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命运,也决定了一个民族的性格。
波斯人居于高原之上,性格坚韧到执拗。
对复兴波斯有强烈的执念。
公元前的波斯帝国,雄跨亚非欧三大洲,三百年前的萨珊波斯,也曾强横一时。
波斯人其实就是历史上的雅利安人。
四大文明古国中的三个,都毁灭在他们手上。
但中亚这个板块,历来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杀人者,人恒杀之。
灭国者,人恒灭之。
萨曼人孜孜不倦的从波斯高原上下来,终于激怒了唐军。
呼罗珊与河中,并不是他们的祖传之地。
如果波斯人还是如以前那么强盛,倒是可以参与争夺。
但萨曼王朝灭亡之后,波斯人实则已经被踢出这个地缘争夺的游戏。
成了大食人的棋子而不自知。
杨师厚与刘知俊商议之后,决定反攻,彻底击碎波斯高原。
一个统一的波斯高原,永远是呼罗珊的噩梦。
而天竺大陆上,一直被大食法压着打的佛国瞿折罗,也开始了反攻,从北东两面夹击高原。
波斯高原上顿时刮起一股腥风血雨。
大食法中不乏有兵略之人,但四分五裂的高原,力量终究太过分散了。
连一支五千人建制的军队都凑不出来。
两万天策右军势如破竹。
刘知俊杀伐果断,绝不留守,青壮男女掳为奴隶,老弱皆斩之,遇城屠城,逢村烧村……
死亡在高原上疯狂漫延。
萨曼人终于知道恐惧了。
大食法斥唐军为魔鬼,但他们的号召,再也没有人响应。
失去家园与土地的人向深山中逃窜。
高原之北千里无人烟,处处露白骨。
唐人武人的凶性被彻底爆发出来。
募兵制比兵农合一的府兵制更具有进攻性。
唐军中的仁懦之辈早已留在中土,愿意为国征战的,大部分是亡命之徒。
而杀戮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本意。
黄巢杀人、藩镇杀人、契丹南诏吐蕃等外族也杀人。
从动乱时代活下来的人,哪一个不是经历过残酷的争杀?
五十年的大乱世、大杀戮,已经让唐军成了虎狼。
虎狼本来不想惹他们这个绵羊,在呼罗珊打盹,于是绵羊觉得自己有机会,跑来招惹虎狼……
与唐军相比,瞿折罗的进展并不顺利。
这么多年被大食法压着打,已经让萨曼人形成了心理优势。
瞿折罗人畏惧萨曼人。
瞿折罗一百年来,抵抗大食法的南下,防守有余,进攻却不足,初时登上高原,萨曼人正被唐军吊打,但很快,萨曼人就找到了宣泄的对象。
依据地形,几次合攻瞿折罗军。
瞿折罗大溃。
北面的萨曼人开始疯狂向南。
柿子挑软的捏,大食法也改变策略,主动避开东北向方向的唐军,围攻东南的佛教徒。
欺软怕硬也是人性。
高原上彻底混乱起来。
刘知俊取财资奴隶屯于撒剌哈夕,此城位于高原东北,东南望兴都库什山,西南望波斯高原。
此后,北面高原但有萨曼人集结,刘知俊便领麾下儿郎杀上高原,名曰“打猎”。
北面高原在此后的一百多年里成为无人区。
萨曼人被驱逐到南面,不敢正视河中,开始尝试进入天竺。
但这个过程注定是漫长的。
大食法世界,除了绿衣大食,其实都在衰落当中,各种教义名目繁多。
卡尔马特与绿衣大食的崛起,正是黑衣大食衰落的象征。
白益、萨曼其实都是借大食法的躯壳还波斯的魂。
巴格达的哈里发无力掌控形势。
二十年后,崛起于里海西南岸另一个波斯血缘的白益王朝,攻入巴格达,哈里发成为波斯人的傀儡。
杨师厚大张旗鼓的穿插两万大食军的背后。
大食军内部构成复杂,既有来自巴格达,也有来自白益家族,听闻主将是杨师厚,根本没有决战的勇气。
