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竞越黑眸含笑望着蜜芽儿:“这件事还是多亏了蜜芽儿提醒我。”
蜜芽儿微惊:“嗯?”
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萧竞越收敛起笑来,望向旁边的顾建国:“以前我上中学时候,有一个同学,是个女生,她借过我笔记,也算是有过来往。从去年,她突然给我写信,说打算考中科大,问我这个学校是什么情况,还说她学习遇到一些困难,问我一些问题。”
顾建国听了,不解:“既然都是同学,人家也想考中科大,那你就告诉人家呗!”
童韵也纳闷:“这有啥问题?”
萧竞越继续说:“她学习挺好的,确实是考名牌大学的料子,我当时也想着都是老乡,又是同学,想帮助她,就给她介绍了下中科大的情况,还解释了下学习中的一些问题。”
顾建国点头:“嗯,这都是应该的,你去了这么好的大学,人家羡慕,问你情况,都是同学,你得告诉人家啊!”
童韵到底是女性,心思敏感,忽然有了猜测:“那女生该不会误会啥了?”
要知道男孩子相对来说比较晚熟,这女孩子一般懂事早,人家不一定咋想的呢,要不然萧竞越至于为了这点子事巴巴地跑回来。
萧竞越继续说道:“后来她偶尔还是会问我一些问题,比如某些物理题目,比如考试的时候该如何避免失误,我都尽量回答了。本来我也没当回事,毕竟我除了和她,还和我们班其他几个同学也有书信来往。”
之前的时候那几个同学还不怎么给他写信,毕竟同学都忙着高中学习。后来大家都上大学了,学习轻松了,难免彼此写信交流下情况,你们那边大学都学啥,什么专业比较好,你们将来是分配工作怎么着,你们学校的主要去向是什么,这都是大家交流的问题。
萧竞越在中科大少年班,本来就是全国最厉害的理工科高校,他又比大家高几级,于是过来请教他的就特别多,他向来热心,通信的同学也多。
通信的人,这里面主要是男生,当然也有高中关系还可以的女生。即便是女生,也没什么搞对象的意思,那个和他有书信来往的女生已经交了对象,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对于前途和知识的交流。说白了,这都是比较光明磊落的正常交流,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所以对他来说,帮助一个复读的女生解答一下学习中的问题,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这里面没有任何的不正常想法。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意识到,怕是这里面产生了误会。
蜜芽儿低着头,没说话。
其实她之前多少猜到了这种可能,不过这种话不好明说,但是没想到,毕竟只是人家的事,也碍不着她,她其实也管不着。
没想到她只是暗示了下,他竟然跑回来专门处理这件事了?
萧竞越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没想到,她竟然有这种误会,甚至于学校里的人都以为,她是因为我才非要考上中科大,以至于高考名落孙山。多亏了蜜芽儿写信告诉我这件事,我才知道,要不然万一她继续这么误会下去,到时候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一种名声的贬低,也是间接地害了何美芹。
假如何美芹复读一年后考上了中科大,自己对她毫无男女之情,她必然饱受打击;假如何美芹复读一年后依然没考上,她又该怎么办?而自己注定成为旁人心目中的负心汉。
童韵和顾建国同时看向了蜜芽儿。
“蜜芽儿,真有这种事?”他们有些不敢相信,萧竞越是好心,莫名其妙就要成个负心汉啊!这年头,男人的名声也重要得很,不能落个始乱终弃陈世美的名声啊!
“是。”蜜芽儿只好道:“大家都这么说,我猪毛哥都说,说是何美芹因为竞越哥哥才非要考中科大,本来能上清华北大的,结果偏偏不报,报了个中科大,最后落榜了,只能复读。”
顾建国顿时无语了;“这哪行,败坏咱竞越的名声哪!”
童韵也是觉得这事滑稽:“蜜芽儿,你咋不早说,早点让你竞越哥哥知道,得赶紧澄清下啊。”
蜜芽儿:“我也不知道这是真的假的啊……万一竞越哥哥确实和她在谈对象呢?”
