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这幅画如此凶悍,我如何观想这尊凶神法相?”
许七安既然知道了魏渊武道境界高深,自然不会放过薅羊毛的白嫖行为,连忙请教道。
“许子圣已经告诫你了,明日再看,是你小子好奇心重,伤到了自己,也是活该!”
魏渊的眼眸中升起了一道清气,看向观想法相图,在那漆黑的墨色下隐藏着淡淡的白色莹光,那是浩然正气,正在一点点的融入墨中,消磨着凶神的煞气,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可以让凶神的煞气消减到许七安可以承受的地步。
“这幅画卷之中有着许子圣的浩然正气,可以镇压凶煞之气,明日你这幅画就不凶了!”
许七安闻言微微吃惊,手中的画卷搂得更紧了,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法相图,眼睛深处涌出一股好奇之色,向魏渊求教道。
“魏公,许大人究竟是到了何等境界,居然只是一幅画就可以让我受伤!”
许七安虽然知道许子圣是天选之子,天地主角,修为强大,被魏爸爸称为当世儒道第一人,但是他就不清楚许子圣的境界实力,如今这幅画终于让他见到了冰山一角,那种强大,让他感到了高深莫测,看不清楚,如同幽深的深渊,高不可及的苍穹,一眼看不到尽头,甚至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魏渊闻言,沉默不语,迈开脚步走到了窗前,如杨千幻所言的那般,给许七安留下了一个高人风范的背影,仰望着窗外的昊日,良久之后,才幽幽开口道。
“对外他说自己是二品大儒,但是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许七安闻言全身一震,二品大儒,牛啊,自从程氏亚圣建立了国子监后,理学思想占据了儒林主流,禁锢读书人的思想,抹杀了读书人的灵性,儒家已经近二百年没有人踏入二品大儒之境,衰落至此,没想到许子圣居然可以打破理学桎梏,突破二品,成为二百年来第一人,不愧是气运之子,简直不能用常理来推测。
“魏公你的意思是,许大人可能不是二品大儒?”
许七安听出了魏渊的言外之意,眼睛里无比震惊,瞳孔都扩大了,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魏渊的背影,你还别说,此时的魏爸爸格外的有魅力,不会真的像杨千幻说的那般,为了增加神秘感和风度,才故意背对着我们吧。
魏渊缓缓的转过身来,背对着阳光,金灿灿的光辉落在了青丝之上,光影映衬,让他此时变得格外神圣高大,脸上的神色无比复杂,有不解,有欣慰,有忌惮,有喜悦,许七安第一次从魏渊的脸上看到如此多的情绪。
“我也不知道,毕竟许子圣不可以常理揣测!”
说到这里,魏渊停顿了一下,脸上所有的神色都消散了,化为了平静,只有眼眸深处浮现了一抹轻松,语气轻快的说道。
“不过大奉有许子圣是一件幸事,他是大奉的希望!以往我独木难支,被文官集团集火,每日攻讦我的奏章都可以堆满御书房的案桌,如今有了许子圣这位尚书杀手,文官们每天都在参奏他,我倒是少有人理会了,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魏渊出身宦官,文武双全,与文官集团天生就是敌对,所以一直受到了文官集团的围攻,但是如今出现了一位出身勋贵集团,有着读书人身份,却背叛了国子监的许子圣,可以说成为了文官集团最大的敌人,毕竟有句话说得好,相比于敌人,叛徒更被人痛恨。
许子圣就是国子监的叛徒,是文官集团最痛恨的人,只是碍于许子圣强大的实力,不敢耍阴招,只能从明面上打击许子圣。
可惜效果不大,元景帝这位棋手,不愿意让许子圣这把锋利的宝刀崩断,他需要许子圣来抗衡文官集团,维护朝堂平衡,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修道,求取长生。
许七安闻言心中震动,魏渊是何人,当朝第一功臣,文武双全,是大奉的顶梁柱,定海针,肱股之臣,国之柱石,许七安平日里虽然吐槽魏渊痛失良鸡,但是心中对他无比敬佩,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认为许子圣可以和他并列,甚至隐隐超出。
……
皇宫,御花园。许子圣陪着元景帝漫步在御花园中,阳光温暖,这座占地达二十多亩的皇家花园,种植着各种珍贵的花种,树木,冬日与春日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景,各有风采。
“霜杀百草,花木凋敝,这看似萧条的景象,细品之下,也别有一番滋味。”
元景帝负着手,意有所指的感慨,身上穿着宽大的道袍,有种缥缈脱俗的气质,不像是一位执掌朝政数十年的帝王,反而更像是一位性情淡泊的道士。
在元景帝的身后,落后小半个身位的许子圣,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似乎对元景帝的话不以为然,没有任何的畏惧和尊敬,甚至算得上大逆不道的说道。
“陛下这话说的不对,萧条从古至今都不是风景!”
