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从榻上坐了起来,正要下来,却见紫鹃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走了进来,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充斥房间,让林黛玉眉头皱了起来。
“姑娘,你怎么起来了,快躺着!”
紫鹃连忙放下手中的汤药,几步走到了榻前,就要让林黛玉再次躺下。
林黛玉笑了笑,摆手阻止了紫鹃,感激的说道。
“刚刚昶弟弟让小如意送来了清心丹,我吃了一枚,竟然就好了,你不需要担心!”
紫鹃诧异的看向了小如意,心中暗暗惊奇,没想到贾昶如此心细,居然察觉到了姑娘不适,这点就是她在诗会上也没有发现。
“侯爷都是对姑娘十分上心,我都不曾察觉姑娘刚刚不适!”
林黛玉听到这话,心中一虚,低下螓首,一抹嫣红悄然爬上了脸颊,慌乱的解释道。
“昶弟弟一向心细缜密,就是换做其他人,他也一样!”
不知为何,林黛玉说出这句话,心中有些莫名不舒服,女儿家心事,即使自己都不清楚。
这日秋色已深,寒意乍起,人就没了精神,容易犯困,正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荣禧堂中,王夫人午间定要休息一个时辰,在里间榻上睡着,金钏儿坐在旁边捶腿,眼睛微微眯着,脑袋时不时的垂下,也是困顿疲乏,想要打盹。
贾宝玉吃过了午饭,从贾母的荣庆堂溜了出来,背着手到处闲逛,来到了自己母亲的房内,只见几个丫头子手里拿着针线,都打盹儿呢,金钏儿也是不时晃脑袋。
贾宝玉蹑手蹑脚的走到榻前,伸手将金钏儿耳上戴的坠子摘了下来。
金钏儿一下子就被惊醒了,睁开了惺忪双眸,看到是贾宝玉,这才松了一口气。
贾宝玉瞥了一眼依旧睡着的王夫人,这才将嘴凑到了金钏儿的耳边,吹了一口热气,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你就这么困,捶着腿都能睡着?”
金钏儿抿嘴一笑,俏丽可爱,十分动人,摆了摆手,示意贾宝玉出去,不要打扰她,然后又闭上了双眼养神,手中动作不停,依旧轻轻的为王夫人捶腿。
贾宝玉是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种子,见到金钏儿可爱动人,哪里舍得离开,抬头看了一眼王夫人,见她依旧闭着眼睛,不曾醒来,凑到了金钏儿的嘴边,轻轻啃了一口,将对方嘴上的胭脂吃到了自己的嘴里。
金钏儿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扩散,不敢置信的看着贾宝玉,眼中闪过一丝羞恼,但是碍于王夫人睡着,不敢出声,伸手推了推贾宝玉,有些生气。
贾宝玉觍着脸,伸手握住了金钏儿的小手,再次凑到了她的耳边,甜言蜜语的哄着金钏儿。笑着说道。
“明日,我就向太太讨要伱,以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金钏儿挣扎的小手力气小了许多,脸上露出了羞涩,眼中闪过一丝情意,她是对贾宝玉有好感的,如今贾宝玉既然愿意向太太讨要她,她心中自然欢喜,被贾宝玉哄住了。
贾宝玉见金钏儿不言语,只是低着头,继续调戏道。
“要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将你讨来。”
金钏儿抬头看了贾宝玉一眼,小手抽出,推了贾宝玉一下,低声道。
“你急什么?!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你着急也没用!难道你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吗?”
突然,王夫人猛地翻身起来,一脸寒霜,眼中闪烁着怒火,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伸手对着金钏就打了一耳光。
“啪!”
王夫人怒视金钏儿,伸手指着金钏儿的鼻子,厉声骂道。
“下作的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
贾宝玉这个担当的,见王夫人暴怒,根本就不管金钏儿的死活,拔腿就跑,一溜烟就不见了。
金钏儿如丧考批,心死若灰,脸上的疼痛不及贾宝玉的无情,眼睛含泪,黯淡无光,身体微微摇晃,只感到天摇地动,一头昏倒在地。
王夫人怒火不减,冷冷的注视着昏倒在地金钏儿,对走进来的几个小丫头喝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这个下作的小娼妇拖走,污了我的眼睛!”
