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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救灾英雄

因为这次童韵救了刘燕儿,刘燕儿父母自然是感激,刘燕儿过来跪在了童韵炕头前,说是要和蜜芽儿一起照料童韵。刘燕儿的父母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

这种,按理说送一篮子鸡蛋也是应该的,可是刘燕儿家都被砸没了,现在也只能过来感激一番了。

其实童韵也没求啥感激,她现在拿着每个月二十一块钱的工资,拿了这份工资,就得尽到一个大队干部的责任,关键时候站出来,那是她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可是没想到,陈胜利竟然打了个报告,县里给她评了个救灾英雄。

这消息一传来,顾家整个都沸腾了。

陈胜利说了,县里要举办一次表彰大会,专门表彰在这次救灾中涌现的救灾英雄,还会敲锣打鼓戴大红花,上台领奖状。

这听起来是多么一件荣耀的事啊。

童韵也就算了,那萧竞越一听,立马就要赶回县城去学校。

“我不需要。”他不太想参加。

可是顾老太哪能让他走,直接一把拽回来:“不行不行,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怎么也得参加!”

于是这一日,童韵,萧竞越,还有顾家一大家子,都坐着驴车往县城里赶去。

因为人太多了,特意借了一辆驴车,一大家子分成两辆驴车的。顾建国在前面赶着驴,童韵抱着蜜芽儿坐在车里面,旁边萧竞越顾建党还有牙狗猪毛啥的坐在旁边的车帮子上,大家伙一路上说说笑笑的。

萧竞越的棉袄上都是补丁,连个像样衣服都没有,于是童韵找出来顾建国在北京时童父童母给买的羊绒衫和呢子外套。你别说,他穿上后,顿时人精神了挺拔了,看着倒有点像城里人。

连陈秀云都啧啧称赞:“咱竞越从小长得就好看,这衣服一上身,就是不一样,我瞧着比建国好!”

童韵噗地笑了:“这件羊绒衫,建国穿着总说不自在,他在大队里干农活,也怕弄坏了。竞越在学校读书,穿上倒是合适,以后就让竞越穿。”

萧竞越听了,自然是不要的,他就借着穿一天,去领个奖凑个热闹罢了。

一大家子就这么说着话,憧憬着回头领奖的情景,小驴车在土路上好一番颠簸,最后终于到了县城。顾建章那边早就带着立伟立强等着了,过来后大家聊起来,也都是替童韵和萧竞越高兴。

顾建章领着大家伙往县委那边走,笑着说:“竞越这边还上着学,亏了,我听说,这次的救灾英雄,要重点培养,好好提拔,要大力表彰这一次在救灾行动中有突出杰出贡献的领导干部。”

顾老太顿时乐了:“这啥意思,意思是说咱童韵还能升官?”

顾建章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等着!”

童韵听着这话,笑了声:“我能升啥官,我也不会其他的,就会记个账。”

当会计的,再怎么样也是会计,总不能说提拔成“老会计”?

她这一说,大家想想也是,好像也没什么好提拔的,总不能说把陈胜利的生产大队长的位置给顶了?不过想归想,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存着一点美好的期望。

“咱童韵如果当个官,就让我去,给她当秘书!”陈秀云乐呵呵地这么笑。

“那我也要去,我当司机!”冯菊花大声道。

她这话可算是把大家都逗乐了:“你知道司机干嘛的不?那是开车的,你会开拖拉机吗?”

“要啥拖拉机,我会赶驴车,驴车还不够吗?”冯菊花理所当然地道。

“哈哈哈!”这下子,谭桂英和顾建章都笑得不行不行的了。

就在一大家子的逗乐中,来到了县委,这里早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民群众,大家伙敲锣打鼓的为救灾英雄喝彩,不远处还有人在那里拍照呢。

顾家一大家子过去,说明白了,人家知道这是“救灾英雄”,便让往里走。

这表彰大会还是挺麻烦的,先听领导讲话,领导讲了一堆的话,并且表示,这就是他们清水县的雷锋精神,这就是敢于担当、勇于奉献,将自己的青春、汗水甚至生命,都奉献给了国家和人民,奉献给了广大的社员。

这其中,他还特意提到了童韵:“这是首都下乡的知青,她嫁给了我们县的农民,扎根在我们县,为我们县的四个现代化建设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在这一次的雪崩中,她不顾个人安危,为了抢救社会主义生产物资和社员而跌落了深山之中,差点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这一切,都是值得我们学习的,让我们全体起立,为童韵同志鼓掌!”

