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回到梨花里。火锅的汤底已经准备好了，大家把舒窈他们买回来的菜分拣好，又迅速地洗好、切好，就围坐成了一圈，准备开吃。
舒窈回来后，先回房间卸了妆，又换了一身轻便的家居服。等她出来时，大家已经坐好了。
梁菲菲和陆和晏坐在一起，而唯一给她留下来的座位，就在陆和晏的对面，两边分别是姜甜和迟秋阳。
她刚一坐下，姜甜就用眼神示意她看对面，梁菲菲正笑容甜甜地给陆和晏夹菜。
姜甜在她的耳边小声地八卦：“之前那些谣言该不会是真的吧？”
舒窈问：“什么谣言？”
姜甜说：“就说小鹿哥哥和梁菲菲在谈恋爱呀！”
“怎么可能？！”
舒窈还没接话，迟秋阳首先抗议起来。他的反应有点大，周围的人看过来：“你们仨说什么呢，这么激动？”
“在八卦！”姜甜说得理直气壮。
江旭有些好奇：“哦？什么八卦？”
姜甜：“不可说！”
“嘁。”江旭朝姜甜扔来一个白眼，姜甜又朝他吐了吐舌头。
舒窈被他俩逗笑了：“二位贵庚？”
“三岁！”
“不能再多！”
……
闹了一会儿后，舒窈还惦记着之前的八卦，问迟秋阳：“为什么不可能啊？”
姜甜也来问：“对啊，我看梁菲菲不是挺喜欢小鹿哥哥的吗？”
迟秋阳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自己知道的内情能不能说：“具体原因，我也讲不清楚，反正队长不可能会喜欢梁菲菲的！”
舒窈顿了一会儿：“我听说……你们队长也不喜欢我……”
迟秋阳：“不可能！”
舒窈帮他回忆：“第一天，在来这的车里，江旭跟你八卦的时候说的。”
迟秋阳努力回想着：“啊……那是……那是……”
舒窈：“没关系，你不用帮他找借口。”
迟秋阳憋了一会儿：“反正我觉得我们队长不讨厌你，我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对你肯定不是讨厌。”
小男生讲话时有股执拗的倔劲儿，连脸都涨得红红的。
舒窈忍住笑意，说：“好，我相信你。”
“我不是在安慰你……”
迟秋阳还想解释，姜甜却已经说起了别的话题：“说起来，小舒姐和梁菲菲也算有点渊源呢。”
“嗯？”
“就你和秦疏演的那部《雪色》，后来不是出了个电视剧版的吗，你当初演的那个角色——蒋寒语，在电视剧版里就是梁菲菲演的。”
这个舒窈倒真没听说过。
那会儿，她刚去伦敦不久，印象里秦疏是跟她提过一次，说《雪色》又拍了个电视剧版。她那时忙得没日没夜，也没心情关注这些消息，敷衍两声就将这个话题忽略过去了，却没想到此时它竟在这里等着自己。
难怪她一直觉得梁菲菲看自己的眼神不是那么友好，起先她还以为是陆和晏的原因，现在看来，又似乎不止。
晚饭过后，迟秋阳他们非嚷嚷着要一起组队玩游戏，舒窈刚洗完碗回来，就听李昕在叫陆和晏：“到底玩不玩？”
看样子，他们似乎已经劝他很久。
陆和晏半躺在沙发上，用手臂盖住自己的脸，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不玩。”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合群呢？！”李昕忍不住吐槽他。
迟秋阳抬头，朝刚走过来的舒窈招手：“队长不玩就算了！小舒姐来呗！”
除了一些简单的单机游戏，近几年流行的那些游戏，舒窈全没玩过，她有些为难：“我不会……”
“人家不会就别强求了吧。”李昕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总算放过了陆和晏，但对舒窈加入的抗拒也很明显。
舒窈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李昕不喜欢她，理由她也知道，十有八九是在为陆和晏抱不平。她有些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又听迟秋阳说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也就是随便玩玩嘛，又不是要打比赛。况且，这个很简单的，小舒姐，我教你呀！”
迟秋阳行动力惊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舒窈的跟前：“你先把游戏软件下下来。”
别墅里很久没人住过，晚上网络不是很稳定，舒窈下了约十分钟，才将游戏软件装上，在迟秋阳的指挥之下，随意注册了个账号。
她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一边按着迟秋阳说的步骤进入游戏，一边叮嘱他：“等一下你记得提醒着我一下啊，我真的对这个一窍不通。”
“行！”迟秋阳顺口应了一声，停了一会儿，等所有人都进入游戏了，他才又说，“比如说现在啊，你就老老实实在那稳住别动，等下我让你在哪儿下，你就在哪儿下。”
