚,院里挂上了好看的灯笼,照出一团团的光,晕染了院子,
“你救了我一命,便当做我还你的恩情,明日我便走了,之后山水迢迢,人世无常,还是,两不相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