王夫人手里转动着佛珠,目光冰冷,骇人至极,几个小丫头不敢多言,连忙将金钏儿搀起,向着外面走去。
“等这个小娼妇醒了,让她滚出府中,我屋里容不得这种狐媚爷们的小贱人。”
王夫人这竟是要将金钏儿直接赶出府去,这个处罚可谓是极为严厉的,金钏儿若是因为勾引贾宝玉被赶了出去,名声尽毁,根本就没法活下去了,这分明是逼着金钏儿去死。
几个小丫头闻言睁大了眼睛,迟疑的看着暴怒的王夫人,嘴巴张合了几下,终究还是不敢开口求情,只是感同身受,心中升起兔死狐悲之感,无比悲哀,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日后绝对不要和贾宝玉走得太近,金钏儿就是前车之鉴,血淋淋的教训。
却说,贾宝玉偷偷跑了之后,根本就不曾将这事放在心上,回到自己的房间,依旧和袭人等人玩闹,无比开心。,早就将金钏儿抛之脑后。
夜晚,贾昶从荣禧堂书房走出来,天色昏暗,乌云遮挡了月色,院中有着凉风吹动,寒意袭人,他刚刚和贾政商量了一些关于元春的事情。
元康帝不日就要下旨开恩,放宫中一批女官出来,其中就有贾元春,甚至册封元春为静娴郡主的旨意都已经拟好了,只等元春回府之后,御前总管戴权就会前来府中宣旨,荣国府需要做好准备。
突然,贾昶耳朵微微颤动,听到一阵似有似无的哭泣声,眉头微皱,不予理会,却又听到一句话,惊得停住了脚步,猛地蹿向了后院,在夜空下留下了道道残影。
“我若是被赶出了府,名声尽毁,如何还能活下去,只是他人的指指点点,就足够让我老子娘都无脸见人了,还不如一死了之,倒也干净清白!”
“噗通!”
一道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响起,似乎是这说话的人投井自尽了。
贾昶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井边,澄净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缕星辉,璀璨明亮,低头看向井口之中,只见一个小丫头在井中沉没,也不挣扎,仰着头,满脸的死灰绝望。
贾昶一下跃入井口,噗通落入水中,一把将这小丫头抓住,一用力,就从井中飞出,落在了院中,看着已经怀中昏迷过去的小丫头,伸手渡了一道精纯的气息进入她的体内,将其弄醒。
金钏儿眼睛缓缓睁开,目光并不聚焦,满是茫然,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喃喃自语道。
“这就是阴曹地府吗,竟然和人间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黑暗压抑,让人喘不开气来!”
贾昶目光平和,注视着这丫头,见她已经无事,这才开口说道。
“人间本就是炼狱,尽是鬼蜮,两者确实没有什么分别,甚至人间还不如阴曹地府法度森严,众生平等!”
“你还活着,我救了你!”
金钏儿这才注意到自己被贾昶搂在怀中,连忙挣开了贾昶的怀抱,哀声道。
“侯爷,你救我作甚!”
贾昶闻言,神色平静,淡淡的说道。
“你还小,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没必要寻死寻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如今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金钏儿惨笑一声,手脚无力,瘫坐在了地上,身体微微发颤,嘴唇冻得青紫,心如死灰,哭声道。
“太太要赶我出府,我成了勾引府中爷们的下作小娼妇,名声尽毁,如何还能活下去?”
“即使我可以忍辱偷生,我老子娘还要做人呢,外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我如何能连累他们!”
贾昶闻言,就明白发生了何事,定是贾宝玉那个软蛋惹的祸,调戏撩拨金钏儿,拍拍屁股就走了,只留下了小丫头独自承担,简直不是个东西。
贾昶蹲下了身子,目光紧紧盯着金钏儿黯淡无光的眼睛,神色肃穆,十分认真的说道。
“你将事情详细给我说说!”
金钏儿欲哭无泪,满脸绝望,神色木然,呆呆的说道。
“我就算是说给侯爷听,又有什么用?”
贾昶嘴角微微勾起,冷笑一声,沉声道。
“你与我说说,若不是你的错,我就替你讨个公道,荣国府不要你,我武安侯府收留你!”
金钏儿闻言,木然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眼中升起了微弱的光,双手死死的抓住了贾昶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有些激动的问道。
“侯爷,你说的是真的?”
贾昶点点头,目光温和,却给了金钏儿莫大的力量勇气。
“本侯自然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金钏儿绷紧的身体猛地松了下来,手也松开了贾昶的衣袖,有些痴痴的说道。
“若是宝玉也如侯爷这般守信就好了,我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金钏儿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没有任何的隐瞒,甚至是女儿家的心思都道了出来。
“我满心欢喜,以为能和他一起,没想到他竟是个没担当的,撇下了我,自己跑了!我真是傻了,轻易的就相信了爷们哄人的话!”
“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不要相信男人的嘴!你还是太年轻了,所遇非人!”
贾昶叹了一口气,金钏儿和贾宝玉接触多了,倾心于他也是正常,只是可惜贾宝玉没有担当,害惨了金钏儿。
贾昶将金钏儿扶起,面色阴沉,温声道。
“今日这事我管了,我先带你回府休息,明日我替你讨回公道!”
说罢,贾昶就带着金钏儿离开了荣国府,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次日,一大早,贾昶就来到了荣禧堂,看着正要用早饭的贾政和王夫人,神色深沉,隐隐带着几分怒色,冷声道。
“老爷,我有事要说,你让人将宝二哥喊来,这事和他有关!”
贾政闻言一愣,不解的看向了贾昶,见他隐隐不悦,身上透着几分压抑的气势,眉头微皱,厉声道。
“是不是那个孽障在外面惹了什么祸事,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知子莫若父,贾政对贾宝玉的混账还是有所了解的,见此情形,就知道贾宝玉做错了事,勃然大怒,当即就让周瑞前去喊贾宝玉。
王夫人眼中闪过怨毒之色,转头对贾政说道。
“老爷,宝玉能惹什么祸,定是有人看不惯他,故意诬陷他!”