舒窈对这个是真的不太懂，各种操作也没整明白，听见迟秋阳的嘱咐，才发现自己刚刚不知道点到了哪里：“我好像已经下了……”
迟秋阳啊了一声：“你在哪里下的？”
舒窈看了眼屏幕：“不知道，可能是一所……学校？”
迟秋阳：“……”
舒窈：“那我现在……我该干点什么？”
迟秋阳那边可能正在忙，有些为难地看了舒窈一眼，又看向陆和晏，求救似的：“队长，你快帮小舒姐看一下呗！我这儿走不开！”
舒窈一听他在向陆和晏求助，莫名就有点怂：“要不，我就站在这里等别人来‘杀’我好了，‘我’死掉的话，应该也不影响你们……”
“手机给我。”
她话音未落，倏忽有一只手从她的头顶伸了过来。
陆和晏仍坐在沙发上，身子快弯曲成六十度，他半个身子都罩在舒窈的头顶，许是有一会儿没开口了，说话时，嗓子有一点点沙哑。
舒窈满鼻尖都是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味，她连头也不敢转，怕碰到他的下颌，只讷讷地将手机递到他的手里，等他接过去以后，身子撤回去了，她僵硬的身体才松懈下来，双手合十，若无其事地对他笑道：“感谢救命之恩。”
陆和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游走着，舒窈索性回身坐到他旁边，看他怎么操作。
她其实也看不懂，思绪早飞到九霄云外去。
她在回想牧导给她的那段剧本的内容，她要试镜的那个角色是一位一直暗恋男主角顾明月的女孩儿。
顾明月喜欢他，却从来没敢让他知道，甚至最后为了他死掉了，他也毫不知情。只是在得知她的死讯时，他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她的面容，轻轻地感叹一句：“那个小姑娘啊，倒是可惜了。”
顾明月的戏份不多，但形象格外讨喜。
舒窈回神时，迟秋阳他们已经打完了一局游戏，几个大男孩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方才他们哪一步走错了，而哪个操作又实在太聪明。
陆和晏将手机屏幕退回到桌面，正想还给舒窈，忽而叮的一声，一条微信跳到桌面。
秦疏：“你之前一直没回答我，当年那件事的实情，你为什么不告诉陆和晏啊？就这样放任他误会你、恨你，有意思？”
陆和晏的眼睛一闪，舒窈突然凑过来：“有人给我发消息吗？”
“是吗？”陆和晏敛了心神，将屏幕摁灭，递给舒窈，“我没注意。”
舒窈哦了一声，打开锁屏，瞧见秦疏发来的消息，心脏顿时就是一沉，也不知道陆和晏刚刚看到了没有。
舒窈闭了闭眼，给秦疏回复：“我现在好想打你一顿哦。”
秦疏：“？”
舒窈继续控诉他：“都怪你，陆和晏好像看到这条消息了。”
秦疏：“啊？”
大概怕微信上讲不清楚，秦疏又打了电话过来，舒窈看了一眼众人，索性上楼回了房间。
秦疏问：“怎么回事啊？”
舒窈说：“他刚刚在用我的手机打游戏。”
秦疏：“什么毛病啊，这是，他自己没有手机？”
“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讲不清楚。”舒窈翻了个白眼，“总之，我现在特别想和你打一架。”
秦疏自知理亏，干笑了两声：“你别这么悲观，说不定他看到了是好事儿呢。你看，他看到我这样说，肯定会好奇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对吧？然后，他一去调查，就会发现你其实是有苦衷……”
“没用的。”舒窈道，“不管我有什么苦衷，我都是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离开了他，在他备受打击的时刻又狠狠地在他的身上压了一块大石头。”
她说：“我狠狠地伤害过他，这是事实。”
“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啊，他应该……”
“你不要再费力安慰我啦。”舒窈眯了眯眼，想了片刻，又气呼呼地说，“总之，从今天起，一个月之内，别让我再看到你的电话和微信，还有短信、qq、微博！一个都别出现！”
说完，也不等秦疏回应，她就鼓着脸挂断了电话。
对面，秦疏望着亮起的屏幕，失笑：“真是小没良心。”
顿了片刻，他翻开陆和晏两分钟前给他发的短信：“秦疏老师，冒昧地打扰一下，最近方便见一面吗？”
他揉揉脑袋，回复：“抱歉，最近一个月恐怕都不方便呢。”
舒窈隔天是被陆和晏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昨晚睡觉时，忘记给手机充电，半夜，它自动关机了。
陆和晏来找她时，天还没有亮透，窗帘外乌蓝的天幕里只透出一点隐约的亮光。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迷迷糊糊地裹着睡衣下床去开门。屋里没开灯，走廊里的灯也没开，陆和晏用手机照着，正靠在她的门框上静静地等着。
