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是大城,为了防守需要登城阶梯有许多方便运送单兵,仅在八个城门的地方才有缓坡,用来运送辎重物资,如火炮,战马骑兵檑木,巨石等等。
登城口都有士兵严守,一般人根本上不去,但堂堂东厂厂督根本没人敢拦,一行人骑马顺坡而上,很快便上了城墙,随即朝东行去。
城上风雪甚紧,寒气更甚,当值的士兵一个个蜷缩身子挤在兵洞里聊天,那些来回走动的巡逻兵也是不时躲着脚,眼见常宇这帮人人马到来,都立时躲开给其让道。
城上很宽,十米有余,数马并行也不觉得拥挤。
飞雪乱舞,视野受阻,常宇慢慢骑行,望着城外远处,脸色凝重,久久不语,吴孟明蜷缩着脖子,露出两个眼睛四处打量,真不知道干嘛上来遭这罪。
城头上两个大家伙引起常宇的注意,这是两座红夷大炮,也是此时威力最大的火炮,射程可达两公里左右,是攻城或者防守的利器,周遇吉在宁武关以万人阻闯贼几十万大兵数日之久,一部分靠的就是这玩意。
但这个大杀器此时不只朝廷有,贼军手中亦有不少,多是从官兵手中缴获,宁武大战闯贼和周遇吉用火炮对轰,最终攻破宁武关的红衣大炮便是从太原城缴获而来。
行至东北角,有座角楼,里边有不少士兵在躲风雪,见常宇等人过来,立时便要散开,却被常宇制止,叫过一人,让他传令下去收回巡逻哨,大雪天的没必要遭罪,城上角楼敌楼那么多,都可避风雪,也可做瞭望哨,巡逻哨此时犹如鸡肋,断然弃之。
一众人随即难行,一路走走看看,遇到士兵常宇也会下马寒暄问候几句,一开始这些小卒子本以为是某个高级将领来视察的,后听闻是东厂厂督和锦衣卫指挥使,那是又怕怕有兴奋。
迎泽门,太原城的西南门,也是正门,俗称大南门,城门上方建有楼阁三层,高三丈有余,雕栏画栋,飞檐斗拱,甚有气势。
春祥先一步到达,驱散其中避风雪的士兵,告知城楼百步之内为禁区,不得随意踏入。随即城楼周边便被锦衣卫和太监军布控,严禁任何人靠近。
常宇和吴孟明走进城楼大堂,不由眉头一挑,城楼战时可做指挥部,闲时用来做瞭所,或供当值士兵武将休息之地,此时堂内乱糟糟一片,除了几张桌椅外,还有几个火盆以及些许木柴,应是士兵用来取暖。
“收拾一下”常宇说着便朝二层走去。
二楼较为空旷,除了火盆外,桌椅就无一张。
至于三楼,仅余灰尘。
“春祥下去就近寻店家借些桌椅过来急用”一会议事常宇不得不做些准备,总不能让诸人席地而坐烤着火盆唠嗑吧,那也太接地气了。
余人各自忙活,常宇站在城楼二层,凭栏远望,眼神冰冷又略带蔑意,好似穿越那漫天飞雪相隔六百里外看到那独眼龙正拔剑指着他一样。
“老吴,你去抽调人手,今晚准备行动”突然常宇转身说道,原本身后发呆的吴孟明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带多少?卑职手下有三百人马够不够?”
“兵在精,不在多,百余足以,另外你去军营寻程明,从他的腾骧卫调些人手,他部下善于骑射,关键时刻有大用,但出发前不用告知真实行动目的,其余诸多细节你先安排,待我处理完此地公事便去寻你”。
吴孟明大喜而去。
前脚刚走,蒋全便送来了热乎的饭菜,一大锅热乎乎的羊汤,馍馍另加几道小菜,让常宇食欲大震,本欲等周遇吉一起用过,只是左右不来,却把去借桌椅的春祥等来了。
于是诸人简单布置了桌椅,放开大吃。
刚动筷没多久,便有外侍进来通报,太原巡抚蔡懋德来了。
“快快请他进来”常宇一听,赶忙停下碗筷,匆匆擦了嘴角便去门前迎接。
风雪中见几个身影匆匆走来,当先一人,六十左右,胡子邋遢,衣衫随意,乍一看倒像个乞丐,待到跟前又看,面黄肌瘦,手腕却带着一佛珠,一脸疑惑的看着常宇。
此人应是蔡懋德了,常宇依稀记得蔡懋德的资料第一句便是“好释氏,律身如苦行头陀”看来史料所载不虚!
