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管家跑路速度还是挺快的。
李晔刚刚放流民入城,崔府的大队人马就赶到了。
前面两骑各扛着一面大大的“崔”字旗,后面跟着一队长枪兵,再后面跟着弓箭手。
约莫两百人左右。
有弓箭手性质就变了。
亲卫军也背负弓箭,不过两边对射起来,自己人少,肯定要吃大亏。
“陛下先走。”辛四郎面色凝重起来,刀剑无眼,伤了皇帝就大事不妙了。
就算是生性木讷的辛四郎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有今日成就,全是皇帝给的,半年前,他还是长安城里面黄肌瘦的愣头青,吃了上顿没下顿,浑浑噩噩,是李晔给了他理想和信仰。
经历上次兵变之后,辛四郎再不敢掉以轻心,天下可以没有辛四郎,但不能没有皇帝。
李晔笑道:“走?往哪里走?你们是朕的儿郎,是大唐的子弟兵,还怕区区几只看门狗?”
他说话声音很大,周围的亲卫都听的一清二楚。
李晔别的本事没有,眼力还是有的,别看这支队伍正儿八经的,但缺乏气势。
没有杀气。
朱温和李克用他没见过,李茂贞的兵他是见过的。
这支兵别说跟李茂贞比,就是跟当初的神策军比也大大不如。
说简单点,没见过血。
李晔低声道:“跟紧朕,朕说杀,你们就不要有任何犹豫!”
“诺!”众亲卫应命。
崔字旗后面转出一骑,高头大马,马上骑士长得有几分雄武之气,崭新的盔甲发射着雪光,“前面的逆贼听着,快快投降,免尔等死罪。”
李晔带着亲卫迎上前去,“你是何人?”
“小贼听好,本将是崔府三子崔源朗,尔等识相,快快下马受缚。”崔源朗趾高气昂,丝毫不将面前三十多人放在眼里。
李晔靠前两步,“原来是崔三公子,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这次只当个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崔源朗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打了崔府的人,就等于打了当朝宰相的脸,就等于打了陛下的脸,你觉得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见他说的复杂,李晔摸摸自己的脸,觉得还好,没人打。
脸都是自己争取的,给脸不要脸就不太好办了。
“崔三公子真的不考虑一下?”
“考虑个屁,你们是自己跪下,还是等着本将把你脑袋全砍了?”
完全没有和谈的可能。
“行。”李晔低下头,身体微微弓起,忽然抬头吼了一声:“杀!”
人没反应过来,崔源朗的战马先感受到杀气,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高亢嘶鸣。
崔源朗“哎哟”一声,从马上摔落。
与此同时,李晔身后儿郎如猛虎出柙,三十五人,除了辛四郎护卫在李晔身旁,无一人迟疑,横刀出鞘,突入敌阵。
霎时间,崔家军人仰马翻,惨叫连连,血肉横飞,长枪兵连举枪的机会都没有,便像割麦子一样倒下,惨叫连连。
后排的弓箭手被骇人声势吓到,扔了弓箭就跑。
一个照面,崔家军崩溃了。
这便是李晔精心打磨的利剑!
“停!”没必要无谓的杀戮。
地上十几个重伤的崔家人在哀嚎,鲜血染红了城门口的青石路。
还有更多的人成了失去温度的尸体。
幸好崔源朗提前摔下马来,否则此刻他也是尸体中的一员。
李晔微笑着,露出森森白牙,走到崔源朗面前,“崔三公子,只当个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崔源朗双眼圆睁,似乎还在震惊之中。
“崔三公子?”李晔伸出两根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崔源朗的瞳孔终于有了焦点,“鬼啊——”爬起来,一溜烟就没影了。
刘校尉面色惨白,“大大、人,这、这是崔相、府人。”
“刘校尉,劳烦你把这里打扫一下,别吓着百姓,我有点事,先走了,等下崔府来人,就让他们到开远大营找我。”李晔拍拍他的肩膀。
刘校尉差点被拍跪下去,这还真是大神打架小鬼遭殃。
他算是看出来了,面前站着的这个人绝不简单。
李晔吩咐完,就带着亲卫赶往开远门。
开远大营里比之前更忙碌了,营门前的神策军认出皇帝李晔,连忙下跪行礼,李晔挥手制止了他们行礼。
正好张承业也在,高行周恭恭敬敬给李晔行了个大礼,“陛下,恕末将驽钝,整训神策军,末将力不从心。”
“嗯?”李晔有些诧异,不过看高行周一副眼窝深陷的样子,瞬间明白他不是演戏。
现在的他毕竟才二十岁不到,血气方刚的年纪,要他冲锋陷阵没问题,要他清理神策军,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难怪他把张承业请来。
神策军内部盘根错节,没有一个知根知底老谋深算的人,必定玩不转。
“是朕考虑欠妥。”李晔扶起高行周,“张将军有什么建议?”
“回禀陛下,臣以为,神策军当一分为二,裁汰下来的人,不宜立即清除出去,这些人几代在神策军中效力,一旦脱离,无谋生之法,必生祸端。”
姜还是老的辣,当时自己头脑一热,没有深思熟虑,差点又弄出事来。
“张将军以为如何处置?”一事不烦二主,李晔索性问到底。
“目前清点出一万二可战之兵,剩下一万六千人,臣以为将这些人编练为辅兵,负责屯田开荒、粮草辎重等事宜,若遇战事,亦可做守城之用。”
这不就是后世的建设兵团加预备役吗?
牛人不亏是牛人。
李晔心悦诚服,幸亏有张承业在,否则自己哪考虑这么多。
李晔干脆把在神策军中设忠义堂的事说出来。
张承业大喜道:“陛下此法甚妙,从古至今,士卒只听将令,不知朝廷社稷,有此忠义堂,士卒知为何而战,只要朝廷不昏聩无能,士卒必人人奋勇。”
是啊,只要朝廷不昏聩无能。
中唐以来,朝廷昏招迭出,有功不赏,有过不罚,只知息事宁人,威权扫地。
服从朝廷调遣的藩镇,玩命折腾,不服从的,反而高官厚禄的供着,时间一长,军心离散,藩镇自此崛起。
正说话间,有士卒前来禀报,崔昭纬在营门前跪地请罪。
跪着就跪着,也让他感受一下流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