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至此,两个人手拉着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竟然一时之间丢了舌头一般,找不到话说,便这样四目相对,屋子里的的空气仿佛变得有些黏稠了似的。
“我忽然想起来,”这时候,袁牧再次开了口,“我们当中倒是有个言而无信的人。”
“谁?”慕流云一愣,“我们之间?难道你说的是我?我怎么言而无信了?”
“当初有人许诺过要缝香囊给我,甚至还问我喜欢什么图样,可是眼见着这上巳节都过了许久,我望眼欲穿,也没有等到我的香包。”袁牧叹了一口气,语气听起来似乎是真的有些委屈的,只不过他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促狭将他出卖了。
慕流云一听是这事,顿时方才还只是粉红的脸颊一下子就变得涨红起来。
“不是我言而无信,我是真的抽空缝了的!而且缝了两个!”慕流云有些委屈地把自己的手从袁牧的掌心里抽了出来,举在他面前,十根手指头晃了晃,“你瞧!这上面被针扎了多少个眼儿呢!到现在痕迹还能瞧得出来!
原来绣花样和给人缝肉皮,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我小时候没少被我娘逼着学缝东西,自认为也算是会一点针线的,而且缝口子的时候明明针脚也很整齐细密,可是拿起绣花针就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会儿咱们这事儿都还没有跟我娘讲,我也不好跟她说我想要给人缝香囊,更何况她也不在我跟前,在跟前的沈傜也是个拿得起刀枪剑戟却捏不动绣花针的货色。
我连个能问一问的人都没有,就只能自己琢磨,把小时候我娘教我的都想起来了,可就是不灵,十个手指头上都快扎出七八十个针眼儿了,才总算是缝好了也绣好了花样。”
袁牧有些错愕,他本来也没有真的指望慕流云用她那双会验尸的手去绣什么香囊,当初只不过是怕她胡思乱想,又打退堂鼓,所以故意向她要香囊以表明自己的心意而已。
还以为后来谁也没有再提起此事,这些日子事情又太多,她跟着自己四处奔波,早就把之前绣香囊的那个约定给忘记了,这才故意提起这件事情来,想要逗一逗她。
没曾想,她竟然并没有忘,一直都记得这件事,并且还真的绣了?
慕流云的手指皮肤白皙,一旦弄伤了,即便伤口已经长好了也还是会留下痕迹,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退。袁牧拉过慕流云的手,在灯下仔细看了看,发现原本水葱般白净的手指尖上,被针扎伤过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
“平时挺能和我讨价还价的,绣香囊本就不是你擅长的事情,怎么不和我打商量了?”袁牧有些心疼,也有些懊恼自己之前竟然没有发现她手指受了伤。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不能绣,结果你跟我说了那么一大堆,把我说得无言以对。”慕流云想起当初的那个情形,不禁有些哀怨,“那你话都说到那个份上,我那还能拒绝呢!”
袁牧好气又好笑,不轻不重地攥了攥慕流云的手:“你还说!那日你对我说不能绣香囊的缘由,难道是自己不擅长针线绣工么?你若是说因为实在不擅长针线,我岂会为难你。”
慕流云想起当时自己的顾虑,也忍不住笑了,没想到当初她所担心的那些难题,到现在一桩都没有遇到,就连去王府见王爷都异常顺利,这境遇绝对是那会儿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
“其实……我也是自己想要缝香囊来着。”她抿了抿嘴,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决定把心里话告诉袁牧,“别的姑娘都会绣香囊送情郎,我也想试一试……”
“那既然已经绣好了,为何到现在我连一个都没见到过?”袁牧有些好奇。
慕流云脸上刚刚淡下去一点的红晕又再一次浮现上来,她有些懊恼地回答道:“绣好是绣好了,我害怕自己绣得不够好看,特意选了两个比较常看到的花样,一个绣了并蒂莲,一个绣了一对鸳鸯,寻思着两个怎么也能有一个看得过去的!
结果可倒好,绣好之后,我拿给沈傜,让她帮我瞧一瞧哪一个更好看一点……
结果……结果……
她拿着一对鸳鸯的问我这上面到底是鸭子还是游水的狗,并蒂莲那个她干脆都拿反了,问我为什么会有人在香囊上面绣了两把炸了毛的扫帚……
她还问我香囊是谁家姑娘给我的,跟我说,这两个姑娘一看就是手比脚笨的货色,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了不得的本事,或者是漂亮得跟仙女下凡了似的,就千万别考虑了,娶不得!”
袁牧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效果,一下子没忍住,一声轻笑差一点从喉头溢出来,好在他及时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作为掩饰。
慕流云叹了一口气:“你想笑便笑!这事儿换成是谁听着都会觉得怪好笑的!”
袁牧敛起笑意,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问:“那两个香囊你可带在身边了?”
“没有,太丑了,上次回家的时候被我藏在房中,免得被人看到要笑话我。”慕流云摇头。
“既然是花了那么大心血做的,藏起来未免可惜,不如下次回去你家里的时候拿给我。”袁牧同她讨商量。
“我都跟你说绣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想要啊?”慕流云有些为难,“可是那么难看的针线活儿,你要是带那么一个香囊在身边,别人瞧见了可是要笑话你的!”
“不会,他们没那个胆子。”袁牧回答得十分干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慕流云自然也不好再推三阻四,那两个香囊也的的确确是倾注了她许多的心血,以及……指尖血……才绣成的,对于她自己而言,虽然确实不够好看,也没觉得难看到沈傜说得那样:“那你想要哪一个?”
袁牧眉头微微挑起:“炸毛的扫帚或者洑水的狗,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