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袁牧,以为袁牧会脸色凝重阴沉,没想到却看到他面色平静,不但没有更加压抑低沉,反而好像连先前的困扰都不见了似的。
一旁的袁甲和袁乙也是看了看自家世子爷的面色,立在一旁谁也没出声。
“饿不饿?”过了一会儿,袁牧忽然开口问慕流云,说的却并不是与先前有关的事。
慕流云的脑子里装的还都是这几天接二连三发生的那些事,一下子还没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袁牧,然后才意识到他问自己的是什么。
这种时候别说她受了一番惊吓,差一点丢了小命,现在连自己的胃都快要感觉不到,更别说什么饥饿感了,就算饿到前胸贴后背,在这种时候也不可能真的跟自己的上官说饿啊!
大事当前,必须要有一个积极的、废寝忘食的态度!
虽然官职不大,但是这点混迹于衙门口的小心思慕流云还是很通透的。
她连忙昂首挺胸:“大人,我不饿!我现在就想赶紧去县衙那边看看情况!”
慕流云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分寸准确,堪称下属回答上官此类问题之范本!
可是,她却看到袁牧的嘴角颤动了一下,向上勾了勾……似乎是……笑了?
这是觉得自己态度表得好?还是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傻?她有点参不破。
袁乙冲袁甲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对袁牧说:“爷,您方才也受累了,我们哥俩这就去张罗点吃吃喝喝的,呆会儿咱们填饱了肚子再过去县衙那头也不迟,不然若是火还没有彻底熄灭,咱也不能贸然进去,以免有什么不妥。”
袁牧冲他点点头,袁乙便拖着袁甲出了房间。
慕流云听了袁乙的话,忽然想起来,自己方才连人带衣服被泡在热水桶里,一时之间有点发懵,之后急急忙忙跑过来,又一开口就被袁牧带着说了正事,她还没谢过人家的大恩呢!
思及此,慕流云赶忙站起身,冲着袁牧纳头就拜:“大人!方才若不是您闯入火场,我这会儿估计就跟那老仵作一起没了!大人的救命之恩,慕流云没齿难忘!日后自当尽心竭力为大人分忧,来世便是结草衔环……”
“不必来世。”袁牧伸手把慕流云给拉了起来,“我这人只相信今生之事今生毕,从来不信什么修来世之说。”
“大人的如此大的恩情,我实在是怕今生无以为报……”慕流云没想到他会回自己这么一句,有些讪讪地接话。
袁牧淡淡一笑:“会有机会的。”
过了一会儿,午饭就准备好了,前一天晚上他们救了那几个女子并把她们送回家,那些心怀感激的村民塞了许多东西给他们,所以今日的午饭也显得丰盛了许多。
江谨这会儿也下来了,慕流云冲他招招手,他对慕流云笑了笑,看起来和以往差不多,倒是没有再继续同她赌气的样子,这也让慕流云松了一口气。
“你这是……刚起?”慕流云看江谨走路脚底下好像有些发飘似的,以为他是前一天晚上一夜没睡,所以这会儿才会看起来有那么一点恍惚。
“嗯。”江谨点点头,“你这是才忙完回来?”
慕流云本想告诉他自己差一点被困在着火的衙门里,可是话到嘴边,她又改了主意。
不然还是算了!要是把这事告诉江谨,搞不好江谨又要对自己说教一番,两个人这会儿刚刚缓和回来,江谨又在考虑袁牧许他的美差,这节骨眼儿还是别闹矛盾了!
她把火灾的事情咽下去了,一点也没有了流露出来,江谨也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只有袁牧抬眼默默朝江谨看了看,倒也没有戳穿什么。
吃了午饭之后,袁甲先跑了一趟,到玉邕县衙那边探看一番,没多久便回来,说是火已经都灭了,那边一片狼藉,在起火的时候逃出来的人也不肯继续驻守,都跑掉了。
袁牧招呼所有人一起出发,再次前往玉邕县衙,或者说,被烧毁的玉邕县衙。
火熄灭了之后,这边也没有人再围观,破败的县衙看起来更显寥落,慕流云看到这烧得残破不堪的院子,想起自己之前的险象环生,不觉后背又是一层冷汗。
一边在心里面后怕,看向前面袁牧的背影时,她心里面的感激之前也愈发浓厚。
一行人穿过湿漉漉的前庭,绕过还有残烟冒出来的废墟,终于找到了原本大牢的位置。
玉邕县之前有吴荣志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县令,自然政事是不可能兢兢业业的,平日里有什么不爽就是打板子,打得满身是血直接拖出去丢在门口大街上。
百姓对他敢怒不敢言,即便真有什么闹了矛盾要打官司的,闹到官府来,最后也是被他搞得一塌糊涂,不了了之都是好的结果,颠倒黑白也是常事。
因为这样,所以玉邕县百姓也习惯了凡事不“麻烦”这个县太爷,于是乎吴荣志就更加不用操心这些,县衙大牢里面除了那一伙贼和尚之外,就没有别的人了。
大牢毕竟是整个县衙最坚不可摧的地方,即便被火烧了,也依旧屹立不倒,只是里面原本木头的牢门、栅栏,还有牢里用来保暖的稻草垫子,都在这一把大火之中烧成了灰烬。
慕流云这回可是有备而来,到了大牢里面,找到了那几具早已经被烧得焦黑的尸体,
这些尸首早就已经看不出来谁是谁,都只剩下一个囫囵的人形,她娴熟地将其中一具尸体翻过来,自己的那只木匣子放在一旁的地上,从里面取出一根长竹签,再撕一小块儿棉絮,将棉絮熟练地扭在竹签一段,将竹签插进那具焦尸的鼻孔之中。
待到那竹签抽出来,上面的棉絮还是原本的样子。
慕流云又撬开尸首的牙关,将竹签塞进去擦了几下再拿出来,也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她又用同样的方法眼看了旁边的几具,皆是如此。
“大人,死者鼻子和嘴里都没有烟灰,果然是被人打死之后才放的火!”至此,慕流云已经不需要再浪费时间,站起身对袁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