她这么一说,萧竞越微微拧眉,顿时朝她望过来,那目光是莫可奈何的。
蜜芽儿心虚,微微低头,轻轻咬了下唇。
顾建国和童韵想想也是,这事还真不好办,万一人家真谈呢,自己巴巴地去说这个,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萧竞越看着蜜芽儿心虚的小样儿,笑了;“这次确实是多亏了你告诉我,我才赶紧赶回来。回头我找她,把事情解释清楚。她自己的前途,应该由自己来选择,不应该寄托于别人,更不应该为了其他人来改变她自己的人生。”
别人的人生,他也负担不起。
童韵叹了口气:“这姑娘也真不容易,不过你确实得解释清楚,万一这姑娘考不上,那你这名声不好,就算考上了,怕是最后也不好收场。”
萧竞越点头:“是,所以我想着明天赶早就去见见她。”
顾建国和童韵对此自然是赞同,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大家继续吃饭,顾建国又斟酒,吃吃喝喝间,问起萧竞越在学校的种种。
萧竞越笑着说:“现在跟着导师做项目,明年就要毕业了,已经定了去美国实验室留学,希望学一下资本主义国家先进的科技,几年后回来报效祖国。”
顾建国一听出国,顿时稀罕得不行了:“这留学要花钱吗?这可是去外国啊!”
对于这时候的顾建国来说,出国简直是比上天当神仙更不可思议的事。
萧竞越摇头:“不用,是公费的,美国实验室给提供奖学金和补助,估计节省点花还能有剩下。”
大家伙听着这个,自然是连声道好。
“蜜芽儿,听到没有,留学美国呢,你好好学习,将来也去美国!到时候说不定爹娘也跟着沾光,去看看人家美国到底长啥样!”
蜜芽儿听着刚才萧竞越那一番话,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一番萧竞越,十八岁的萧竞越比起同龄人要成熟许多,此时已经有了青年的模样。坐在那里和自己爹说起话来稳重有度,隐隐已经有了后来一代首富的坦率和气度。
其实他对何美芹的这种想法,之前她多少猜到了有这种可能。
可是就算是真有这种可能,该怎么处理呢?一般人恐怕会觉得这事儿很棘手,自己远在天边鞭长莫及。
现在萧竞越的这种处理,大方得体,光明磊落,直接了当,而且永绝后患,实在是让人佩服。
想着这些,蜜芽儿终究是放心了。
无论这个世界怎么变,无论人生轨迹是否已经改变,萧竞越就是萧竞越,有属于他自己的行事方式,这样的萧竞越,走到哪里,走哪条路,都注定做出一番成就来。
当晚萧竞越在顾建国家睡的,童韵和蜜芽儿去挤小床,顾建国和萧竞越在原本的大床上睡。第二天,萧竞越出门去了,具体他怎么处理的不知道,反正当天蜜芽儿去上学,关注了下,好像何美芹没来上学。
过了几天,她来上学了,闷不吭声地学习,从此后再也不会去收发室拿信了。
大家难免猜测,有的人还私底下打听,不过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年,她发挥不好不坏,考上了天津大学的内燃机专业,离开。
而关于何美芹和萧竞越的说法,很快就被人遗忘在脑后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此时的萧竞越在和何美芹推心置腹一番,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思,从此绝了这个念头,总算是舒了口气。
处理完这件事,他带着东西去看了他的姐姐萧淑兰。
萧淑兰现在已经结婚怀孕了,五个月大的肚子,满脸幸福。
萧竞越把自己攒的一点钱要留给萧淑兰,谁知道萧淑兰也要把自己攒的一点私房钱给萧竞越,当姐弟两个都同时要拿出钱来的时候,都不由笑了。
笑过之后,两个人眼中多少有些湿润。
如今萧淑兰已经成家,被分配了自己的房子,眼看要成为母亲,而萧竞越上了中国最好的大学,明年即将出国深造,眼前是可见的锦绣前程。
用别人的话说,他们姐弟两个算是熬出来了。
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可是有几个知道,他们曾经在那个家里受了多少苦楚,又多少次经历绝望。
萧淑兰擦着眼泪说:“你以后多给我写信,我时常想你,做梦都梦到你,梦到你小时候……”
她会想起萧竞越差点走丢的那一个晚上。
萧竞越安慰了一番自己姐姐;“姐,你放心好了,我会多给你写信的,你也记得给我小外甥照个照片,回头寄照片,给我看看。”
“嗯嗯,我知道,记着呢!”
