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如利剑一般,将许爰前一秒还倒流的血液霎时冰封了。
林深似乎是回答孙品婷早先的咄咄逼人,也是回答那男生有些怪的话语。
那男生一愣,他身边的女生忽然恼怒,看了赵扬一眼,又狠狠地瞪了许爰一眼,蹬蹬上了楼。
那男生挠挠头发,看向许爰,见她怔怔地站着,他上前一步,似乎想说什么,孙品婷眼风扫过去,他立即顿住脚,尴尬一笑,说了句“不好意思”,转身也离开了。
偌大的宿舍楼前,转眼间便剩下了许爰和孙品婷。
孙品婷一脸怒气,见人都走了,回头狠狠地瞪着许爰,“这就是你喜欢了三年,跟我说的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他女朋友的男人?”
许爰静静地站着,宿舍楼前转角的凉风吹来,她的发丝被刮乱了,盖住了半边脸。
“林大才子,三年前,很多人就断定,林氏倒闭,他父亲去世,他手中勉强攥住她母亲死活保下来的一个小公司支撑不了多久,可是他偏偏一边完成学业,一边支撑了三年。这份毅力谁能比?更何况如今他的小公司运转有模有样。外面无数人提出天价收购他的小公司,只是为了将他一并纳才。他都不卖,谁的账也不买。这样的一个人,他如今一心要重新壮大林氏,脑子里怎么会装着情啊爱啊的?若是让你做他女朋友,你陪在他身边这三年,无数机会,早就做了。”
孙品婷毫不客气地指了指她额头,“许爰,你醒醒!他根本就没看上你。能让你一直陪着,无非是你对于他的公司有帮助而已。”
许爰身子晃了晃,不知是被孙品婷点的,还是心里一直坚持的东西突然被击碎。
她的面色在宿舍楼前的光影里有着前所未有的灰蒙,似乎整个人,就像是冬日里的干萝卜,没有半丝水分和温暖。
孙品婷本来还想再数落她,可是看着她这个样子便心下不忍了,撤回手,一把拽住她,“走!”
她所说的走,不是回宿舍楼,而是离开。
许爰被她踉跄地拖着走了一段路,在道边看到她开来的车时,才僵硬地问,“去哪里?”
“自然是带你去放风透气,难道我要任由你这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回宿舍里趴在被窝哭?”孙品婷打开车门,将她塞进副驾驶座里,然后转身去另一边上了车。
许爰脸色灰败,“即便回宿舍,我也不会哭的。”
孙品婷冷笑,“你是不会哭,顶多一夜不睡,揪心扯肺,欲哭无泪,第二天顶着熊猫眼继续为他累死累活地卖命干活罢了。”
许爰不说话。
“许爰,你可有点儿出息!”孙品婷探身给她系上安全带,然后又系上自己的,利落地发动车子,一踩油门,离开了门口。
许爰目光看向车外,车开得快,景色一晃而过,她的脑中不停地闪过林深离开时清冷的背影。
本来以为被撞破相亲要比用他的杯子严重得多,现在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霉运。
分明是被他承认不是他的女朋友才是今日的霉运之最。
人就是这样,在下一件事情没发生之前,你永远想不到会有什么能打破你的心里极限。
“要哭就哭,没人笑话你!”孙品婷打方向盘转道时,抽空瞅了她一眼。
许爰摇摇头,她也没想哭,有什么可哭的?本来在攀登高山前,就要做好也许会踩滑石子滚下山坡的准备。
如今她这是滚下山坡了!
摔得虽然遍体鳞伤,但也不至于要死要活!
毕竟……
她早就隐隐有过心里准备。
“既然现在不哭,就不要明天醒过神来再给我哭哭啼啼,姐可看不惯。”
许爰见她走的方向不像是去老地方的方向,从车外收回视线,“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坐着你的就是了!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了。”
许爰闭上了嘴。
孙品婷不再说话,专心地开着车。
这个点的北京没有那么拥挤了,但车辆还是一辆接着一辆,嗖嗖地过。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孙品婷的车在一处饭店门口停住。
许爰向外看了一眼,顿时惊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竟然带我来这里?”