舒窈有些意外他这个点就来找她，又怕吵到隔壁的人睡觉，微微踮起了脚尖，小声问他：“有什么事吗？”
她睡觉的时候，只穿了一条吊带裙，这会儿睡袍裹在外面，但裹得不紧，左半边肩膀全露在了外面，一同露在外面的还有一条浅绯色睡衣的带子。
陆和晏淡淡地扫过去一眼，又很快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舒窈没有察觉，又问了他一遍：“怎么了？”
陆和晏往后退了一步，将灭了的手机重新摁亮：“林姐来了。”
舒窈有些惊讶：“现在吗？”
“嗯，出了点事。”
“啊……”
舒窈喉咙里发出一个没意义的音节，随便整理了一下自己，就直接随陆和晏一起去了他的房间。
路过梁菲菲的门口时，她听到里面似乎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她念叨了一句“梁菲菲今天的活动居然这么早”，就没再注意了。
迟秋阳、李昕和江旭几人也已经等在了陆和晏的房间里，见舒窈进来，林书雅就问：“看热搜榜了吗？”
舒窈说：“还没来得及看。”
“你们呀……可真会给我添麻烦。”林书雅看向舒窈，“你昨天怎么没跟我说你是跟小鹿一起的？”
陆和晏晚了舒窈几步进门，正低着头扣门锁，闻言，顺口回道：“是我没让她说。”
“唉，你真是……你说你们瞒着我干吗呀？！”
陆和晏摸了摸鼻子，静静地站在门口挨批评，没答话。
舒窈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书雅把手机递给她：“你自己看。”
林书雅的手机此时正停留在热搜榜的界面上，从上往下的几条分别是——“陆和晏、舒窈在超市”，而紧跟在那下面的，还有“舒窈、秦疏”“舒窈、蒋寒语”“舒窈为什么退出娱乐圈”等等。
不用点进去，舒窈都能想到这些热搜里的内容究竟是什么，这些网友，一旦发现某个人的新闻，就非得把这个人的过往都扒个底朝天才甘心。
舒窈随手翻看了几条，原来是今天她和陆和晏逛超市的时候被路人拍到了。先是有人在网上发了照片，问粉丝图片里的人是不是陆和晏。
确定是陆和晏之后，又有人注意到站在他旁边的舒窈，紧接着就有人拿舒窈以前的照片过来做了对比，于是他们就顺理成章地上了热搜榜。
舒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林书雅：“签约第一天就给你惹来这样的麻烦……”
“你想多了。”林书雅摆手打断她，“经纪人本来就要负责帮你们处理这些事，况且，这也不算是负面消息，主要看我们怎么利用。”
其他的都还好，只是“陆和晏、舒窈在超市”这一条稍微难处理一些。
《明星公寓》的节目组本来计划把舒窈的回归作为一个噱头，在节目开播之前再公布的，如果他们此时就澄清说超市之行是在录节目，那就打乱了节目组的计划，可如果现在不澄清的话……
林书雅思索了片刻，问他们：“你们两个介意顺水推舟来炒个cp吗？”
“炒cp”也算是明星们比较常用的一种为自己增加热度以及吸粉的营销手段了。
陆和晏从门口走进来，稍长的袖子被他松松散散地挽在手腕处。
林书雅喝了口水，兴致勃勃地给他们科普：“当然，炒cp的话，一定要严格把握好一个度，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不能太直白、太亲昵，但又必须有一点亲昵，必须让粉丝觉得这个人对你来说是跟别人不一样的……总结来说，就是——似是而非，欲拒还迎，给粉丝留足想象的余地。”
舒窈曲腿坐在单人沙发旁的地毯上，又顺手抱了一个小抱枕窝在怀里，听完，有些目瞪口呆：“这里的事居然有这么多讲究。”
“不然呢？！你以为这种事情是好做的啊。这里头学问可大着呢，一不小心就会遭到反噬的。”林书雅给他们举例，“你看之前梁菲菲想和小鹿炒cp，小鹿这边没配合，结果她一转头就去卖惨，到现在，小鹿还被她那帮粉丝追着骂渣男、骂忘恩负义呢。”
舒窈长长地哦了一声，完全关注错了重点：“陆和晏为什么不配合啊？”
“这个我知道！”迟秋阳坐一边听了半天，总算找到了插嘴的余地，“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队长不喜欢梁菲菲！”
话音刚落，李昕瞪他：“怎么哪儿都有你的事儿？！”
迟秋阳反驳他，声音还委屈巴巴的：“我说的是队长，又没说你……”
李昕：“你知道什么呀，你就在这儿乱说？！”
迟秋阳眨了眨眼：“那队长不烦梁菲菲吗？！”
李昕一噎，林书雅一巴掌拍在迟秋阳的头上：“我早就跟你说过，说话要注意，祸从口出，你知不知道？！”
迟秋阳撇撇嘴。
李昕接话：“就是！你自己惹到麻烦不打紧，别连累队长跟着你一起被骂！”
几人一唱一和，完全当陆和晏不存在似的。
