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桐着手摸了两下,只觉得牧杨的皮肤烫的惊人,还没触及都能感觉其散发的热气。
她长叹一口气,“你什么时候脑子能机灵点。”
牧杨拿着冰水浸的锦布擦着脸,“你看见什么东西了?”
闻砚桐道,“不知道,难不成是捂出痱子了?”
牧杨道,“我感觉脑袋懵得厉害,是不是中暍了?”
闻砚桐道,“有可能,你先躺着,我去给你端些绿豆茶来。”
因为天气太热,宅中常备冰镇的绿豆茶,就是用来解暑的。
她让牧杨躺在软榻上,自个顶着大太阳出门了。刚踏出门,空气中的热浪就猛地扑面而来,灼烧的闻砚桐忍不住闭上眼。
门边还摆着牧杨方才坐的小板凳,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在这种灼热中坚持下来的。
有的时候牧杨表现出的毅力也会让人惊叹。
闻砚桐顶着热气快步走去了膳房,捧了冰镇桶里的绿豆茶返回,回到房中的时候才发现牧杨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她走过去摇了摇牧杨,牧杨才费力的睁开眼,面容有些痛苦,“我的胸好闷,感觉喘不上气。”
闻砚桐忙给他倒了绿豆茶,“你定然是中暍了,先把这东西喝了,我叫人给你抓些药来。”
牧杨道,“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闻砚桐道,“那可不成。”
牧杨口渴的厉害,捧着绿豆茶就喝了个一干二净,闻砚桐见状又给他添了一碗,立马转身出门找医师去。
中暑倒不是什么大病,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先前听池京禧描述,闻砚桐觉得牧杨是对祎北有些水土不服的,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大毛病,但是一旦生起病来,就比平日严重的多。
闻砚桐找人抓了治中暑的药,让人熬煮。
牧杨已经沉沉的在榻上睡去,脸色红得不大正常。
闻砚桐摸了摸他额头,觉得还是有些烫,便不断用锦布浸泡冰水,给牧杨擦脸和手,物理降温。
药煮好之后,闻砚桐又把他喊起来喝药。
牧杨整个人好似蔫了一样,坐起来便耷拉着脑袋,与他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捧着药碗,突然皱起眉,嗓中发出怪声。
“你怎么了?”闻砚桐吓了一跳,忙问。
“我有些反胃。”牧杨道。
“这是中暍的病症,你快把药喝了,在好好睡一觉,醒来病就好了。”闻砚桐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牧杨的背,“一口气就喝完了。”
牧杨拧着眉,停顿了片刻,猛地将碗一抽,一口气将药喝得干净,费了老大劲才咽下去。
他将药碗搁在桌上,起身往外走。
但闻砚桐见他脚步无力,走路摇摇晃晃,便上前拉住,“你干什么去?”
“我要回去睡觉。”牧杨晃了晃脑袋,“总不能睡在你这里。”
闻砚桐不放心,便喊了侍卫扶着,自己跟在旁边,将牧杨送回去之后,她才离开。
先前为了给牧杨找药,她忙东忙西的身上出了一身的黏腻汗,这会儿闲下来之后,便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坐在房中哪也不肯去了。
敌军来攻城,祎北城内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影,更何况天气这般热,没有人愿意出去乱蹿。
池京禧和傅子献在城墙上抵御。
这种情况他们已经应对过几回了,说是攻城其实也不尽然。不过就是敌军前来捣捣乱,放两句狠话而已,就算是将城门大开,敌军也是不敢闯进来的。
上场打仗比的不仅仅是兵力,更是心计,现在两方正是相互试探的时候。
池京禧带着人将敌军逼退至城外十几公里外,军队怕敌军去而复返,在当地扎营看守。
于是池京禧便只能两日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是匆匆换衣物,休息不到两三个时辰又会回到营地里去。
所以牧杨中暍的消息,池京禧得知也是两日后了。
他去牧杨房中看了一回,当时牧杨正在吃饭,眉眼之间尽是无精打采。
池京禧也没说什么,只叫他按时吃药,好好休养,不要再乱跑。
牧杨病得手脚无力,胸闷恶心,自然尝到了生病的痛苦,老老实实的应了。
休养了几日之后,牧杨便恢复了些精神,还来找闻砚桐说了回话。
虽然他脸色好了许多,中暑的症状也消失了,但是闻砚桐看着总觉得他精气神不足,当时想的是病去如抽丝,应当是病才好的缘故。
哪知道牧杨得的病并非是中暍那么简单。
敌军退了之后,祎北城里的人情绪高涨,好似打了胜仗一般,街上又热闹起来。
闻砚桐看最近牧杨的气色总不见好转,便想着上街买些菜亲自下厨给牧杨补补。
牧杨不放心她一人出门,说什么也要跟着,于是两人一同出了宅子。
先是去街上随便逛了逛,买了些祎北当地的特色玩意儿。当地的女子都喜欢在手腕和脚踝上串镯子,有些是纯色的玛瑙石,有些却是琉璃一样,又细又轻,走起路来相撞时琳琅作响。
牧杨让闻砚桐也挑几个,但是闻砚桐想了想,还是没要。
祎北姑娘喜欢在脚踝上戴这些东西是因为她们的衣裙裤子都是露脚踝的,所以皮肤大多偏黑。但是朝歌长安那边的姑娘,穿得都是长到遮住鞋子的衣裙,买了这些镯子也没什么用。
闻砚桐又带着牧杨去了菜市场一样的地方,自己挑了些菜,正挑着时,牧杨却突然说有事要离开。
闻砚桐追问什么事,牧杨便有些含糊,说是男人的事,不让她多问。
她只好先让牧杨离开,自己挑菜。
两人约定了在菜市场旁的空地等着,闻砚桐就带着侍卫拎着菜站在空地,等牧杨回来。
只是还没等到牧杨,街边忽然传来躁动声。
闻砚桐走过去一看,就见一个年长的妇人和年轻的姑娘跪坐在一家医馆面前痛哭,妇人嘴里喊道,“害人庸医,还我儿子!”