告别了萧淑兰,萧竞越望着偎依着的姐姐和姐夫,他是欣慰的。他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也就是萧淑兰了,她能幸福,从此后他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回来后,萧竞越又来过一次顾家,顾建国拜托他多和蜜芽儿说说大学里的事儿。
“她其实也挺用功的,不过你激励激励她,让她也去中科大!”
顾建国倒是没其他意思,他就是觉得中科大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很厉害,如果蜜芽儿也能去就好了。
萧竞越受命于顾建国和童韵,和蜜芽儿进行了一番学习方面的交谈。
“噗,我爹娘让你鼓励我?”蜜芽儿忍不住想笑。
“是。他们说,希望你也考中科大。”萧竞越望着蜜芽儿,他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好像不用他鼓励,她其实头脑很清楚,目的也很清楚,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么想着,他又记起蜜芽儿在信里冷静地提起她要学习的事,然后状若无意地提起关于何美芹的事。
“蜜芽儿,有这种事,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其实蜜芽儿已经够直接了,她写信几乎等于直接问他了,可是他觉得,或许她还可以更直接些。
当她那么“状若无意”问起来的时候,这让他觉得,她心里其实还存着一种,或许事实确实如此。
几年前她问过自己和何美芹的事,他是否认了的,显然她竟然不敢笃定这个答案。
他盯着她,挑眉,轻声问道:“嗯,小蜜芽儿,原来你根本以为我是在骗你?”
这就有点兴师问罪的意味了。
蜜芽儿连忙辩解说:“你当时是说过没关系啊,可是我哪知道几年过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变化啊,毕竟我也没想到竟然有这种误会。”
这个年代的女孩子,还是很爱惜名声的,像林红那种混不吝的女孩其实很少见。何美芹一看就是个循规蹈矩的女孩子,不是那种不在乎自己名声的,她自己都放任谣言四起了,别人哪想到,根本是无中生有的事呢。
“你——”萧竞越好笑又好气:“你倒是很会辩解,那你知道别人污蔑我的清白,为什么不帮我说话?你就和别人一起欺负我一起传播谣言?亏我还记着帮你买英语磁带呢,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这话说得蜜芽儿真是无言以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更何况他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一脸委屈不满地好像自己错待了他?
之前那个处理起事情来沉稳有度气势如山的青年呢??
“这个……这个嘛……你也没告诉我啊……我也不知道啊……”这事儿是这样?就是这样?
萧竞越看着她那受了委屈结结巴巴的小样子,忍不住笑了,下意识就想伸出手,揉揉她的脸颊。
不过伸出手时,却又顿住了。
转眼也是几年过去,她必然大致轮廓几乎没有变,可是却长高了一些,看得出像个小少女了,他这种动作就不太适合了。
蜜芽儿感觉到了他动作中的犹豫。
之后他就没说话,安静地望着她,唇边带着点笑意,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
她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咬了咬唇,别过脸去。
不过想想,又觉得有点想笑。
“我才不要考中科大,我要去北京!去我姥姥姥爷那里去!”她故意小声这么说。
“北京也挺好的啊……我以后应该也去北京。”
“你不是说你要出国呢,你出国了,还不知道过几年才能回来!”