陆和晏大概见惯了他们这样互怼，完全没有要搭理的意思，就当成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
他伸手从床头柜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来，在手里掂了掂，许是想到了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人，刚掏出打火机，又扔回到桌子上。
林书雅见话题越扯越远，懒得和他们打嘴炮了，转头去问陆和晏：“你觉得怎么样？”
陆和晏将烟也扔下了，单手拎了一把凳子坐在舒窈边上。
他们住的这栋房子看起来很旧了，装修全是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风格，窗帘是深蓟色的法兰绒，影影绰绰地映着外头参天大树的枝丫，头顶的吊灯倒是简朴，但泛着暖橙的光亮，又透着几分华丽的味道。
陆和晏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往下耷拉着，他用指骨节擦了擦鼻尖，须臾，漫不经心地说：“没必要。”
林书雅乐了：“什么叫没必要？”
陆和晏道：“再录两天，第一期节目就可以剪出来了，可以和节目组商量一下，提前开个发布会。”
林书雅忍不住说：“虽然我总说炒cp有风险，但事实上，这里头好处也有很多的。不管是热度，还是话题度上，都能让你们再上一个台阶，况且，你们都是我的艺人，我总不会厚此薄彼地去坑谁。”
林书雅本来只是随口一提，这么给他们分析了一通之后，她倒真的有些动心了。
陆和晏的椅背抵着墙，低头看着手机，半个身子都懒散地往后倾斜着。
“不用。”
他再一次拒绝了她。
林书雅不由得嘿了一声：“你也忒固执……”
她本想调侃他，目光却瞥到坐在旁边许久没发言的舒窈，小姑娘垂着眼睫，情绪没收拾好，嘴唇翘起，几乎可以挂上油瓶，估计是以为陆和晏在嫌弃她。
陆和晏也看到舒窈的反应了，但他大直男一个，根本没想那么多。先前梁菲菲想和他炒cp，被他无声地拒绝了，虽然后来cp粉伤心地回踩，把他骂得挺厉害，但他的粉丝也把梁菲菲攻击得不轻。
他就是觉得今天这个上了热搜榜的事儿有别的方法可解，那就没必要搞得腥风血雨的，到时候又惹得舒窈被骂，他还得去哄她，麻烦得很。
但舒窈的失落也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连李昕都看出来了，趁林书雅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在他们的小群里发了微信。
李昕：呼叫老陆@陆和晏，舒窈该不会还喜欢你吧？我怎么觉得她这状态不太对劲呢。
陆和晏的手机就在手里，他一眼就看到了李昕发的消息。他淡淡扫了舒窈一眼，她的小手茫然地乱扯着，快把地毯上那一块的毛给扯没了。
他别开眼，双肘撑在腿上，慢悠悠地给李昕回复：“你看谁都不对劲。”
李昕：“真的！我在她正对面，看得清楚，都快哭了，我会骗你？！”
江旭：“真的，我也看见了。”
迟秋阳：“真的，我也看见了＋10086。”
迟秋阳跟完风之后，又觉得不太对劲。
迟秋阳：“所以，队长和小舒姐？”
李昕：“滚一边儿去，没你的事，少八卦。”
迟秋阳：大哭.jpg
林书雅的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了半天，拿出来一看，果然是这几个小子在群里偷偷聊天呢。她也没仔细看内容，没好气地骂他们：“我说怎么突然没声儿了，敢情你们在这边开小会呢。”
下一秒——
林书雅将舒窈拉入群聊。
众人一惊，先是李昕骂了一句脏话：“我发错群了！”
紧接着——
迟秋阳撤回了一条消息。
李昕撤回了一条消息。
迟秋阳撤回了一条消息。
迟秋阳撤回了一条消息。
江旭撤回了一条消息。
李昕撤回了一条消息。
陆和晏撤回了一条消息。
舒窈望着屏幕上一连串的撤回，忍不住打了一串省略号，李昕仍在旁边哀号：“你们坑我！就我那条消息撤不回去了！”
林书雅瞧了一眼李昕那句话，眼里微微露出一点讶异，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了。
林书雅冷笑：“新加群的人看不见之前的消息，你们的智商是被狗吃掉了吗？”
四人一时都有些无言。
江旭脸皮颇厚地为自己“挽尊”：“我们三个本来就没有智商，被狗吃掉智商的只有队长。”
李昕鄙视他：“谁跟你“我们、我们”的啊，你承认自己没智商，别带上我。”
迟秋阳举手：“也别带上我！”
林书雅要被他们气死了：“还能不能讨论一点正事了？”她用下颌指指陆和晏，“所以，这个事儿你们就这么定下来了吗？”
许是因为刚刚在和他们闹，陆和晏的眼里也难得蓄起了一点笑意，被暖光灯照着，像蒙上了一层温柔的滤镜。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懒懒地道：“就这么着吧。”
