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魏战场,蒙骜的大军中。
赢侈抵达的时候,发现大军正在整军备战,似乎即将要出动。
领军之人赫然是一个年轻将军。
有些面熟,赢侈正在想对方是谁的时候,被一道浑厚的声音打断了。
“公子侈。”
负责迎接的蒙骜,虽然蒙骜是秦国的大将,又是此次领军的主帅。
但赢侈毕竟是秦庄襄王之子,嬴政的弟弟。
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反正亲自到营门迎接对于蒙骜来说不过是多走几步路而已。
谁说武将就没有脑子?
蒙家与王家是最有脑子的武将,只忠于王上,不参与夺嫡。
仅凭这一点就让他们立于不败之地。
“蒙将军。”赢侈拱手作揖,做足了礼节。
人家给面子,他却不能揣着。
双方见面寒暄了一番后,蒙骜邀请赢侈到他的中军大帐小聚。
一个简单的接风洗尘的酒宴。
这时候,蒙骜才正儿八经的打量起赢侈来。
若非亲眼所见,他真的很难相信,以赢侈的年纪,辗转赵魏,不仅献李代桃僵之计助秦王归国,还借罗网之力干掉了魏国大将军与信陵君。
前不久,蒙骜得到一个情报。
也是赢侈制造的机会。
魏国大司空魏庸会将魏武卒‘送给’他们。
赢侈入营时看见整备的大军,便是去布置陷阱收割魏武卒的秦军部队。
魏武卒以披甲门为根基,其硬功实力强悍,防御极高。
寻常刀剑弓弩难以伤及。
但是丈余开外的石头砸总能砸死?
砸不死也没关系。
寻一处绝境山谷之中,铺以火油干草,堵住谷口,一把大火下去魏武卒死不绝也差不多了?
“这一次魏武卒若是能全灭,首功乃是公子的。”
“将军过奖,全赖我大秦兵卒勇猛,否则侈的魏国之行哪里有这么容易?”
这话是实话。
若非魏国大将军受伤,想要弄死他,玄翦和惊鲵一起上都有点悬。
若非秦国大军压境,一路高歌猛进,打得魏国抬不起头来,逼得魏王不得不召回信陵君。
他们又怎么可能在半道伏击?
若非信陵君心忧魏国,连夜赶路,即使是最明显的陷阱也没有在意。
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松将其斩杀?
“军中禁酒,我便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蒙骜端起茶杯笑着说道。
“应该是侈敬将军以及前线浴血奋战,为大秦开疆扩土的将士们。”赢侈端起茶杯站了起来。
“哈哈哈,好,敬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干!”
一场酒宴可谓是宾主尽欢,笑声连连,气氛热闹。
越是交谈,蒙骜越是觉得赢侈不简单。
感觉像是面对一只老狐狸。
待到赢侈离开后,中军大帐的酒席被撤了下去。
“父亲,为什么你对一个毫无根基的公子这么客气呢?”蒙武问道。
哪怕是面对成蟜的时候,蒙骜都没有这么客气。
蒙骜放下手中的茶杯,水喝太多有点撑。
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公子侈是没什么根基,但是他有大王的信任。”
“而且所有人都小看了他。”
见蒙武仍是一脸茫然,蒙骜不得不再次提点。
“若非赵魏之行,你可知秦国公子侈?”
“不知。”
蒙武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仅是他,恐怕所有人都忘记了秦庄襄王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秦庄襄王在位时,秦国最受关注的便是成蟜。
其次才是质于赵国的嬴政。
公子侈?
乍一听人提起,恐怕要想一会儿才会想起来是哪一位。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公子侈选择在大王继位时出现,仅仅是两步棋,不仅获得了大王的信任,而且捞足了功劳,更是获得了实质的力量。”
“秦国的未来终究是年轻人的。”
蒙骜露出唏嘘之色,感慨道。
嬴政他见过,圣王之资。
赢侈他也见了,唯妖孽二字。
有这两兄弟在,华阳太后、吕不韦都蹦跶不了多久。未来的秦国必然蒸蒸日上,东出只是时间的问题。
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看见大秦一统天下的日子。
“父亲的意思是...?”蒙武心中一动,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蒙家只忠于秦王!”蒙骜幽幽的看了蒙武一眼,说道。
话音落下,两人对于嬴政与赢侈的谈话便到此为止。
蒙骜问道,“出兵的事宜准备如何了?”
“已经出发了,这一次若是全歼魏武卒,魏国便再无力量抵挡大秦的铁蹄。”
“或许我们可以进军大梁,一举歼灭魏国!”
蒙武兴奋的提议道。
蒙骜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秦国还没有准备好发动灭国战,山东六国虽然未动,但都关注着这场战争。
魏国可以败,但不能灭。
“全歼魏武卒后立即后撤百里。”蒙骜直接下达军令。
后撤却不退回函谷关,而是依旧陈兵魏国境内。
大有一副休整一番继续进攻的姿态。
“什么?!”蒙武一惊,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乘胜追击吗,干嘛要撤军呢?
“使者已经在路上了。”
蒙骜没有解释太多,不能什么事情都他来说,作为蒙家下一任家主,没点脑子怎么行。
剩下的就让蒙武自己去想了。
秦国没有做好覆灭魏国的准备,能够全歼魏武卒迫使魏国割地赔款便是将利益最大化。
而且‘大秦忠臣’魏庸刚刚送掉了魏武卒,需要一场胜利来将功补过。
魏武卒被全歼,蒙骜率军后撤。
魏庸只要脑子不残就知道上书‘臣率领魏武卒浴血奋战,终将秦军逼退,但魏武卒也损失惨重’。
魏国才不会管魏武卒的死活,他在意的是秦军到底能否退去。
他自然会询问魏庸具体情况。
魏庸便会顺势提出‘秦军虽然暂时退去,但仍有一战之力,我等损失了魏武卒,恐怕难以继续为战’。
跟着魏庸便会建议和谈!
魏庸虽然是魏国的主战派,但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
因时而异,因利而异。
……
一处高峰之上,赢侈居高临下的俯瞰远处的山谷。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今天过后,再无魏武卒。”
即使未亲临战场,赢侈也能够从那滔天的火光中,感受到战斗的惨烈。
魏武卒,是吴起训练的精锐重装步兵。
吴起率领魏武卒南征北战,创下了‘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解’的奇功伟绩。
曾经以五万魏武卒大败五十万秦军而名动天下。
今时今日却成为了绝唱。
“可惜了。”
赢侈转身离去,远处山谷的大火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不为我所用,只能化作历史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