王夫人意有所指,说的是谁,不言而喻,这是说贾昶故意陷害贾宝玉。
贾昶闻言冷笑一声,懒得理会王夫人,他们二人早就撕破了脸皮,势如水火,
王夫人见此大怒,死死攥着手中的佛珠,怒声道。
“你是这样对待嫡母的,忤逆不孝!”
贾昶被王夫人吵得烦躁,冰冷至极的目光看向了王夫人,一股强大的威严浮现,喝道。
“闭嘴!”
王夫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张着嘴巴,不敢出声,她被贾昶的威眼吓到了,身体有些无力,连忙低下了脑袋,不敢再看向贾昶,显然是败了。
贾政对贾昶和王夫人之间的矛盾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装作看不到,待在一旁,沉默不语。
一刻钟后,贾宝玉就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了荣禧堂,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面有怒色的贾政,身体悄悄向王夫人靠近了一些,身体缩成一团,没有一点的爷们气概。
贾昶坐在贾政下方,目光转向了贾宝玉,神色平静的可怕,开口问道。
“宝二哥,我问你,昨日你干了什么事情,可还记得?”
贾宝玉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看着贾昶,开口道。
“我昨日没做什么事,只是在府中逛了逛!”
贾昶眼中寒意多了几分,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冷声道。
“那我提醒宝二哥一下,昨日午间你做了什么事?”
贾宝玉听到这话,莫名的心虚了一下,目光躲闪,不敢面对贾昶和贾政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
“我我没做.什么,只是在母亲房中玩了一会!”
贾宝玉嘟囔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一点担当也没有,惹得贾政怒火燃烧,就要训斥贾宝玉。
王夫人听到贾昶如此问,顿时明白贾昶所谓何事,冷哼了一声,开口对想要发火的贾政解释道。
“老爷,此事我知道!”
“昨儿中午,我正在里间休息,宝玉来我房中玩耍,屋里的丫鬟金钏儿品行不端,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勾引爷们,被我打了一耳光,想要将她从府中撵出去!”
贾政闻言,怒火稍减,看向了贾宝玉,面色阴沉,十分威严,大声问道。
“可是如此?”
贾宝玉从小就怕老子贾政,被他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虽然知道事情不是如王夫人所言,但是为了自保,也昧着良心,点点头,小声的说道。
“确实如太太所说!”
贾政听到这话,转头看向了贾昶,脸上怒火已经消散,笑着说道。
“我还以为这个孽障惹下了大祸呢,原来只是丫鬟动了心思,勾引这个孽障,算不上什么大事,将其撵出去就是了!”
贾昶表情无比的平静,平静的甚至可怕,目光深沉,死死盯着贾宝玉,缓缓开口问道。
“宝二哥,你可知道金钏儿若是因为勾引你这个事情,被撵出荣国府,就名声尽毁,无法活下去了?”
“所以,我再问你一次,可是如太太所言,是金钏儿勾引了你?”
贾宝玉嘴唇颤动两下,瞥了一眼脸色微变的贾政,脑海里回忆起以前被贾政打板子的惨痛经历,眼睛一闭,低着脑袋,瓮声道。
“确实如太太所言!”
王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手中快速的转动着佛珠,嘴里念诵着阿弥陀佛,淡淡的说道。
“不过是丫鬟勾引府中的爷们,有些人就想要小题大做,诬陷宝玉,我看是心肝都黑了,白眼狼一个!”
贾昶眼中隐隐有怒火闪耀,起身而立,走到了贾宝玉的身前,眼睛死死盯着贾宝玉的大圆脸,声音无比冰冷,像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的。
“贾宝玉,你可知道金钏儿因为此事,昨夜投井自尽了?”
“我再问你一次,昨日的事情,可是如太太所言?”
贾宝玉听到金钏儿投井自尽了,瞬间睁开了眼睛,身体一僵,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贾昶,只是在贾昶威严冰冷的目光注视下,目光渐渐变得躲闪起来,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说道。
“我没想到她会如此想不开,太太只是打了她一耳光,要将她撵出去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贾昶刚刚已经不称呼贾宝玉为二哥了,显然是怒极了,所以才会直呼贾宝玉的名字,他不耐烦打断了贾宝玉,强硬的逼迫道。
“不要扯那些没用的,我只是问你,昨日的事情,可是如太太所说的那样,是金钏儿主动勾引你的,是她品行不端,不知检点!”
贾昶的声音冰冷到了将空气都冻住的程度,让贾政也感到了一丝寒意,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怒火再次升了起来。
王夫人见贾昶如此咄咄逼人,担心贾宝玉扛不住事,将事情真相说出来,立马站了起来,怒斥道。
“放肆,你这是要做什么,想要逼迫宝玉吗,你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有没有将老爷放在眼里?”
贾昶侧头看了一眼王夫人,冰冷的目光让王夫人怒火顿消,心中感到了一丝恐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