林书雅又问舒窈：“舒舒呢，你这边怎么看？”
舒窈脑子里都在想他们刚刚撤回的是什么，有些心不在焉，闷着声音答：“就按照你们商量的来吧。”
“那行，那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了啊，晚一点我去找节目组商量。”林书雅站了起来，“你们几个收拾一下，该睡回笼觉的，睡回笼觉，该起床工作的，赶紧给我起床工作。”她顿了一下，又转头问舒窈，“我记得你今天要去试镜牧导的电影？”
试镜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
舒窈睡到十点才起床，洗了个澡，又仔仔细细地化了妆。因为《明月几时有》是个民国背景的故事，故而，她穿了一件改良版的国风盘扣上衣，下面是一条深蓝色的a字型百褶裙，上衣外面又罩了件奶白色的法式娃娃领呢子外套，整个人乍一看，倒真有几分故事里江欲雪的样子。
江欲雪就是舒窈这次要去试镜的角色。
舒窈从别墅里出来时，林书雅已经等在门口了，她开来的是陆和晏他们几个的那辆保姆车。舒窈拉开车门，发现里面坐着的还有陆和晏，以及陆和晏的助理。
许是因为夜里没睡好，一大早又去赶通告，陆和晏戴了一副眼罩，此时正靠在后排的座位上补觉。车子是陆和晏的助理在开，林书雅坐在副驾驶位上。
上午，他们拍香水广告去了，故而这会儿陆和晏身上还残留着一点香水的气味，有些像玫瑰的味道，又混杂着一丝丝古木林下雨之后幽静的气息，闻起来特别安心。
林书雅一只手扒住椅背，回过头来，问舒窈：“都准备好了？剧本看完了吗？”
舒窈怕打搅陆和晏睡觉，声音很小：“就只有一小段，早就看完了，那本书我看过好几遍，我是书粉！”
林书雅点点头：“那就好，等会儿好好表现。刚好小鹿也要去和演员们一起搭戏，也可以照应你一下。”
舒窈在车上看到陆和晏的时候，就猜到他要去帮忙搭戏，这会儿听林书雅这么讲，也没有特别惊讶。她点点头，转而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好久没演过了，恐怕问题很多……”
陆和晏闷声嗯了一下，将眼罩从脸上拿下，却没转过脸来，眼睛依旧微微闭着。
“你高中那会儿也没有经验，不一样演得挺好？！”
林书雅以为他说的是舒窈演《雪色》那时候，点头附和：“就是，你也别太担心，昨天你练习的时候，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问题不大。”
舒窈低低地说了声：“好。”
她的心里却有些讶异。
陆和晏说的肯定是他们高中的时候在话剧社演《明月几时有》的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定地得出这个结论的，但她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但陆和晏怎么会突然跟她提起高中的事？她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心里像被无数只小爪子挠了似的，痒得很。
有什么东西在那里蠢蠢欲动着。
舒窈将下巴抵在前座的椅子靠背上，脚尖在座椅底下晃呀晃的，转头，软软地开口：“阿晏呀。”
她蹬鼻子上脸特别有一套。
陆和晏闭着眼，没理她。
舒窈觉得不好意思，但心里那根狗尾巴草挠得她愈发厉害。
她又叫他：“阿晏。”
林书雅在前面刷微博，舒窈怕她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将声音压得特别低，脑袋又往陆和晏的方向凑了凑。
她的头发很长，烫鬈了，额前的刘海儿被她用一个缀满珍珠的发夹夹在了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
陆和晏被她垂下来的头发蹭到了手腕，往旁边挪了挪，有些不耐地开口。
“干吗？”
舒窈问：“你觉得顾明月喜欢过江欲雪吗？”
陆和晏皱起眉头，不知道这姑娘又发什么疯。他懒得和她计较，反正节目就录两个月，他不想在这两个月里又节外生枝，给他自己惹了麻烦还不算什么，别到时候连李昕他们几个也被他拖累。
没必要。
就当作普通同事——或者说，再亲近一点，当作普通同学，和平相处，就够了。
没什么好闹腾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年少懵懂时那一点被抛弃、被辜负的愤懑，提起来丢人，还惹人笑话，不如不提。
他坐直了身体，从旁边捞过一瓶矿泉水，一口灌下，仿佛声音里都含着水汽。
“没有。”
他回答得很干脆。
舒窈闷在一旁：“为什么啊？”
陆和晏瞥她一眼，似乎是低笑了一声，她顿时觉得自己无聊得紧，没话找话的心思被他看透了。
果然，下一秒，陆和晏声音冷淡地开了口：“我建议你回去好好看看原著，再过来试镜。”
舒窈：“……”
她无法反驳。