谁都不肯把精锐浪费在此,不约而同的选择退军。
但退兵并没有这么容易。
银枪效节军虽然是步卒,却人人配有战马。
整个唐军之中,待遇最好的就是银枪效节军、黑云长军都、亲卫都三军。
他们的战力也是唐军中的翘楚。
银枪效节军紧咬不放。
从木鹿追杀至马什哈德,于里海南岸大破大食联军,阵斩八千人,俘虏三千。
一举攻陷里海南岸重镇马什哈德。
同在里海南岸巴格达举国震惊。
哈里发穆克塔迪尔终于意识到唐军的可怕。
两百年前,高仙芝三万唐军便能与最强盛的十万黑衣大食军对抗。
而这三万人中,真正的唐军不足一万。
大唐还是那个大唐,武勇并未消退。
但黑衣大食已经不是从前的黑衣大食了。
巴格达乱成一团。
有人建议迁都曾经白衣大食的都城大马士革,黑衣大食的优势兵力正在哪里抵御拜占庭。
有人建议与唐军议和,签订城下之盟。
也有激进的狂信者鼓动巴格达的居民拿起武器,抵抗东方的恶魔……
种种乱象不一而足。
穆克塔迪尔慌了手脚,迟迟不能定计。
但杨师厚没有,大唐将士没有。
历次大战,李晔从来没有束缚他们的手脚,给了他们尽情发挥的余地。
只要服从大战略即可。
对如今的大唐,最大的战略是什么?
一头猛虎要在新的丛林中称王称霸,当然是彻底击败曾经的猛兽。
东方的猛虎是真的,但黑衣大食这头猛虎却是纸糊的,空有一个架子而已。
大部分情况下,唐军大将只需要考虑军事层面的事,其他东西都有李晔担着。
杨师厚向西面派出大量斥候,攻与不攻尚在思量之中。
没想到唐军斥候一出现在城下,大食人顿作鸟兽散。
几十名的斥候小队,就能吓退几百人的军队。
黑衣大食整个国家的士气都崩溃了。
如此局面下,杨师厚当机立断,驱赶俘虏为前军,进军巴格达。
食物不足就杀马,好在里海南岸,从高原而下的河流蜿蜒纵横,曾经哺育出一个又一个强权,现在也到了哺育大唐将士的时候。
郁郁葱葱的草原,也为战马提供了草料。
杨师厚令魏五郎驱赶马群,掀起铺天盖地的烟尘。
战马奔腾之声响如奔雷。
巴格达之东,烟尘滔天。
涌入的流民,肆意散播着唐军的恐怖。
在他们的描绘中,唐军无穷无尽,仿佛一个个都是三头六臂力大无穷的恶魔。
人心进一步崩溃。
而当唐军兵临巴格达城下时,全城都乱了。
杨师厚承诺,只要攻下此城,就让俘虏们饱餐一顿,奋勇杀敌者,还能得到女人。
巴格达有数不尽的权贵,骑在平民和奴隶头上作威作福。
双方的矛盾早已不可调和。
不然也不会在波斯湾腹心之地爆发大动乱,从而崛起一个卡尔马特共、和国。
生存与对权贵的仇恨,远远大过对大食法的信仰。
重新拿起武器的俘虏们毫不犹豫将自己愤怒宣泄在巴格达。
只俘虏们的第一波攻击,就让巴格达摇摇欲坠。
本质上,黑衣大食还有大量奴隶制的残余,非洲奴隶与突厥奴隶充斥王朝的各个角落。
如果巴格达的上层精英们还处在锐意进取的阶段,奴隶不失为一件利器。
但今时之精英,早已迷失在权力与富贵中。
失去进取之心。
大食法从思想上带来的混乱与割裂,让巴格达根本不可能像大唐一样振作。
猛攻一天,权贵们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唐军的气势让他们绝望。
烟尘之中,仿佛到处都是东方的恶魔。
哪怕在这个时候,黑衣大食朝堂上还是乱成一团。
穆克塔迪尔彻底绝望了。
于当夜领着信徒从西城逃往大马士革。
第二天,当将领们看着空空如也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