面对这位年轻的兵部尚书顶撞,元景帝杨面上只是笑笑,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眼眸深处却是透着几分寒意,如同万年玄冰,冷得吓人,嘴上淡淡的说道。
“来年开春,自然便又是百花盛放了。”
“萧条只是暂时的,依旧蕴藏着生机,只是不显于外罢了!”
许子圣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元景帝留,似乎就是不想让这位道君皇帝心情舒畅一般,继续抬杠的说道。
“来年春天时候尚早,这萧条不知道又要延续到何时,那蕴藏的生机是否还有发芽的机会!”
元景帝终于装不下去了,回过头来看向了许子圣,脸上挂着几分怒火,十分不悦的样子,对许子圣质问道。
“那你觉得当如何做?”
元景帝怒火越盛,许子圣心中就越高兴,脸上的笑容也越灿烂,扫过整座御花园,开口道。
“百花盛放的景象固然美,奈何春去冬来,繁华落尽,陛下你看那些四季常青的树木,不管春风秋月,夏日冬雪,它们都依然存在。
“铲去繁杂多样的花草,留下四季常青的树木,方是长久之道。”
元景帝敛去怒火,冷眼斜睨,大许子圣面带微笑,目光温和,半步不退。君臣相视许久,元景帝叹了一口气,心中暗安慰自己,不生气,自己不值得生气,良久之后,才开口淡淡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
“人不可无锋芒,但是锋芒太盛也不好,容易伤人伤己!”
许子圣却对此不以为然,澄净的眼眸看向了元景帝,脸上的笑容收敛,平静却又坚定的反驳道。
“刀剑只有锋芒毕露,才能剪裁花草,没有太盛一说!”
元景帝不知为何居然不敢和许子圣对视,目光闪动了一下移开了,再次看向了萧条御花园,他从这萧瑟的景象中看到冬季的肃杀之气,幽幽道。
“你我君臣终究不是一路人,对景色的观点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再继续争论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朕有些累了,你退下吧!”
许子圣看着心中生出了杀机的元景帝,微微一笑,丝毫不惧,你要是给我玩阴的,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掀桌子,清君侧这玩意我可熟了,保证给你在冷宫找一间萧条的宫殿,让你欣赏个够。
“臣告退!”
许子圣不甚恭敬的拱手一礼,转身离去,似乎是没有感受到御花园里的萧杀之气。
望着许子圣的背影,元景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座冷硬的雕塑。
大太监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不知过了多久,寒风吹过,元景帝感到了一丝寒意,这才迈动脚步向着来路返回,大太监见此,连忙将手里衣物披在了元景帝的身上,十分的熟练,不愧是元景帝的知心人。
元景帝脚步不停,坚定而又是从容,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大太监问道。
“你说如果一把刀锋芒太盛,该怎么办?”
大太监闻言稍稍露出了几分惊讶,眉头微皱,脸上透着迟疑之色,有些事情他虽然明白,但是却不愿说出来,言多必失,作为伺候了元景帝二十多年的贴身之人,他从不多嘴,秉承着沉默是金的原则。
元景帝对自己身边的大太监的性情也极为了解,知道他的顾虑,开口说道。
“你无需顾及,只是单纯说出你的想法就可以了!”
大太监听到此话,知道不说不行了,犹疑了一下,腰背弯曲的更厉害了,脑袋低垂,眼睛盯着地面,小心翼翼的说道。
“刀子如果锋芒太盛,就容易伤到手,不如换一把刀子!”
元景帝闻言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了有些惶恐的大太监,目光深邃,让人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可若是必须用这把刀呢?”
元景帝何尝不知换人,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许子圣已经成为了兵部尚书,又无任何的过错,岂是那么容易替换的,而且如今大奉也没有人可以替代许子圣,根本无力制衡王文贞等人,刀子虽锋芒太盛,却又不得不用。
“那就给这柄刀配上一个刀鞘,将它锋芒收敛起来就是了!”
大太监抬头看了一眼元景帝,随即又再次深深的埋下,小声的说道。
元景帝闻言沉思,片刻后,脚步再次迈动,步伐轻盈,透着一种轻松的感觉。
“刀鞘!说的不错!”