他们到时，距离试镜开始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等着。
牧导听说舒窈来了以后，就让工作人员直接从侧门将他们领了进去。
舒窈演《雪色》的时候，是被牧导直接定下来的，她没经历过试镜，这会儿看什么都好奇。
试镜的地方像个小演播厅，几个主创人员排排坐，坐在底下的椅子上，台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只有头顶的吊灯散发着惨白惨白的光。
舒窈刚走进去，牧导的眼睛就一亮，上下看着她，脸上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欣慰：“小舒今儿的装扮倒是看起来很符合江欲雪这个人物。”
编剧也点头：“像从书里走出来的一样。”
在编剧的右手边，坐着个年轻人，他本来在低头玩手机，听见牧导几人的话，不由得抬起了头，打量了舒窈几眼，语气有些流里流气的：“你们也太夸张了。”
他的姿态特别嚣张，说话间，甚至两条腿直接架到了桌面上。
牧导似是不耐地皱了皱眉，刚要发作，被旁边的副导演拦住了，副导演声音里带着笑，给舒窈和林书雅介绍：“这位是赵乾坤赵先生，东泰的表少爷，东泰娱乐的副总。”
东泰的老板早年是做电子配件起家，在南方开了不少电子工厂，后来大赚了一番之后，不知怎么就把主意打到了娱乐圈里，趁热闹开了家娱乐公司。许是因为财大气粗，这娱乐公司竟也被他做得有声有色。
因为牧导现在拍的这部戏就是东泰娱乐投资的，所以，林书雅在来的路上，给舒窈简单地科普过一些东泰的事儿。
据说，东泰的少东家沈明冬一心都扑在考古研究上，毕业以后，甚至还开开心心地在大学里当起了老师，死活不肯接手家里的生意。但东泰的老板一个人又管不过来这么多事儿，在东泰娱乐稍微稳定一些后，索性就直接丢给了妻子的外甥赵乾坤。
虽说赵乾坤是副总，但总经理沈明冬从来不理事，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基本上都是由赵乾坤一手负责。
“赵乾坤的口碑很差，听说东泰娱乐的艺人很多都被他骚扰过。”
舒窈记得，在车上的时候，陆和晏的助理小周曾补充过这么一句。
她抬眼看了看赵乾坤，后者也正笑看着她。他的眼睛很小，倒三角的形状，笑着看人时，总给人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舒窈被他盯着，皱了皱眉，正想问牧导什么时候开始，又听他嚷嚷着道：“刚刚菲菲不是挺好的吗？牧导不满意吗？这没必要再试其他人了吧？”
他顿了顿，又朝舒窈颐指气使：“你去翻翻还有没有别的更适合你的角色，小姑娘家家的，别总想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他对林书雅点着下巴，“你说对不对？”
舒窈简直被他气笑了。
林书雅也有些不耐烦了，脸上的笑容全是职业化的僵硬，气氛正僵持，忽而有人从里间推门出来，陆和晏穿了身月牙白的长衫，头发用一次性染发剂染黑了，梳成了三七分，碎发零零散散地垂在额前。
他连眼神都变了，几分纯良，几分肆意，被灯光照着，流光溢彩。
舒窈呼吸一滞，听见他带了点笑意地问：“怎么了？不是说要给窈窈试戏吗？”
牧导首先回神，不等赵乾坤反应过来，直接问舒窈：“你这边准备好了吗？”
舒窈一愣，硬是把陆和晏方才那一声“窈窈”从脑袋里扯了出来，抿唇，吸气。
“开始吧。”她说。
于是，等赵乾坤反应过来时，他已然失了先机。
陆和晏随手从下面拎了张椅子上去，坐下，眉目冷峻。
那是1930年的春末，顾明月在江家养了许久的病。南方的春日多潮湿，已阴雨连绵数日，他坐在窗下读张岱的《陶庵梦忆》，书的扉页上被人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
“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这是张岱自作的墓志铭。
簪花小楷，清秀雅致，一看就是女子的字迹。
他看得有趣，这页小字才刚念到一半，就有人敲了门走进来。
女孩抿着唇，神情里写满忧愁，却是江家那个不受宠的小女儿，是叫江欲雪吗？
她每日都躲在人群后面小心地看他，不敢上前，等人群散了，才指指他的伤口：“是不是很疼？”
可不等他回答，她又跑了，脚步声由外传到里面，原来是她的姐姐过来了。
他同她交集不多，仅有的印象也就这些了。可她此时满是悲伤，脸上没涂好的胭脂不大均匀地分散在两边，显得有些滑稽得可笑。
她的裙角被她捏得起了一道道印子，她微微仰起头，声音细弱：“顾家哥哥。”她说，“你明天真的要去香港吗？”
去香港吗？香港不过是个幌子，他真正要做的别有他事。
他低着头，敛目轻笑，却答道：“是。”
女孩的睫毛轻颤，暮春的风从堂内穿过来，裹着白玉兰的清香。
半晌，她总算是抬起了眼，声音还是细细的。
