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救还在继续。
接近晚上的时候,风浪更大了,浪花的拍打声卷着风声,更加骇人。
山脚下的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今天可是小年夜啊,多么喜庆美好的一个日子。
找了大半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最后凌呈羡拿到了任苒的那件羽绒服,以及打捞上来的一只属于她的鞋子。
凌呈羡抱紧了她的衣服,只是低声问着司岩,“这样跳下去,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他似乎就想要一个能让他心存侥幸的希望,但边上负责搜救的专业人员却一击击碎了他筑造起来的保护罩。“最好的结果就是跳下去的时候挂到了树枝,但这么高往下跳,岩壁上的树枝根本承受不住重力,她还是会掉下去。所以最后的、最好的结果,就是砸下去的时候已经没有意识了。”
也就是说,死的没有那么痛苦,仅此而已。
凌呈羡心狠狠绞了下,赤红着眼睛恨不得跟人动手,司岩示意那人先离开。
“四少,先回去,回去等消息。”
凌呈羡手掌在脸上擦着,“司岩,你家里人都在等着你?”
“我跟他们说过了,今晚有事。”
“你不必陪着我,你先回去。”
司岩执意留在这,“我不走。”
凌呈羡在那个山顶守了一晚上,冻得全身发僵,天空还未破晓,一阵阵浪声好像带着任苒的哭声在呜鸣。凌呈羡轻问一声,“谁在哭?”
司岩也是满脸的憔悴,“没有,你听错了。”
凌呈羡被人抬着下了山,直接送进了就近的医院,他烧得迷迷糊糊,脸上胡子拉碴的,点滴管扎进手背时还在自言自语。
“差一天就要过年了,任苒,你连年都没过。”
“你留在了这一天,我马上要比你大一岁了,任苒,你不是最喜欢过年的吗?”
“你跟我说啊,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找匹配的骨髓好不好……”
夏舒雯也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她急急忙忙跑到医院,进了凌呈羡的病房。
才一天不见,凌呈羡变得快要让她认不出来了,夏舒雯小声地走到病床前,“四少。”
凌呈羡眼皮轻动下,睁眼看到旁边站着的女人,好像一时没有认清楚。
“四少,你怎么了?”
凌呈羡眼神忽然变得凶悍起来,“滚,你给我滚!”
夏舒雯吓得哆嗦下,怔在原地没动,凌呈羡坐起身,伸手往她肩膀上使劲推,“你给我滚出去,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他利用夏舒雯给了任苒多少苦头吃,他明着将夏舒雯捧得那么高,却让任苒成了整个宋城的笑话,到头来恶有恶报,最痛的反而是他。
凌呈羡挥着手,现在看一眼夏舒雯都让他心里的痛苦加剧一分,见她还杵在原地不走,凌呈羡伸手要拔了点滴管下床。
“四少,你别这样!”夏舒雯完全不知所措。
司岩从外面进来,一看到这场景,大惊失色,他快步走到夏舒雯的身边,“夏小姐,你赶紧回去。”
凌呈羡下了床,一脚踹向夏舒雯,她招架不住往后摔,司岩忙拦住他。
夏舒雯连滚带爬地出了病房,她蹲在门口也不敢哭出声,她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凌呈羡这一病,几乎拖了一个月才见好。
搜救队找不到人,最后也不得不放弃。
好好的那么一个人,鲜活的一条命,最后却葬身鱼腹,连个坟墓都没有。
三年后。
宋城灵山墓园。
刚开春,还不到温暖舒适的时候,早晚就跟冬天一样冻人,灵山墓园在灵月山的山顶,据说能安葬在这儿的人非富即贵,一般的家庭还真进不去。
这会大清早的,山上一个人没有,而且越到上面雾气越重,几乎一两米之外就看不清楚了。
灵山墓园的门是开着的,缆车还未开始运行,女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上山的。她这会站在墓园门口,穿了一件宽大的大衣,长及脚踝,头上不止戴着帽子,还用围巾缠了一圈,就露出一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
负责看守墓园的保安打个盹,抬头时猛地看到外面站着个人影,他吓了一大跳,魂差点飘出去。
“你……你……”
女人没说话,径自往里走,保安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揉揉眼睛,一个激灵后睡意全无,他推开椅子快步出去。
“喂,要登记的!”
等他走出门卫室一看,哪还有人,墓园内雾气深重,只看到树影隐隐绰绰地打来,他胆再大都没用,扭头就跑回了门卫室内。
女人走进墓园的最深处,也是最高处,她依稀能看见她要找的那块墓碑了。
她走过去几步,最后站定在墓碑前,不愧是凌呈羡的手笔,他这是将清上园一比一地照搬了过来。小院子里种满花树,门口的几道栏杆上挂满了小摆件,这哪是什么墓啊,分明是栋缩小了的别墅。
任苒死后找不到尸身,只能立了个衣冠冢,里面葬了那件外套和她的一只鞋。
女人视线定格在墓碑上,看到上面刻着:爱妻任苒之墓。
旁边还有丈夫凌呈羡泣立几个字。
女人冷笑开,唇角勾出的弧度带着嘲讽,人死之后就是这么悲凉,在地底下都要忍受着这种折磨。
爱妻?她配吗?
女人弯下腰,这儿布置得倒真是精致,门口还挂着晴天娃娃,她伸手将它扯落,又将那些装饰品全部摘了下来。
她不知道里面的花草都是凌呈羡亲手种的,当年清上园内凡是跟生命沾得上边的东西全死绝了。跟着任苒一起,全部死光了。凌呈羡让人将院子内清理了一遍,然后重新种上。
这儿的每一株每一棵,都是他亲自移栽过来的,凌呈羡不善养那些花花草草,死了又种,种了又死。好不容易留下这些,争气点的还冒出了花骨朵,将这角墓地点缀得跟个小花园似的。
他怎么都想不到,他的宝贝们今天遭了殃,全部被人连根拔起。
女人掏出纸巾擦拭着双手,人都死了,惺惺作态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