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床榻上,点燃着一根根能静心凝神的香薰,烟雾缭绕间,白良朦胧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席温软如玉的娇躯正依偎在自己怀里。
现在是真实的世界吗?
白良嘴唇干燥开裂,呢喃着。
胸口的温度是真实的。
身边的香薰味道是真实的。
触目可及的床榻细节是真实的。
难道,我脱离扭曲了吗?
“呜……”
白良挣扎着爬起身,胸口的软玉被惊醒。
“你醒啦!”桐灵欣喜过望,连忙端来旁边的补汤,浓郁的香味随着汤勺拨开了表面油脂,顿时充斥进了白良的鼻腔。
香。
很香。
但有点香的过火了。
白良看着近在咫尺的补汤,再看看眼前满脸期待与担忧神色的桐灵,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假。
那种扭曲的感觉真的太让人崩溃。
击溃人的世界观,磨灭人的灵魂,扭曲人的感官,混乱与无序,带给了白良深深的后怕。
以至于香浓可口的补汤被桐灵用汤勺小心翼翼地送入嘴中,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热汤入喉,白良稍微回复了一点精气神,他扶着床榻边缘,茫然地看着桐灵,忽然苦笑:“我真的以为我死了。”
桐灵抱住白良,不断安慰着。
冬去春来,属于桐家皇朝的春天降临了。
这一天桐灵穿着朴素的布衣,兴冲冲地推开白良的寝宫,大喊:“走啊,我们一起去捕春!”
捕春是桐家皇朝的习俗。
每年春花泛滥之时,用布网在农田里捕捉蝴蝶,可以在秋天为农田带来丰收,象征着美好的寓意。
白良穿着一身素衣,有些病怏怏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走,我陪你去。”
桐家皇朝的农田是梯形。
在一层层沿着山脉蔓延的农田里,桐灵捕捉蝴蝶的身影宛如一道璀璨精灵,笑声更是清脆如雨滴,滴滴答答。
白良披着大衣站在农田边缘,用手捂着嘴巴咳嗽,一边咳嗽一边看着桐灵,眼神始终衰弱而温和。
自从初来桐家皇朝那天,桐灵就说白良受了邪祟的污染,精气神缺了八成,只能日日靠补药治愈。
白良也照做了,每天早晨一碗补药,一直延续道到了春天,但仍旧感觉时不时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就好像那扭曲的幻觉还在伴随左右。
因此这个冬天,白良始终没有痊愈。
一直都是病怏怏的模样。
“快来啊白良。”农田里桐灵回眸一笑,扬起白藕般的细嫩手臂,脆脆喊道:“你都窝了一整个冬天,现在春天来了,你得好好活动活动,不然会生锈的……”
白良笑了笑,踉踉跄跄地走入农田。
陪着桐灵捕捉蝴蝶。
直到日落夕阳,白良没有回去,而是躺在了农田上仰望星空。
“怎么了?!”桐灵笑嘻嘻地坐在白良身边。
白良的眸光里面似乎有星辰大海,但都很是黯淡朦胧,他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意,忽然轻声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桐灵毫不犹豫道:“当然是百大神殿学院赛的时候啊。”
“当时你送了我两个东西,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啊,桂花糕和郁花糕。”
“嗯……”白良闭上了眼睛。
桐灵有些茫然无措。
又是一年冬天。
但今年的冬天,桐家皇朝内外都是红灯高照。
象征着大喜的红灯笼高高挂在每一个角落。
帝都的人们都胸襟佩戴喜事红花。
帝都大殿内,更是张灯结彩,各方强者云集祝贺,好不热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入洞房……”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呐喊声。
胸前佩戴着象征新郎官的大红花的白良,和蒙着红盖头的桐灵,在所有人祝贺的笑声与瞩目中走入洞房。
燃着红蜡烛的洞房内,桐灵俏脸红润地等着白良来挑掉红盖头。
但白良却迟迟没有动静。
桐灵等的心急如焚,最终自己掀开红盖头,却发现白良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正躺在婚床上昏昏大睡,半边身子还是柳枝缠绕的形态。
那一夜洞房很是安静。
没有人质疑为何起源圣子会入赘桐家皇朝。
没有人纳闷为何起源神殿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好像一切都是自然而然,顺乎道理的。
大婚之后,桐皇有意将皇位留给白良。
但白良却整日有气无力,病秧子一般。
日子久了以后,桐皇就把皇位留给了桐灵。
“你去当桐皇,真的,你非常适合。”
当看到桐灵双眼燃烧着熊熊野心之火来询问意见时,白良挥挥手无所谓地说:“反正我没有兴趣,谁想要就谁要。”
三年后,桐灵正式成为桐皇。
桐灵登基的那一天,群臣建议,废除白良皇后的身份,他们认为白良没有任何一点有资格担任正宫之主。
结果却是,桐灵大开杀戒,几乎杀光了整个桐家皇朝的高层,还在鲜血淋漓,横尸无数的朝堂上,深情地拥抱白良,说:“为了你,我可以杀光天下人。”
白良嘴角扯出一丝薄情寡义的笑容,轻声道:“那你杀光,你要是杀不光,那就是食言,就是欺骗。”
听闻此话,桐灵当场站起身,浑身皇甲威严,头顶垂珠冠冕,冷冷道:“传朕指令,从今日起,责令皇朝境内所有人自刎而死,不尊圣旨者,活则千剐万刨,死则挫骨扬灰!”
那一日,桐家皇朝遍地都是哀嚎声。
血腥味染红了天空。
在血红色的天空下,桐灵指着哀嚎遍野的皇朝,对怀里的白良深情道:“杀天下人,搏你一笑,朕之爱意,犹如山洪天渊。”
深情……
听到这个词,白良笑了。
他缓缓离开桐灵的怀抱,缓缓站直了弯曲了许多年的脊梁,背靠残血夕阳的尸山血海,淡淡一笑,平静道:“我玩腻了,也看腻了,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