孙品婷将车熄了火,点点头。
“都几点了?人早走了!你可真是……”许爰无语地看着孙品婷,她竟然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送她来相亲的地点。
“也许没走呢!”孙品婷解开安全带,利落地下车,同时催促许爰,“你快点儿!”
许爰无奈,慢慢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车门关上,锁上车,孙品婷拉着许爰往饭店里面冲。
门口的迎宾服务员分外有礼地迎接二人,含笑着询问,“两位女士可定了包厢?”
孙品婷吸了一口气,期待地问,“222包厢的客人走了没有?”
“我帮您查一下!”那服务员笑着走向前台。
孙品婷拉着许爰立即跟了上去。
许爰头疼地嘀咕,“大小姐,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人家还能等着?”
“那可不一定!”孙品婷甩了一下头发。
许爰只能不吱声了。
不多时,那服务员便查到了,对二人微笑解答,“222包厢的客人半个小时之前结账走了。”
半个小时前?
许爰一下子就愣住了!
如今已经近十一点,也就是说,那人十点半走的?竟然在这里从七点待到十点半?
孙品婷跺了一下脚,狠狠点许爰的额头骂她,“死丫头,人家竟然等你到十点半,你真是气死我了……”话落,她又使劲地拧了一把她的脸,气冲冲地出了饭店。
许爰意外不已,那个人竟然等了这么久?她回过神问,“222包厢一共来了几个人?”
“只一位先生!”
许爰默然地点头,一个人在没有同伴的情况下,在酒楼里等了三个半小时,实在难以想象。
她道了一声谢,出了酒楼。
孙品婷已经上了车。
许爰走到车前,拉开车门,看了孙品婷一眼,她脸色十分难看,她慢慢挪上车,咳嗽了一声,小声地说,“走了就走了,我才大三,急什么?你和我妈一样,生怕我以后嫁不出去。”
孙品婷狠狠挖了她一眼,忿忿,“你懂什么?你知道要跟你相亲的人是谁?”
许爰也一直奇怪孙品婷对她的相亲热情度,以为是第一次相亲,觉得新鲜,所以跟着她妈凑热闹,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不由问,“谁?”
孙品婷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反正一颗黄金树被你放跑了,你还有必要知道他是谁么!”话落,她一踩油门,车离开了酒楼门前。
车子上道极快,就如她的怒气。
许爰不得不开口提醒,“喂,你慢点儿!”
孙品婷仿佛没听见。
许爰又喊了她两声,她才勉强减了些速度,许爰松了一口气,实在头疼,闭上了眼睛。
车子大概又开了半个小时才停下来。
许爰哪怕闭着眼睛,脑中光影乱窜,也是睡不着的,感觉车子停下,她睁开眼睛,向外看了一眼,极其熟悉,这才是到老地方了。
酒门前,灯火辉煌,进进出出,午夜是最热闹的时候。
孙品婷停好车子,也不管许爰,自己先走了进去。
许爰下了车,也跟了进去。
她们一前一后刚进入,便有几个人见了迎上来,笑着打招呼,“呦,婷婷姐,爰爰姐,你们今天这是又有空了?”
“少废话,去调最烈的酒。”孙品婷脚步不停,向台走去。
有人一看不对劲,立即拉住许爰悄声问,“婷婷姐怎么了?今天火气好像有点儿大啊。”
许爰笑笑,故作轻松,“她哪天火气不大?听她的,调!”话落,她也跟着走了过去。
那人一愣,看向左右,“你们是不是也觉得今天婷婷姐不对劲?”