那年轻的姑娘也哭喊,“这家庸医丧天地良心!害死了我兄长,你也是要偿命的!”
闻砚桐看见两人旁边还有一副担架,仿佛有人躺在上面,一张惨白的白布盖着。
医馆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跑出来看,医师是个年纪较大的男子,看了眼地上坐的二人,当下急道,“哎呀二位!话可不能乱讲啊!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何故诬赖我?”
姑娘哭着喊道,“我兄长就是来你这里看病,回去吃了好几贴药都不见好,今早胸闷气短,喘不上来气死的,你还说你不是庸医!”
医师喊道,“这话从何处说起啊!我当初给你兄长开药的时候就说了,这药不一定管用,叫他尽快另寻良医!怎么能将这污水泼给我?”
“就是你开的药害死了我兄长!”姑娘大喊。
妇人哭道,“起先我儿身上不过只有那一片红斑,是喝了你的药,红斑才大片蔓延的!”
她说着便将白布一下子揭开,尸体的模样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闻砚桐顿时将眉拧紧,只见尸体露出的皮肤被大片红斑遍布,密密麻麻,几乎将皮肤染成了红色。
而让闻砚桐心中咯噔一下的是,这红斑与牧杨后颈处的一模一样!
众人喧哗出声,纷纷议论起来。
医师见状,探口气拂袖离去,将医馆所有人的驱散,关上了门。
闻砚桐赶忙退出热闹群,命侍卫去寻牧杨。
侍卫带着闻砚桐来到了两条街之外的医馆,说牧杨就在其中。
闻砚桐越发觉得不妙,定然是牧杨的病情加重了,所以才偷偷来医馆的。
她忙带着人进去,却发现医馆中不止有牧杨,还有好些日子没见的清懿。
当时初进祎北,清懿在大街上闹事被牧杨命人扔进了大牢里,不过清懿的父亲是祎北城的城主,自然没人敢关着,所以早就放了出来。
此刻清懿便趾高气昂的坐着,下巴抬得高高的,有些轻蔑的看着牧杨,蔑笑道,“牧公子,你这病怕不是从朝歌带我们祎北的?”
牧杨气得拍桌,“少他娘放屁,老子来祎北多长时间了?分明就是在祎北染上的!”
清懿嗤笑,“你这是活该,谁叫你在祎北作威作福,我们祎北的土地神看不过去,所以给你降了罚。”
“胡说八道!”闻砚桐忍不住跳出来,怒道,“我看你着实是欠些教养,若是你爹娘没教给你,我倒不介意当一回你的临时娘亲。”
清懿见是她,当下气得鼻子都歪了,“怎么又是你?你竟然从朝歌跑来!”
“干你屁事!”闻砚桐呸了一口,“管好你的嘴,现在祎北城里权利最大的那位是谁,你自个心里清楚!”
清懿的脸色一阵红白,想起先前父亲的叮嘱和责骂,握紧了拳头。
闻砚桐狠狠瞪了清懿一眼,对牧杨喊道,“走,我们回家。”
牧杨没想到闻砚桐突然出现,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子,一句话没说跟着往外走。
清懿不甘心的在后面大喊,“牧杨你死定了,不出几日那红斑就会遍布你的全身,没有药能够救你!”
牧杨自然受不了这等诅咒,转头想要反唇相讥,却被闻砚桐一把拉住胳膊,带出了医馆。
闻砚桐二话不说,直接带着人回到了宅子里,拉着牧杨进入房间中,不顾牧杨的反抗一把掀起了他的衣袖。
入目皆是一片刺红,牧杨原来白净的手臂不知道何时,竟被红斑爬满了。
牧杨自己也吓到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
闻砚桐的心一下子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