“不会的,蜜芽儿。”萧竞越认真地辩解说:“我只在美国待三年,三年后,我就回来了。我也去北京。”
蜜芽儿微微侧首凝视着他,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满是真诚,耳根处甚至因为太过认真而有些泛红。
这一刻,她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低下头,良久后,轻轻抿唇笑了下。
“好,一言为定,我们到时候都去北京!”
萧竞越望着这小小少女,一时也笑了,他伸出手来,食指成勾。
“我们拉钩好不好?”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都这么大人了,还玩小孩子的游戏!
“可是我就想拉钩。”他轻轻抿唇,坚持这么说道。
蜜芽儿瞥他一眼,只见那双眼里是带着笑意的固执。
她无奈,看着他这个样子,仿佛她不同意都有点欺负他?
没办法,她只好伸出手来,勾了下手指头,和他拉钩。
两个手指头,一黑一白,一大一小,犹如小时候那般,轻轻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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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和父母一起送走了萧竞越,蜜芽儿照例上学,关于昨天那场林家兄弟被木棍敲打的事,大家也都不提了。其实老师也并不是非要找出凶手,更不想把这件事闹到派出所去,毕竟闹大了对谁也没好处。
至于林家兄弟,他们挨打也是活该了,谁让他们平时总是欺负同学,这次的事就当让他们吃个教训。
于是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林家兄弟因为吃了教训,一段时间内都不太找大家麻烦。至于林红,她也比以前收敛了很多,她是没想到小小的蜜芽儿竟然把她给打倒了,这件事实在是太受打击了。
她一点也英雄不起来,每天都蔫蔫的。
她对自己的人生价值产生了怀疑……
而在这件事中,顾晓莉算是帮了蜜芽儿牙狗他们忙,这倒是让他们很是意外,事后,他们特意找过顾晓莉,对她表示了感谢。
顾晓莉低着头,倒是实在不自在的样子。
“也没啥,就是顺嘴的事,再说他们林家兄弟几个确实坏!”
“对,就是坏啊,活该得个教训!”
就在一片谴责林家兄弟中,顾晓莉和蜜芽儿他们往日的那点间隙仿佛也消失不见了。大家有志一同不说其他,中午顾晓莉和他们一起吃的饭,饭后又一起讨论了学英语的问题。
“那么多字母,我真得不太懂。”顾晓莉苦恼地说:“我现在算是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前在咱们村,我能拿第一,是因为别人都不和我争。”
一群小孩子,都未必好好学习,只有她顾晓莉好好学习,可不就老是第一呗。
现在到了初中,大家都开始发力了,就显不着她了。
“你也别着急,咱们一起慢慢学,读说的话,我这里有英语磁带,我带了小收音机,大家可以一起听。”
这个时候,蜜芽儿拿出了萧竞越送来的英语磁带。
磁带这是一个新鲜玩意儿,别说牙狗和顾晓莉,就是上了初三的猪毛的,都没见识过。大家围着这个英语磁带,听着把磁带放进去,咔咔咔的轻微运动中,就传出了标准的英语发音.
大家都有点兴奋,摆弄半天,认真听着.
“这个可真好啊!”大家稀罕得不行了。
蜜芽儿笑了笑:“现在广播室还没进入正轨,咱们先中午自己听着,等我研究透了,把这个英语广播节目插入到广播中,这样子就能给全校师生都听到这么标准的英语发音了!”
