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七哥一提,元昭这才想起那个背后捅她刀子的无耻之徒是有靠山的。江涛,顾家的赘婿。据查,他的夫人在顾家呼天抢地恳求夏皇后之妹为他讨公道。
夏皇后之妹夏宝珠,因与皇后姊妹情深,丰元帝赐她为宝国夫人,虚衔无权。
自恃身份尊贵,眼高于顶,她不管身边的人或者自己的儿女人品如何、犯了何事,只要人人敬重她以及家人即可。
就算犯了事,也该把人交回将军府,否则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就拿江涛的事来说,他是顾家的人,元昭就该把人发回顾家。什么军法处置?!唬谁呢?她夫君也是将军,以仁治军,深受将士们的爱戴,颇得圣宠。
每逢有凶险万分的战事从来舍不得让他出面,皇帝姊夫对他维护得紧。
元昭算什么东西?才当了几年人?区区一名女子会带兵打仗?糊弄谁呢?怕不是睡上去的?正如端王叫嚣的,用美色蛊惑军中将领……总之,她杀了顾家赘婿,就得偿命!
“偿命?”夏皇后听完妹子义愤填膺的控诉,略不可思议地瞅她一眼,“他一个小小的违犯军规的赘婿竟要我朝郡主来偿命?”
“姊姊,她又不是正经的皇室宗亲,陛下封她个郡主是给老国公面子。如今老国公已去,人走茶凉,难道陛下还要对国公府低三下……”话到此处,被皇后一记狠厉目光给吓住。
宝国夫人识相地把话吞回去,犹不服气地嘟囔:
“一黄毛丫头,姊姊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欺负到亲妹妹的头上?再说,你妹婿那侄女本来怀着身子,因江涛之死小产了,整个顾家都在叫嚣让元昭一命偿一命。
……都求到妹妹头上了,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不然妹妹以后有何脸面在顾家立足?”
她可是陛下亲封的宝国夫人,皇后是她亲姊姊,即便要不了元昭的命,至少要申饬一番。好让顾家以及知情者皆知她宝国夫人恩宠如故,身份贵不可言。
那赘婿怎么死的她不在乎,顾家侄女小产是她自己不中用。
她只要面子,元昭不给她面子等于驳了皇后的面子,打了陛下的脸,当然得皇室出面讨回来。她倒想自己去,可对方是郡主,又深得陛下看重,不好对付。
皇后是一国之母,除了太后,她谁都训得。
“……”得知妹子的意图,夏皇后无语地抿口茶润一润正如火燎的五脏六腑,“宝珠,你可知元昭之前为何突然出现在京城?”
“不堪守丧清苦,得知陛下抱恙急着回来表达关心讨好处呗。”宝国夫人不以为意地也喝一口茶。
“……”夏皇后默默瞅她一眼,淡着脸道,“有人假传陛下口谕命她回京救驾,陛下趁机试探她是否有反意。她也机灵,将计就计试探亲兵们是否忠心……”
宝国夫人:“……”喝茶的手顿住。
“江涛受谁的指使置元昭于死地,你可知晓?”夏皇后淡然问。
宝国夫人连忙摇头,把头上的钗环抖得籁籁作响。
“本宫也不知,只有陛下心里清楚,”夏皇后望着亭外的花团锦簇,“你现在还要为顾家一个小小赘婿出头吗?”
“姊、姊姊?”皇后的语气异常平静,让宝国夫人迟疑地看过来。
“德文是你唯一的儿子,乐安也是本宫唯一的女儿,可惜俩孩子无缘。”夏皇后微喟,“既已各自婚嫁,就不要再牵牵扯扯,净干些损人不利己的糊涂事。”
江涛是元昭下令砍的,怂恿江涛立夫纲之前必先立下大功,从而潜伏于少阳亲兵营的却是顾德文;而让顾德文有此一举的是乐安公主。
虽然乐安死活不肯嫁给顾德文,让顾家成了京中笑柄,顾德文依旧对她言听计从。倘若那江涛沉得住气,在元昭面前得了脸面,夏皇后还能高看几人一眼。
偏偏那赘婿急功近利,视军法如儿戏犯了大忌。他以忠心元昭为借口擅自率领亲兵回京围城,那是诛族的谋逆大罪!
不仅元昭得死,他全家包括顾家都得死。
难怪陛下不肯重用顾家人,果真是为了顾家好,为宝国夫人着想,为皇后留点颜面。瞧,顾家一出手就是灭门大罪,灭的还是自家的门,差点没把皇后臊死。
“你务必将此事如实告知顾横,约束家人不许再闹。若再有下次,本宫连你也保不了,懂吗?”夏皇后冷淡地看着妹妹。
陛下快不行了,自己的亲儿子凤丘是太子,将成为武楚的下一任帝王。新帝上位,正是起事谋逆的大好时机,端王之乱便是因此而生。
端王兵败,是没想到兰木奇的药能让陛下撑到至今,还能布下天罗地网引他入瓮。
然而,端王被擒,还有另外两路诸侯没有逮到。除了他们,犹不知背地里有多少人在暗中虎视眈眈,各自谋划。
陛下告诉她,朝中诸将唯元昭会一心一意拥护太子,其他人难出其右。因为凤氏一族除了他这一脉,无人会善待北月氏,北月氏只有拥护太子方能存活。
不必担心元昭谋反,她手中无兵无权,反不了。就算城南大营的兵权落在她手上,那也是皇家的兵马,不可能听她的。
等哪天她打完仗归来,不交兵权了,再治她的罪也不迟。
而眼下,太子需要她在身侧保驾护航。
毕竟她赢过两次战役,是北月彦之女,还有将星之命护佑。正如刘太卜所言,借北月氏的势灭诸侯的威风。待凤氏江山稳固,再审时度势考虑她的去留。
夏皇后本来对陛下看重元昭一事不以为然,直到城南一战赢得如此漂亮,才对元昭刮目相看。
儿子能否顺利登基尤是未知数,谁敢在此时动元昭一根头发,她就要对方的命!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妹子。
夏皇后一言不发地看了妹妹一眼,凉凉的,让宝国夫人激灵灵地打个冷颤,忙唯唯诺诺地应下……
而这些内幕,一直呆在国公府的七郎君无从知晓。
就连元昭也只知宝国夫人被夏皇后申饬了,宝国夫人哭唧唧地回将军府诉之夫君顾将军。
之后,顾家如锯嘴的葫芦,再无动静。
元昭没想把此事告诉他,时刻警醒是兄姊们的保命法则,值得赞许,无需动摇。长期战战兢兢地活着或许生不如死,可谁让自己祖上失德,连累子孙呢?
寄人篱下的滋味自己不受,就得子孙们继续承受,无从逃避。
除非灭族,她可不希望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