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馨安哼了一声,武弘文见状也只得阴着脸强压下这口气劝道,
“安安,她不修口德乃是她的事儿,你小惩便是了,我们大人大度放她们一马!”
好说歹说,武馨安才恨恨一松手,手里的人那脑袋立时便沉进了水里,幸得一旁的武弘文手疾眼快,将人给紧紧抓住,提上来时却也呛了几口池水,水里那个下头人自去救了上来。
不说那两个如何的放声大哭,哆哆嗦嗦跑去换衣裳,洗脸洗头,只说武弘文领了武馨安回转前堂,这一通闹腾家里老老少少可是都知晓了,一大家齐聚在正堂上,看这一家之主程季礼如何处置,程芳气的是身子乱抖,对程季礼怒道,
“大哥,今日之事你必要给我个交待,若是不然,自有我们家老爷来寻大哥说话了!”
程芳倒是有这底气,她那亲夫在工部任侍郎,程季礼夫妻势利,二人对这位三妹向来是礼让有加,倒是将程芳养的在娘家行事多有娇横。
程季礼闻言眉头一皱,
“三妹,不过小辈们打闹,怎得至于让三妹夫出来说话了?”
程芳便知晓搬出自家夫君来,大哥这骨头便要发软,不由愈发得意道,
“雯儿素来受老爷宠,回去后若是老爷知晓雯儿受人欺负,还不知会如何恼怒呢!”
“这个……”
程季礼有些为难了转头看了看武弘文,一旁的武弘文见状冷哼一声道,
“钱侍郎肯来最好,翊帆也要向钱侍郎寻个交待,这口出污言之人是何人所教,何人所养?”
程芳闻言大怒,指着武弘文道,
“你是个甚么东西!长辈说话在也要来插嘴,你如今人模狗样了,不想想当年连我程家的门儿都进不了!”
武弘文闻言冷笑连连,看向程季礼,程季礼一脸的为难,这妹夫可是工部侍郎,这女婿,瞧这样儿以后说不得还要升上一升,他是两边不想得罪,两边都不愿得罪。
想了想便和稀泥道,
“不过小孩子打闹,这雯儿也没有受甚么伤,小事一桩大家何必伤了和气!”
“哼!”
“哼!”
武弘文与程芳同时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程季礼左右看看,很是为难,张氏见状站出来说道,
“这事儿……孩子们确是都有错,不如妾身做个公道,让雯儿和安安出来,大家相互认个错,再赔个罪,这事儿便算揭过如何?”
武弘文与程芳都不说话,此时换了衣裳的钱雯正由丫头们扶进堂来,见着祖母便哭了起来,跑过来拉着程芳的手道,
“祖母,孙女冤枉,您可要替孙女做主呀!”
武馨安立在武弘文身后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只冷冷一眼,吓的钱雯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程芳见状心疼不已,抱着孙女指了武馨安,对程季礼道,
“大哥!你瞧瞧!你瞧瞧……这没教养的丫头,如此凶狠霸道,若是再不加管教,以后也不知要给家里惹多少祸事,这样的丫头……就应当送到庙里去吃斋念佛!”
众人闻言不由都是一皱眉头,心中暗道,
“看来这三姑奶奶当真是在钱家受宠日久,性子也跋扈起来了!”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你家孙女先口出污言,让人家事主儿听了个正着,虽说武馨安动手是不对,却也犯不着将人送进庙里去呀!
这里是程家可不是你们钱家,轮得到你耍威风!
果然,武弘文闻言也怒了,应道,
“送到庙里去,依我看不修口德之人才是应在佛前好好念经,清心正性……”
程芳大怒,
“我钱家的事还轮不着你这小辈说话!”
武弘文也冷然应道,
“我武家的女儿,也轮不到一个程家的外嫁女说话!”
“你……你……你……”
程芳气得手指头乱抖,对程季礼喝道,
“大哥,这就是你的好女婿!”
武弘文却是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
“程家这女婿不当也罢!”
说罢对武馨安道,
“我们走!”
当下负手走在前头,武馨安领了自家几个弟弟妹妹走在了后头,小程氏一脸为难的跟了过去,这厢临出正堂时回头看了看堂上众人,一咬牙一跺脚,转身追着武家人去了。
程家人在堂上是面面相觑,程季礼眉头紧皱,面色也是沉了下来,对程芳道,
“今日之事,是非对错,你自家心里有数,若是钱侍郎有话自来寻我便是……”
说着一甩袖子,
“慢走不送!”