大家听了,自然十分向往。
而就在萧竞越离开后,过了几天,童昭也寄来了英语磁带,不过幸运的是,童昭寄来的这些磁带和萧竞越的并不重复。童昭寄过来的一些英文歌曲,蜜芽儿将磁带放到了录音机里,只听轻轻的一声咔,关上后,按了按钮,流畅熟悉的旋律从喇叭里溢出了。
那是一首经典的美国乡村音乐歌曲,《countryroad》。
蜜芽儿闭上眼睛,在心里哼着曾经熟悉的歌词。
“AlVirginia
BlueRidgeMountain,ShenandoahRiver
Lifeisoldthere,Olderthanthetrees
Youngerthanthebreeze
Countryroads,takemehe
……”
青山不老,树木参天,生命常在,校园里的学生们活跃矫健地奔跑在操场上,打篮球玩乒乓球踢毽子,一切都是欣欣向荣和充满活力的。
徐徐微风吹来,那流畅又悠扬的英语歌曲从大喇叭里飘出来,传到了每个学生的耳朵中。
这个时候,像这种美国歌曲知道的还不多,这一代人都是唱着红色歌曲长大的,根本没机会听到其他歌曲。如今听着这优美流畅的旋律,感受着这歌曲中流露出来的那种淡淡忧伤。
打饭的,背书的,全都停了下来,甚至还有学生从窗户里探出头,去从那略带噪音的大喇叭广播中试图辨别那美妙的旋律。
他们仿佛看到了夏日里从泥土钻出的知了猴爬到绿荫间,仿佛看到秋风吹来枝叶就那么从绿变黄,仿佛看到了戴着红领巾的自己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大街小巷。
语言并不是相通的,可是音乐却是无国界的,对往日时光的怀念,对逝去日子的忧伤,就那么盘亘在他们心间。
一曲终了,所有的人心头都涌起淡淡的遗憾,他们还想听呢。
这个时候,蜜芽儿的声音切入进来:“各位同学们中午好,现在是十一月六日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刚才我们给大家播放的是美国乡村音乐《Countryroad》,接下来我们将为大家朗诵一段英文诗歌《Nothinggoldcanstay》,这首诗是由罗伯特·弗罗斯特所作。”
于是接下来,蜜芽儿朗诵那段英文诗,陆奎真朗读中文部分。
“Nature'sfirstgreenisgold”
“大自然的第一抹新绿是金”
“Herhardesthuetohold.”
“也是她最无力保留的颜色.”
“Herearlyleaf'saflower”
“她初发的叶子如同一朵花。”
蜜芽儿的声音柔软细腻,饱满热情,她用流利地道圆润的正宗英国腔,抑扬顿挫地朗诵着这首诗,关于大自然的新绿,关于花叶逝去的无奈,这一切都仿佛能从她那柔美的句子中溢出,让人身临其中,让人去体味诗中的喜怒哀乐,去体味每一丝变化,每一份细腻转折。
而陆奎真是朗诵的中文部分,相较于蜜芽儿那饱含感情的声音,陆奎真的声音却是略显清冷。
这一英一中,这一热一冷,女生娇软的语调和那少年略显成熟的硬质音感,形成了奇妙的和谐感。
“这说得真好啊!”在这首诗播放完后,陈招娣第一个反应过来:“蜜芽儿的声音真好听!”
“英语好听,原来英语歌和英语诗,这么好听啊!”
“对对对,我以前只觉得英文就是学习呢,现在我听蜜芽儿这么一说,才觉得这是一个语言,就跟咱平时说话一样的语音。”
“……对啊!好像也不是那么没意思啊?”
“我也要好好学英语!我要像蜜芽儿那样!”
而接下来的几天,蜜芽儿早晨,中午,分两次进行播音,除了插播英文歌曲和诗句,她偶尔还会讲解一些有趣的历史典故,中国传统文化等。
慢慢地,大家都喜欢上了早上中午的广播,甚至还有附近的居民,一到这个时候就要开窗户来听清水县一中的广播。
彭校长对此自然是很满意,他在本校教职工内部会议上说:“十年的浩劫已经过去,我们的学生不能局限于课本那点知识分化,要开阔视野,要扩大知识面,顾绯同学的这个广播,涵盖中西,很好,大家都要认真听!”
就连蜜芽儿的班主任,在听了几天蜜芽儿的广播后,也忍不住感叹:“这孩子广播做得是好,我听着都舒坦!而且她朗诵的那个英文诗真好,让我想起了我以前上学那会儿。”
怀念哪!