“何止婷婷姐不对劲,爰爰姐也不对劲!”有人吐吐舌头,“爰爰姐向来是不准婷婷姐喝烈酒的,今天可是笑着就同意了。”
其他人都一致点头。
那人缩了缩脖子,“那我今日可得小心侍候着,否则得罪了这俩主,饭碗就不保了。”话落,他连忙跑去调酒。
其他人互看一眼,又看向已经坐在台前的二人,都不约而同地避远了些。
酒里放着怀旧的经典老歌,有一种弥漫的忧伤的气息。
孙品婷坐下后,敲着台嚷,“换流行歌曲,听这破玩意儿做什么?”
这一声极大,四周的人都静了静。
有人立即摆手,“没听到婷婷姐发话了吗?还不快换!”
有人立即手忙脚乱去换,不多时,换成了流行歌曲,十分欢快,忧伤一扫而空。
孙品婷满意了些,晃着脖子听着。
许爰看了她一眼,想着一会儿是她把她抬回去,还是她把她抬回去。若是都醉了呢?她挥手招来一人,对他侧身小声说,“一会儿我们都醉了,就睡在这里了。”
“后面的云泽里一直留着房间了。”那人立即也小声说。
许爰点点头。
没多久,酒调好了,摆放在了二人的面前,一人一杯。
孙品婷又敲了两下台,“这点儿怎么够?今晚上你不准干别的,我不让你停,你就一直调,别停下,知道吗?”
那人唏嘘了一声,看向许爰。
“你看她干什么?按我说的话照做!”孙品婷瞪眼。
那人连忙点头。
孙品婷将酒杯往许爰面前一推,“今天晚上不喝吐了,谁也不准走!姐姐陪你醉一场,明天你就给我忘了那个王八蛋!你若是说不,现在就滚!”
许爰默默地看着酒杯,喝吐了谁也走不了!不过她现在也确实想喝酒,最烈的酒。她拿起酒杯,一仰脖,都灌了进去。
辛辣入喉,却还是觉得,最辣的酒也不过如此!
这一夜,酒灯光迷离,热闹一如往常。
除了两位身材姣好的女子在一杯接着一杯地拼酒,增加了酒里的一道风景外,没有不同。
有客人见了有趣,端着杯子上前搭讪。
孙品婷一杯酒泼了过去,“不想死就给老娘滚远点儿!”
那客人显然是个看起来有些身份的人,从没被人泼过酒,顿时来了火气,刚要发难,旁边一个服务员一把拽过他,在他耳边悄声耳语了两句,那客人顿时偃旗息鼓,默默地走开了。
经此一事,再无人前来打扰。
许爰放下酒杯,骂了孙品婷一句,“泼妇!”
孙品婷顿时勾住她肩,毫不着恼,回嘴,“你家的!”
许爰无语。
孙品婷勾勾手,有人立即又将酒满上,她纤细的手指握住酒杯,清脆地和许爰碰了一杯,一仰脖子,全都灌了进去,姿势十分的妩媚又洒意。之后,放下酒杯,问许爰,“你说,今日咱们俩,谁先醉!”
“你!”
孙品婷切了一声,“你已经说醉话了!”
许爰不置可否,杯子在灯光下溢出熏熏光影,她眨眨眼睛,光影由一个变成两个。她想着,也许她真的已经醉了。她晃晃脑袋,放下酒杯,趴在了桌子上。
“喂,说你醉你还真醉了?”孙品婷推推许爰。
许爰一动不动。
孙品婷使劲往起拽许爰,“你给我起来,喝这么点儿就醉?没门!”
许爰身子晃了晃,拍开她的手,又趴在了桌子上。
孙品婷又拽了几下,无论她怎么摇晃,许爰也不醒了,她鄙夷了她一句,继续让人满酒。
那调酒师给她满上,同时小声劝,“婷婷姐,这酒太烈,喝进去不觉得,可是后劲……”
“少废话!”孙品婷摆手制止他继续说。
调酒师无奈,只能住了口,继续给她调酒。
孙品婷又喝了几杯,然后晃着身子站起来,似乎准备去舞池,走了一步,回头见许爰趴在那,她抬脚踢了她一脚,“真没用。”然后,对旁边服务员招手,“开我的车送她回去。”
那服务员立即道,“爰爰姐说醉了就住在这里。”
“自从遇到了那个死男人后,她就变成了这副讨厌的样子,未雨绸缪得连一次放纵的机会也不给自己。”孙品婷嫌恶地丢下一句话,再不管许爰,去了舞池。
那服务员见孙品婷怕是还要玩许久,他想了想,扶许爰去休息。
酒和后面的云泽会馆仅隔了一条通道。
出了闹腾的酒,来到酒后面相连的会馆,上了楼,许爰忽然睁开眼睛,直起身子,对那服务员摆摆手,“我自己上去,你回去!”
