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伤对于修行人来说,都是小事,皮特罗在半小时后悠悠醒转,除了衣服撕开一个大口子,背上的肌肤完好无损,好像刚刚经历的剧痛,都是一场幻觉。
他被围在人群中间,对面,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跪在地上,脸色惊恐。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长关兄弟会的人!动了我,你们没有好果子吃的!”
原本他没有那么容易被抓住,在看到皮特罗逃入环檐市后,本想撤退,再寻机会。
可陈衍仁哪里会让他轻易走脱,操纵的天魔化身一个路人,三拳两脚追上将其干翻,拖回环檐市中,在众人围拢之后,又悄然散去身形。
接下来,便是天魔的保留节目。
虽然是晚上,但这个时段正是夜市喧嚣的时刻,环檐市里的人也越聚越多,受害者和加害者呈于眼前,陈衍仁变换着方位,用不同的声音说出不同的话语。
天魔的蛊惑之力悄然在人群中扩散开来,元婴轻易不会出现在市集街头,在场的能偶然有一个金丹,已经是撞大运了,但即便是金丹,也无法抵抗数十个欲界魔头的全力施为。
人们的情绪被一点点的煽动,在这方面,他不像小皮那样,需要亲自下场,拉近距离,打感情牌。
天魔六钩悄无声息的展开,宝轮缓缓转动,人心就不由自主的被拉拽,揉捏。
一点点精神瘟疫从陈衍仁的指尖弹出,但并不是作为杀伤,艾泽拉斯牧师不着痕迹而危险的手段,精神瘟疫具有卓越的隐蔽性和传染性。
不同于游戏中的克制表达,现实里的暗影牧师,单独放出去,那都是一个个行走的祸乱源。
将单一的情绪制作成精神瘟疫,悄无声息的植入他人脑内,随着对方情绪的波动,一点点生长,增殖,复制,然后传播给更多的人。
要不了多久,那种情绪就会成为一种群体性的癔症,如果后续没有暗影牧师的控制,也许这种短暂的群体癫狂会很快平复,但若是作为幕后黑手的存在发动了法术,这群被感染了精神瘟疫的人,就会成为他最好的打手和掩护。
当然,这是要搞事的时候的选择,见效偏慢,但规模很大,实际战斗中,精神瘟疫常常被用来作为暗影牧师的终结技,前期植入,然后通过不间断的精神鞭笞、虚空打击、暗影折磨,令瘟疫在不知不觉中增长,然后时机成熟,牧师化身虚空形态,以不可凝视的恐怖之姿引爆瘟疫,令其精神彻底崩溃。
陈衍仁虽然才刚刚植入精神疫病,理论上来讲,要发展出足够规模的感染人群还需要一段时间酝酿,但心灵上的事,不是必须有法术掺和才有效的。
皮特罗这些日子不遗余力的煽动和安抚,本质上就是陈衍仁提前铺好的沃土。
人们的情绪在压抑,怨恨在滋长,悲伤和思念化作无处宣泄的养分,只等待一个契机,一个精通操控人心的暗影牧师的来临。
当那星星点点的精神病毒落入这片沃土,如同野火燎原一般,在瞬间,便增殖膨胀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不仅仅是单一的情绪,那是不入流的暗影牧师的手段,太过单纯和极端的意志操控,很容易被人识破,同时,也很难长久维持。
陈衍仁这个级别的暗影大师,所制作的心灵之毒,乃是由多种不同的情绪混合而成。
人们愤怒而悲伤,恐惧又躁动,以正向的思念为情绪的支撑,以天理的正义为发泄的依据,灰暗的火焰从心底的焦土上重燃,只需要一个口号,便能让所有人团结起来。
这一次,不是强权和恐惧,就能够轻易压服的了。
“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他们还是人吗!?”
“这年头连话也不让说了吗?小皮只是安慰了一下我啊!”
“如果他们对孩子都这样,那工厂里一直都没回来的人,到底都怎么了?”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能们压根不在乎我们,我们得发出自己的声音!”
“推翻腾云工厂!打破大洪分舵!”
“推翻腾云工厂!打破大洪分舵!”
人群的声音逐渐合一,化为共同的口号,没有人在这时理智的思考,他们要如何打破元婴内天地,感性的思维占据了高地,精神的染上了无形的瘟疫。
众魔混杂在人群中,焦灼的烦躁撕扯着人们的心灵,不愿意更深入的思考,放弃了理性的可能,魔头们指使着这些变得盲目的人流,在环檐市中四处流窜。
皮特罗的袭击被夸张放大,袭击者的凶残被描绘的栩栩如生,人们同情而震惊,暗地里,心灵的流毒已经扩散开来。
加入队伍的人越来越多,刚开始还只是有家属在工厂的人,可后来,随着精神瘟疫的传播,数量更多的路人被卷了进来。
长安的年节,每年都有大量外地人涌入,或旅游、或购物,作为西北最大的修行坊市,龙门管束的祥和之地,这里的人数远比平日里看到的庞大,只是仰赖于环檐市的独特构造,很少有人能一窥全貌。
现如今,这些大量的路人,都成了陈衍仁掀起大动乱的助力,一传十,十传百,在深沉的夜色与霓虹之下,一个个心灵被染色,隐晦的暗示隐没入灵魂的深处,雪球越滚越大,愤怒越来越强。
陈衍仁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
透过天魔的链接,顾晟真和施渺得到了提醒。
“动起来,今夜时机已至!”
天魔标志性的男女混合音在两人心地响起,他们一惊,立刻反应过来。
顾晟真此刻刚刚下工,正要与同事回寝室修习,此刻得了命令,当即折返。
“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工作!要出事了!”
他拍拍手,对着自己的两百号徒众说道。
而施渺,她在昨晚抵达了长安,一直在凡俗的酒店中待命,现在终于到了行动的时机。
用宽大的斗篷遮住身形,施渺乘上红绸,向东郊飞去,她的身后,一个巨大的黑影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