“蔡巡抚”常宇拱手:“咱家东厂常宇”。
“额,嗯,厂督大人?”蔡懋德一开始以为只是个小太监在门口迎接,听他此言,竟是东厂厂督常宇,怎会如此年轻,又亲自迎接,实在不可思议,一瞬间有些懵逼。
“正是咱家,蔡巡抚请进”常宇微微一笑,对于这种忠贞之臣,他从来都是礼遇有加。
蔡懋德大惊,其身后诸人也是一脸惊讶。
外边风寒,诸人赶紧进了阁内,却见几个太监正在围着一个铁锅在喝羊汤,又感实在荒唐,常宇却不以为然,引诸人落座后便道:“蔡巡抚给咱家引见一番”。
哦,蔡懋德这才稍稍收回心思,开始为给常宇一一引荐,与他同来的有山西巡按御史汪宗友,布政司赵建极监司毛文炳、蔺刚中、毕拱辰,太原知府孙康周,署阳曲县事长史范志泰等
常宇与之一一施礼,言语之间多有恭敬,因为在他记忆中,这些都是最后宁死不降的忠臣。
堂堂厂督,竟如此作风,是在太过非主流,诸人皆惊讶,暗暗窃语,以为奇。
寒暄之间,自有随从上了热茶。
于此同时,周遇吉匆匆赶来,身后带了几个武将,却是中军副总兵应时盛,以及部将牛勇,王勇魁,朱孔训等人以及何成新和杨振威。
阁门已关,堂内两个火盆旺盛,暖意融融,
互相寒暄之后,诸人落座,文臣在左,武将在右,常宇居中。
轻咳一声,诸人目光便集中在他身上。
常宇左右扫了一眼道:“这风雪天,把诸位请来想必大伙心中都数,咱们不是来唠闲磕的,此时贼军便在六百里外的平阳府,不日便会兵临太原城下,该如何灭匪,如何守住太原城诸位可有建议?”
这个话题瞬间就让在座各人眉头深皱,一时无人应声。
“咱家奉皇命来此督军,但也只是督察之责,如何灭贼守城还需仰仗诸位之力”常宇见众人不言语接着说道。
只是他这话一说,却让在座的人心理开始嘀咕了,哎,又是监军,死太监误国啊,平日一个监军太监都指手画脚,让人憋屈,现在来个太监头子那岂非更甚,谁还敢随意出谋划策,倘若不功,又要担责。
见诸人神情,常宇便知其心思,轻咳一声:“本督于行军作战一窍不通,所以此行只看不语不插手,不给诸位制造任何掣肘,尽可能放开手脚施展,有功有过咱家奖罚分明”。
此言一出,诸人皆互视,频频点头,心想这小太监倒有自知之明,心下更感奇特,以厂督身份如此温和已让人侧目,难的还有如此心怀。
“不过本督此行也不是游山玩水,有些事还要做,有些话也要当下说”常宇话锋一转:“从今日起,这里便为作战指挥部,一切为即将大战做准备,诸位若无必要不得随意离开城墙”。
众人闻言有的微微点头,有点面泛忧色。
“军务之事全权交由周总兵管辖,蔡巡抚及其诸位从旁协助,本督负责粮饷后勤,诸位可有异议?”
无人有异议!
“既然没有异议,便无本督的事了,接下来如何布置军务应对闯贼交由周总兵吧”常宇说着起身走到一旁的羊汤跟前坐下,继续大开朵颐。
这举动让诸人又有些懵逼,大老远的从京城跑到这,把大伙匆匆召来就说这么两句话?嘿,真是让大伙放开手脚做了,还是说他本就是个甩手掌柜。
心中想着,眼睛却都瞧向了周遇吉。
周遇吉心下有些好笑,他深知常宇哪里是甩手掌柜,这一路上和他的说的都是各种应对之策,早早商定好了,只是为了避嫌或者容易引起擅权的嫌疑才跑一边,让他上位而已。
“今天二十九了,据可靠情报贼军已经从平阳府发兵,此时正在北上途中”周遇吉重重一叹说道,诸人果然一脸震撼,贼军竟然已经北上了,可笑他们一个个竟然还不知晓。
其实周遇吉也不知晓,还是常宇托词探子送来的情报,其实只是他自己推测,因为二月初二贼军破汾州(汾阳)所以可以断定贼军此时已然北上。
“平阳府距太原虽六百余地,期间城池若干,但都是小城根本难拒贼军脚步,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已不多,当下应做好准备迎战”。周遇吉接着说道。
“周总兵,贼军此时开拔,难不成我们就在次守株待兔,任由其践踏其间城池,蹂躏百姓么?本府认为应立即组织兵力前去支援,再不济也要设置几道防线给予迎头痛击”蔡懋德身形虽然削瘦,但嗓门却是中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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