偏偏她说这话的时候,白雪的妈妈也在,听到这个,顿时脸色就不太好了。
其他几个老师并没有意识到白雪妈妈在不高兴,当下表示赞同:“还有那个countryroad,我以前读师范的时候,英语老师还给我们唱过,那都是好几年前了,我乍一听到,就想起我老师来,真是差点哭出来啊!”
白雪的妈妈更加不自在了,笑了笑:“这顾绯啊,就是占了英语好的便宜!”
谁知道她这一说,其他人都不太赞同了,最先跳出来反对的竟然是他们班的范老师,就是之前狂夸白雪的那个,现在她是完完全全最欣赏蜜芽儿了:“话不能这么说,顾绯的广播能力还是很强的,她卡的节奏,对节目内容的掌握,都非常好,咱们自己不是专门做这个的,当然不知道,能做到像她一样,各种音乐各种广播都恰如其分,其实挺难的。”
白雪妈妈还能说啥,她只能干笑了声:“这样啊……”
而在同学们中间,蜜芽儿因为这个广播工作,顿时一下子出名了。大家自然都忍不住打听声音这么好听的女孩子到底是哪个,课间的时候在,自然有人指点,说就是那个,看到没,扎一个马尾辫的。
众人一瞧,小姑娘不但声音好听,英语好,就连模样都这么清爽好看,亭亭玉立的,夏天塘子里的荷花一样。
这么一来,难免就有些男生,心思不在学习上的,暗中对蜜芽儿有点那意思。毕竟这都是初中高中生了,若在以前乡下,这个年纪确实可以谈对象了。大家心思慢慢活络起来,有的甚至还给蜜芽儿递个情书啥的,这其中最搞笑的是那林东。
原来林家几个兄弟,经过上次之后,不打不相识,算是知道了蜜芽儿这号人的存在,之后林家兄弟中,有两个表示对蜜芽儿有兴趣,竟然要追求蜜芽儿。
这其中林东是老大,他暗中把自己兄弟都给骂跑了,之后自己扭捏着写了一封信给蜜芽儿,拐着弯儿说了一大堆,最后来了句:“我觉得你打架的样子,真勇敢,我很欣赏。”
蜜芽儿看到这封信,真是笑得不行了。
她打了他妹,还以为他要寻个机会找自己报仇雪恨,没想到竟然来了这么一个转折。
刘燕儿恰好过来广播室找蜜芽儿,看到这个,也忍不住笑了。
“不是说谁欺负他妹他就打谁吗,怎么现在变脸了?也许被你打她妹的英姿给迷住了?”
蜜芽儿也觉得好笑:“谁知道这人怎么想的,不理他就是了!”
就在这两个女生说笑着的时候,旁边的陆奎真正收拾起他的书,准备走人。
“顾绯同学,我要警告你,有一个成语叫做玩火**。”
蜜芽儿和刘燕儿顿时不笑了:“啥?”
陆奎真一本正经地说:“不要玩弄别人的感情,要不然早晚会付出代价的。”
蜜芽儿顿时受不了了:“拜托,我看都没正眼看过林东,不对,确切地说,自从上次打架的事后,我都没见过他!谁知道他怎么了,好好地给我写一封这信。我怎么玩弄人感情了?”
陆奎真:“那你去给他写信,告诉他,你对他没什么意思。”
蜜芽儿:“他以为他是谁啊,难道是个人给我写信我就应该去给对方回信说我对人家没意思,那我一天到晚就回信了!”
陆奎真顿时皱眉:“你还收到过其他人的信。”
旁边刘燕儿直接掏出一摞来:“看,都在这里呢!陆同学,你觉得你的主意很好的话,那麻烦你帮着写信,告诉这些人,蜜芽儿一心学习,对他们没有任何意思!”
陆奎真眯起眸子,盯着那一堆信,不说话。
蜜芽儿忍不住想笑:“算了,把那些信扔了,以后收到,我连拆都不用拆开,直接扔垃圾桶,这样我啥都不知道,就不会算是‘玩弄人感情’了。”
谁知道她正要拿回来扔垃圾桶,陆奎真率先一步,直接拿了过去。
“干嘛?”蜜芽儿不明白了,陆奎真这是要做什么?