“那你，还会回来吗？”
直到旁边响起掌声，陆和晏才从舒窈的眼神里回过神来，牧导忍不住夸赞她：“小丫头怎么回事？比几年前演技还好了不少！”
舒窈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在国外的时候，修过两年话剧。”
编剧接话：“怪不得！我就说你这表现，看着不像业余的呢！”
牧导在一旁乐呵呵地笑，看着对舒窈更欣赏了，赵乾坤撇撇嘴：“我瞧着也不比菲菲好到哪儿去啊。”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破坏了好好的气氛。
牧导想继续说话的心情顿时就没了。
“那你们今天就先试到这里吧，具体的结果，我们几个商议一下，争取这两天就给你们答复。”
舒窈应了声“好”，和林书雅一起往外走。
因为陆和晏接下来还要跟别的演员搭戏，所以就没有跟他们一起出门。林书雅想等结束的时候载着他一起回去，所以就先带舒窈去附近的商场里置办了几套之后参加活动时会穿到的衣服。
舒窈想起先前赵乾坤提到的“菲菲”，不由得问林书雅：“江欲雪这个角色，一共有几个人来试镜？”
林书雅低头在手机上给人回复着邮件，笑着说：“我刚给你打听完。这个角色一共就只约了两个人来试镜，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梁菲菲。不过，你是牧导挑过来的，而梁菲菲是投资方那边提的。”
舒窈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想到什么，问道：“所以梁菲菲和那个赵乾坤？”
“你倒是敏锐。”林书雅笑得有点讽刺，“梁菲菲和她原公司的合约快到期了，圈里都在传东泰那边最近在接触她，今天看赵乾坤这么用力，八成是想拿江欲雪这个角色给她做个见面礼。”她补充，“梁菲菲最近想转型了，可能想用牧导的电影做个突破口吧，所以——”
她转了个身子，三步并作两步绕到舒窈的前面，眉头微蹙。
舒窈说：“我知道，这个角色我十有八九拿不到了。”
她的语气轻松，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林书雅说：“我开始还担心你承受不住。”
舒窈说：“我本来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说一定要拿下这个角色，只是刚好是自己喜欢的小说，秦疏的盛情又难却，我就来努力了一下。”
但说一点儿也不遗憾也是假的，毕竟这个故事不管是于她，还是于陆和晏，抑或是于她和陆和晏两人之间的感情来讲，都还算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
虽然她说自己完全不在意，但林书雅还是觉得有点儿愧疚：“你放心，改天我就给你挑部好本子来，这一部没拿下，咱以后拿下更好的！”
舒窈被她哄孩子似的语气逗笑了，但心里又有一点感动，她从一旁挽住林书雅的胳膊，也没拒绝林书雅的好意，下巴在林书雅的肩膀上蹭了两下。
“那我就好好等着林姐来罩我了啊。”
快到七点，陆和晏那边才彻底结束，舒窈和林书雅将车开到时，他和小周正分别靠在门前长柱的两边低头玩手机。
舒窈买了好多东西，车后座快被她堆成了小山，陆和晏打开门后，发现自己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舒窈显然也发现了，有些讪讪地把各种纸袋一股脑儿全堆在了自己的腿上，纸袋堆得特别高，没一会，她就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了。
陆和晏立在车门口，一只手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手臂上挂着自己刚脱下来的羽绒服。
他没立马进来，舒窈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余留在车坐上的那两个袋子，欲抬手将它们往自己的腿边拉一拉。谁知她的动作还没开始，一只长手突然伸过来，紧接着，她腿上的纸袋被人一把提起，陆和晏裹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就面无表情地坐了进来。
小周也被眼前的“小山”惊呆了，赞叹：“女人真是购物狂。”
舒窈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抽了，竟然接了他一句：“错，应该是——漂亮的女人都是购物狂。”
小周顿了片刻：“您说得对。”
舒窈的脸都红了，哼唧了两声，在陆和晏压下的眼角里，沉默着接受了小周毫无灵魂的附和。
陆和晏大概真的觉得她很好笑，连声音里都染上了几分笑意，他的手背抵住下颌，似是无意地发问:“对了，上了热搜榜的事情怎么样了？”