那服务员一怔,“爰爰姐,你没醉?”
醉?
许爰揉揉额头,明日下午还有一个投标预案,今日已经失去了一个,明日那个再不能失去了。这么烈的酒,若是明日睡一天,她还怎么做事情?孙品婷说得对,对于林深,她就是没出息,可是那又怎样?她没出息得够久了,也不在乎再久一点。
“我还是送你上去!几步的路了。”那服务员又扶住她。
这时,忽然拐角处有人走来,皮鞋擦着地面,不疾不徐的声响。
那服务员抬头看了一眼,忽然低呼出声,“您……您怎么来了?”
那人向这边看过来一眼,目光没停顿,也没说话,走了过去。
许爰转头看过去时,只看到一个径长的背影,手里端着酒杯,一身休闲装,看起来十分的年轻。她转回头,纳闷地问,“他是谁?”
那服务员连忙小声说,“爰爰姐,你最近真是忙晕了,还不知道吗?他是……”
“给我房间烧一壶热水!”那人忽然开口。
那服务员话语顿住,立即应了一声,“您稍等一下。”
“等?”那人停住脚步,回头看来。
这里光线微微昏暗,许爰只看到那人侧脸好看的眉目,清俊的菱角,她确定不认识,可是能让服务员用尊称,见到他跟见到了一尊大佛一般惶然恭敬的态度,显然非比寻常,她对身边的服务员摆摆手,“你去!”
“那你小心一些!”那服务员有点儿不放心许爰,虽然她看起来没事儿,但是那酒后劲足,她喝了不少杯,如今还能保持清醒,已经是酒量惊人了。
许爰“嗯”了一声。
那服务员放开他,几乎小跑着去了另一边走廊。
许爰扶着楼梯站了片刻,这时没了人扶,才觉得酒的后劲上来了。她晃了晃头,抬步往前走。
她刚走两步,不远处那人忽然转身向她走来,不多时,走到了她面前,端着酒杯打量她。
许爰停住脚步,慢慢抬起头。
寻常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有一张好看的侧脸,但是有一张好看的侧脸的人,不一定真的好看。
而这个人,属于前者。
他是真的好看!
许爰虽然看惯了林深的脸,但还是被惊艳了一下,出于礼貌,她扯开嘴角对他笑了一下。
那人本来面无表情,但是在许爰对他笑了之后,他脸色忽然变了一下,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她手腕,在她还没来得及惊呼时,将手中的一杯酒对着她的嘴灌了进去。
许爰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震惊不已,睁大眼睛看着他。
她想拒绝,可是被他扣牢了手腕,酒水辛辣入喉,比早先她和孙品婷喝的酒辛辣百倍。
她这才知道,这才是最辣的酒,早先喝那些都不算!
不多时,一杯酒下肚,她被辣出了眼泪。
那人见杯子空了,抖了抖手,似乎舍不得浪费一滴,直到杯壁没有酒水再落下,他才满意地放开了她。
许爰身子站立不稳,晃了晃,在要栽倒在地上之前抓住了他的衣襟。
那人挑眉,毫不客气地拂开了她的手,许爰“咚”地一声,如愿栽倒在地。
那人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过身,随意拿着空酒杯走了。
不多时,脚步远去,没了声音。
许爰头脑昏昏,想起来,身子却没力气,恼怒地想,他和这个人有仇吗?
这酒到底是酒?还是酒精?她若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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