陆奎真捏住那一封封的信,都是没贴邮票的,空白信皮,看样子这都是学校里的男生给她写的了。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你,你怎么处理?你真要给他们一个个写回信”刘燕儿大惊,陆奎真这是要搞啥啊?
“我会把他们写下来,做成名单。”
“然后?”
刘燕儿和蜜芽儿小心地望着陆奎真,为啥觉得这陆奎真脸上带着一点狠劲儿。
“一个个警告他们,不许耽误你学习!”
说完这个,陆奎真直接走出了广播室。
刘燕儿和蜜芽儿面面相觑,过了半晌,刘燕儿终于忍不住道:“他,他到底是啥意思啊?”
蜜芽儿摊手:“不知道……”
以她的理解,陆奎真估计是对她有那么点意思,至少从目前的表现看,又别扭又特别,看样子是的。
可是……陆奎真那种眼高于顶的人看上她,算了,怎么想怎么不是愉悦开心,而是一股子别扭劲儿。
其实如果说没有萧竞越来对比,或许她会觉得,陆奎真这种孩子也就是个不懂事,可是有了萧竞越,再想起人家萧竞越处理何美芹事件上的决然果断和立竿见影,再看看这位陆奎真同学。
他到底明不明白,因为他,自己差点遭遇校园暴力。
如果不是自己好歹知道一些格斗方面的知识,如果自己并不单纯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那自己早被欺负到躲在厕所里不敢出来了,他知不知道?
可是他做啥了吗?
这就是无妄之灾。
而刘燕儿很快也想到了蜜芽儿说的那种可能。
“哎哟……我想到他也许对你有意思,我就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其实……我也是。”
蜜芽儿想起了林红:“我能打趴下一个林红,我可打不过十个林红!”
她知道,陆奎真这个人,长得模样好家世好,又是从北京来的,学校里好多女生对他多少有点那意思。
课间休息的时候,陆奎真从各班级门前走过,好多女生有意无意地都会看过去。
不是说暗恋,也不是说喜欢,大部分还没到那个程度,就是会暗暗地注意。这就好像,池塘里的荷花开了,你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赏心悦目忍不住停留。
刘燕儿听到了蜜芽儿这么说,顿时一下子笑得前俯后仰。
“要想活得久,咱得离陆奎真远一点,你不知道,昨天我从广播室出来,就见到一个女生瞅来瞅去的,还特意假装无意地打听,你是不是来找陆奎真的,吓得我啊赶紧解释!”
……
而就在这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交流着防火防贼防陆奎真的时候,陆奎真捏着那把信从广播室出来。
他脸色并不太好看。
他想起了最初见到的那个蜜芽儿,公交车上,略带着火车上奇怪味道的一家三口,农村气息浓重的蓝花大包袱,还有那无意中洒在公交车座位上的水痕。
这一切都透着土气和笨拙。
他甚至记得小姑娘望向他的清澈眼睛,好奇,打量,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疑惑。
他当时并没在意,很是不痛快地下了车,觉得自己遭遇了最倒霉的一天。
可是几年之后的几天,他才明白,那是他最幸运的一天。
就在那一天,他第一次见到了蜜芽儿。
他没想到,昔日那个土里土气的女孩子,现在穿上了白衬衫牛仔裤,和他一起坐在广播室里,说着流利地道的英语,妙趣横生的讲解中国小典故。
她知识面广,说话温柔动听,她长得也好看,亭亭玉立白净秀美。
有时候在广播室里,他会偷偷地看向她,偶尔间也会暗地里感觉着自己和她一起交织着的声音,男生和女生的混合,刚柔并济。
这让他胸口发热,让他觉得,她和他是无比的亲密的,是别人都无法比拟的。
他没想到的是,除了自己,竟然还有其他人开始注意蜜芽儿,甚至给她写信。
他低头看着被自己捏在手里的信,皱了皱眉头。
“一个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