小周：“公司的官博今天一早就发了声明，说你俩只是同学，没有别的亲密关系，没具体解释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超市。”
陆和晏低低地嗯了一声。
小周又说：“不过，我后来观察了一下，其实就算没澄清也没什么，反正也没人相信。”见没人接他的茬，他索性自说自话起来，“你们想啊，陆哥这边，陆哥的粉丝是肯定不可能相信陆哥会喜欢别人的嘛，小舒姐……反正也没几个粉……”他话说到一半，陡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于是语声一顿，片刻后，面无表情地道，“哈哈。”
舒窈没忍住，学他：“哈哈。”
小周以为舒窈是在责怪他，连忙回过头：“小舒姐，我没别的意思……”
舒窈无聊得很，故意吓他，垂下眼睛，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低头打开自己前两天刚注册的微博，含泪道：“你说得对，我才二十几万粉丝，其中有一些还是微博看我太可怜，赠送给我的僵尸粉，我还不够你陆哥的零头。”
小周吓坏了：“二十几万粉丝已经很多了！”
舒窈继续抹泪：“你不用再安慰我了，我自己有多不招人喜欢，我自己清楚，反正我这辈子都比不上你们陆哥了，我连梁菲菲都比不过……”
她胡诌得正欢，下一秒，当啷——
“‘gruis-陆和晏’成为您的粉丝。”
舒窈手一抖，听到身旁的人冷冷地开口：“闭嘴，别哭了。”
舒窈沉默了一会儿：“我没哭……”
“哦。”陆和晏瞥她一眼，极冷淡地笑了声，“别演了。”
舒窈：“哦。”
她低头，也点击关注了他。
当晚，小周收到舒窈发来的微信：“小周周，你明天想吃什么？我请客！”
小周：“？”
小周拿被子捂住脑袋，给陆和晏发了微信：妈呀，太可怕了，陆哥救我！小舒姐好像准备打击报复毒死我！”
想了想，他又有了别的猜测：“或者，小舒姐总不会是看……看上我了吧？”
两秒后。
陆和晏：“……”
陆和晏：“滚。”
晚上七点四十，舒窈几人回到《明星公寓》。
先前在车里的时候，李昕就给陆和晏打过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得知他们快到了以后，就让众人暂时别吃饭，等着他们回来一起吃。
他们回来时，其余人正坐在花园的圆桌旁聊天。
舒窈一进门就听见迟秋阳的大嗓门儿：“后天，我队长要去巴黎看秀！我队长不约！”
“明天节目不是要开发布会吗？后天就飞巴黎……小鹿可真是够忙的。”这是梁菲菲的声音。
“没办法。”迟秋阳这家伙永远不懂何为低调，“红的人都这样。”
陆和晏端了杯红茶从后面慢悠悠地走过来，从后踢了迟秋阳一脚，语气里夹了三分冷峭的笑意：“不吹牛能死？”
“队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迟秋阳往后张望了一下，“我哪里是吹牛……”
陆和晏睨着他，没说话。
梁菲菲特亲昵地问陆和晏：“舒窈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换衣服去了。”
陆和晏啜了口红茶，走到旁边的凳子前坐下。冬夜天寒，热水过了他的舌尖，令他在说话时，腾出的白雾更厚了一些。
梁菲菲又说：“我听说她今天去试镜了牧导的电影，哎哟，这事儿你们怎么不早点跟我说，牧导呀，之前就说……”她顿了两秒，弯着眼睛轻笑，“唉，瞧我在这儿说什么呢，你们别多想，我也就是怕舒窈失望，白浪费了力气不是。”
阴阳怪气的。
迟秋阳不知道他们在暗中较什么劲，总之，呛梁菲菲就对了，反正他一贯是口无遮拦的人设。
于是，他扭过头，特真诚、特崇拜地说：“那小舒姐一定表现得很好吧，牧导早就说过的嘛——”他咳了两声，不伦不类地学着梁菲菲的语气，“牧导呀，特别喜欢小舒姐，早就说想和她再合作一部戏。”
梁菲菲懒得和迟秋阳这样的小鬼打嘴炮，闻言就笑：“那就祝你小舒姐试镜成功啦。”
而此时此刻，《明星公寓》的导演看了看前方传来的视频，咬了咬后槽牙：“这……有点精彩啊。”
后期制作的人点头：“摄像头都是隐藏在他们周围的，也没有工作人员跟着，他们可能忘记自己是在录节目了……也可惜夜里摄像头都是关着的，不然，可能会更精彩。”
顿了顿，他又补充：“恭喜导演了，节目播出后，热度肯定特别高。”
导演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脸色一正：“我觉得你说得对。”
后期制作的人：“？”
后期制作的人还想再说什么，就见迟秋阳那傻白甜又回头问陆和晏：“我说得对不对啊，队长？”
夜色醉人，陆和晏的后背抵着椅背，面容被他手里的红茶隐没在一片清香的水雾后面，须臾，他转头，望着刚从房间里走出的舒窈，眼眸微动，懒懒地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