大太监这才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擦拭了一下额头沁出的冷汗,亦步亦趋的跟在元景帝身后,胸膛之中的心脏依旧砰砰作响,让他感到了一阵胸闷。
党争是一把双刃剑,它能维护元景帝的地位,也能搅乱朝局。党派越多,斗的越激烈,长期以往,便没有人顾着政务,满脑子都是如何阴谋阳谋,整垮对手。
朝堂局势混乱,对元景帝来说是有益的。各党派斗的越激烈,他越是可以安心修道。若是一家独大,或两家独大,朝局就会脱离元景帝的掌控。
但若是杜绝党政也不行,朝内无党,千奇百怪,元景帝制衡朝堂的手段有些欠妥当,完全没有必要扶持那么多党派,只需要保持三个势均力敌的党派就行。因为不管在什么领域,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如果只是两个党派,他们可能会私底下结成同盟,表面水火不容,背地里沆瀣一气。但如果是三足鼎立,他们之间很难达成利益一致,朝局就会相对稳定,便于制衡。
当然,婚姻例外,三角形的婚姻比党争还要热闹,简直就是修罗场,无比狗血。
如今朝堂之上就有些这样的趋势,魏渊算是一个党派,许子圣和武勋集团算是一个党派,国子监出身的文官集团算是一个党派,只是这每一个党派内部也不太平,分成了许多小党派,尤其是文官集团党派,相互算计,相互争斗,好在还有首辅王文贞,可以维持着文官集团稳定。
这日,打更人的暗子传回来一封密信,信中说,云州的都指挥使杨川南暗中勾结山匪,输送军需,以谋取利益,以及养寇自重。
密信传回京城后,那位打更人暗子就无故身亡,死的无声无息。他的真正身份是都指挥使司,经历司的一名经历,人死了,证据也不知所踪。
魏渊将此事禀告了元景帝,元景帝派都察院的巡抚前往云州,调查此事。
御书房,许子圣脸上透着几分寒意,极为强硬的说道。
“何必费那个功夫时间,请陛下下旨召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回京,若是不从,立刻命云州周边的军队镇压,何必大费周章,和他周旋!”
元景帝闻言眉头微皱,认为许子圣的做法太过霸道强硬,不愿如此,沉声道。
“此事朕自有打算,许爱卿你无需多言!”
魏渊看着几乎就要争吵起来的元景帝和许子圣,连忙打圆场,说道。
“陛下,我会派出打更人保护都察院巡抚,并协助调查,尽快将事情搞清楚的!”
元景帝满意的点点头,显然对魏渊的表现十分满意,还是坚持让都察院前去调查,不采纳许子圣的建议。
许子圣一脸鄙夷的看着魏渊,果然不愧是宦官出身,活该你痛失良鸡,做不成男人,面对元景帝实在是太过无力了。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魏渊无鸡可施!”
此事其实和朝堂之上的齐党有关系,云州匪患难除,极为混乱,除了山匪们占据地势,再就是个个都有军备物资,不是等闲的山匪,背后有人支持,这个背后黑手就是齐党,他们身在京都城无法远程操纵,所以需要一个本帝的高官配合,这个人就是云州都指挥使杨川南。
魏渊派出了金锣姜律中负责此案件,铜锣许七安随同,一起前去查明真相,顺便保护都察院的巡抚。
暗中另有司天监的人跟随,这是惯例,打更人和司天监的白衣术士经常配合,一方面是相互监督,一方面是相互合作。
观星楼,八卦台,站在八卦台边缘,夜观天象的监正,耳廓一动。几秒后,阵法纹路亮起,出现一位负手而立的白衣身影,悠然念道: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上无我这般人!”
杨千幻即使面对的自己的老师,司天监监正也是背对身子,他将自己从许七安口中听到的这句话缓缓念出,充满无敌的意境,背对众生,颇有几分高手的风范。
只是这位高手突然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急的脸色涨红。
许久后,杨千幻感到那股力量消散,神态恭敬了许多,老老实实的问道。
“老师,您找我何事?”
同样背对着他的监正,白须飘飘,气质缥缈,一种世外高人的风采让人心生敬佩。
“去云州,看着”
后面的话监正施展了传音入密的手段,显然十分机密,不愿让第三人听到。
师徒俩背对着彼此,杨千幻试探性的问道。
“偷偷的去?”
“嗯。”
“明白了,老师还有什么交代?”
“九州卧虎藏龙,一山更比一山高,出门在外,要懂得低调谦逊,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
“老师,说清楚一点。”
“低调做人,那句话别到处乱说,会挨揍的。”
“好的老师。”
杨千幻刚刚已经尝试过了,很是虚心的接受了老师的建议,心中打定了主意,日后只有面对实力不超过自己的人才会如此说,免得再次被人教训。
从京城到云州,路途遥远,为了节省时间,这支前往云州的钦差队伍,选择走水路,摒弃旱道,官船劈波斩浪,风帆烈烈鼓舞。
前朝曾经大兴水路,开凿运河,分别修了两条贯穿南北、东西的大运河,其中支流数之不尽,方有如今大奉的发达漕运。迎着江面吹来的风,大大小小的船只航行于江面。既有官船也有商船。
许子圣站在运河岸边,看着钦差队伍远去,神色平静无比,正要转身离去,突然一道黑烟升起,那是一艘商船,他们正在焚烧自己船上的货物,脸色沉重,却又不得不为。
许子圣慧眼如炬,视力惊人,即使隔着几里的距离,依旧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眉头微皱,冷冷的说道。
“这是商家不打算过榷关,烧了货物准备返航。”
“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民不聊生啊!”
朝廷在运河设置重重榷关,每过一关,便交一次税。交着交着,很多商家就会发现,即使到了目的地,卖出货物,赚取的银子还不够交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