却是对程芳下了逐客令,程芳自小在家中娇惯,嫁人后在夫家也是极受宠,几时受过这样的气,闻言不由气极,拉着孙女便往外走去,今年这一场团圆便如此闹得不欢而散了。
回到武府,武弘文特意叫了武馨安说话,待得武馨安进了书房,却是盯着女儿久久不语,武馨安被他看的心里发虚,便撩了裙的摆跪倒在地,
“父亲,要打要骂女儿领罚便是!”
“唉!”
武弘文长长叹了一口气,
“孩子,是为父对不住你,放任你在山中十年,让你因此受人白眼!”
武馨安应道,
“不怪父亲,是女儿性子太急躁了!”
武弘文摇头长叹道,
“你在山中十年,性子不受约束,偏又天生神力,遇事多喜用武力……唉!都是为父的错!”
这孩子性子太直,若是个男儿家倒也罢了,可换成女儿家……这以后的亲事……可就当真是难了!
武弘文这厢是愁发了一颗老父心,
“安安啊!这世上的不平事多着呢,你若是想样样都要快意恩仇,为父只怕你会结怨太多,日后的路会越走越窄呀,今日之事为父不怪你冲动,若是为父遇上必也是会十分恼怒生气,只安安啊……为父只是担心,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难道就这么靠着拳头处事,一辈子就如此打下去么?”
武馨安见武弘文一脸的愁容的看着自己,那是当真担心犯愁,不由的也是心生感触,垂头想了良久应道,
“父亲,女儿以后必会克制自己,不随意动手的!”
武弘文点头,
“为父不是要你任人欺负,只这类小事儿,这些小人,确是不值得你动手!”
若这世上的事儿都能靠拳头解决,那便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武馨安闷声应道,
“父亲,女儿知错了!”
父女二人在书房之中说了许久的话,武馨安这才出来,回转自己那院子里,却是还未进院门便听到阿黄兴奋的汪汪声,推门进去,便见得武显荣那小子正同阿黄在院子里玩闹,见得她回来便扑了过来,
“大姐姐!大姐姐!”
武显荣上来拉她的手,正堂里武怀德、武媛祯和武莲祯又武幼祯齐齐走了出来,却是弟弟妹妹们都来了,武媛祯上来拉着武馨安的手道,
“大姐姐,父亲可是责骂你了?”
武馨安应道,
“倒是不曾!”
武莲祯却是不信,上下打量她道,
“大姐姐,父亲若是责骂你,你切切不要伤心,这事儿不是你的错,是那钱家的钱雯着实令人讨厌,前头在尚书府的事儿,二姐姐都同我讲了,明明是她欺负人在先,倒要恶人先告状!”
“正是!”
武媛祯也是一脸气愤道,
“那日不是大姐姐救我,落进水里叫救命的便是我了,他们不就是仗着钱家有个侍郎官儿么,有甚么了不起!”
武怀德也道,
“大姐姐,若是父亲罚你,我们便一起去向父亲求情,污言秽语辱人不是大家闺秀所为,应当是那钱雯赔礼才是,大姐姐无错!”
“就是就是!大姐姐无错!”
武显荣与武幼祯两个小的也跟着叫嚷道,武馨安见状却是鼻头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她两世为人,无父母缘,无兄弟姐妹情,前头刚到武家与弟妹们相处并不融洽,到如今几年下来,遇上今日之事,能得他们一起打抱不平,齐心安慰,也算得苦尽甘来了!
她这一颗心便如冰天雪地里泡进了温泉之中一般,又暖又软,武馨安伸手揉了揉武显荣的脑袋,故意粗声粗气道,
“放心!父亲没有罚大姐姐,不过……日后大姐姐我也会学着克制自己,轻易不同人动手了!”
这厢好不易打发走了关心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武馨安又哄了最小的武幼祯回屋睡了,自己却在书房里写了半宿的字,之后将最得意的两个大字“制怒”挂在了书房的墙上。
她两世为人,前世里做个屠户的女儿,无人教她做人做事,唯一能信的就是手中的屠刀,到了这一世,又是在山中长大,遇事也只会用拳头说话,年少时意气用事,冲动行事倒也无妨,可以后她当真要如父亲所言,靠着拳头打一辈子么?
她是时候要学会制怒慎独,学着在这人际复杂的俗世中,用脑子办事了!
经了年节里一事,武馨安的名声算是在亲戚当中传开了,这远亲近邻都知晓武家有一个惹不起的女霸王,谈起她来是人人色变,这亲事是越发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