童韵本来看着表彰的救灾英雄有十几个,以为自己就胸前戴个大红花,混在里面上台鞠躬就行了,谁知道竟然被重点提名了,当下也是有些意外。

不过很快童韵自己多少也明白过来了。

因为现在好多知青蠢蠢欲动,都想要回城,县里和公社领导可能看出这个苗头,便想从知青中找出一个和当地农民结婚扎根农村的典范来做宣传,这不,自己就赶上了这个时候,被拿出来重点表扬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人到了这场面上,也少不得随着大流,说点冠名堂皇的话了。

这种话,她早见陈胜利天天说,多少也学会了一点。

当下落落大方地起身致辞,感谢了伟大领袖,感谢了党,感谢了国家和人民,感谢了县领导,最后感谢了大北庄生产大队长。

待到全都感谢了一圈,她才说了自己在救灾中的感想。

“咱们生产大队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也是这个国家的孩子,是祖国的幼苗,是建设社会主义的后备军,是未来实现四个现代化的中坚力量!”

她的话,赢得了一片掌声。

待到颁奖结束,顾家人围了一圈,各种问她的感想,又拿过来她发的奖状和奖品来看。

奖品是一个塑料封皮的笔记本,塑封上半截印着一个戴蓝头巾的妇女,背着一个箩筐,箩筐上绑着大红花,还贴了一个四方大红纸。这幅画上面印着六个字“夺丰收,广积粮”。塑封的下方,则是方方正正的三个字“笔记本”。

除了这笔记本,还有一个搪瓷缸子,白底印着红花和领袖的头像,头像旁边是一行红色楷体小字“为人民服务”。

大家看着这奖品,自然是喜滋滋的。这个时候照相的过来了,说是要再专门给童韵照一张。

顾老太忙趁机问道:“师傅,你瞧我们这一大家子都来了,给我们照一张全家福。”

师傅痛快地说:“行啊,没问题!”

于是大家赶紧像上次那样一溜儿排开,连同萧竞越也跟着立伟立强他们站在后排,拍了一张合影。因为大家有上次拍合影的经验了,所以都提前咧开嘴笑,等着镜头留下那最美好的一刻。

这一天大家也是太高兴了,顾老太提议,干脆一大家子去县城下馆子,吃了饭再走。

听到这话,大人也就罢了,小孩子顿时乐疯了。

下馆子,这种事听起来就很好吃,农村的孩子谁下过馆子啊!

当下一家人坐着驴车,在顾建章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却是一个“国营饭店”的地方。

蜜芽儿仰脸看过去,只见门脸是个塔状的建筑,屋顶上是个三角形。三角形上是红色五角星,五角星下方是凸刻出的红色“国营饭店”字样,旁边则是同色凸刻的“自力更生”和“艰苦奋斗”。

走进去,里面的服务员都是头戴卫生白帽子身穿白大褂的。这个时候饭店都是国营的,干净卫生用料足,饭馆里的服务员也都是“公家人”,牛气得很。

顾建章要了菜单,捧到了顾老太面前让她看看。

那菜单是个差不多正方形的黄草纸,上面用钢笔抄写着饭店里的菜品和价格。蜜芽儿紧挨着自家奶,忍不住探头过去看,只见上面有清炸里脊、清炖鲫鱼、烧大肠、溜肚片、熘肝尖、鱼香肉丝、松塔肉片等热菜,也有炝花生米、拌蜇米、拉皮等凉菜,还挺齐全的。

价格都不算太贵,炒肉蒜薹这种才八毛钱一份,清炖鲫鱼也才一块八毛钱,其他的比如拉皮一块钱,饺子的话则是两块五毛钱七十个。

顾老太也没客气,点了红烧肉,炖羊肉,鱼香肉丝,蔬菜大拼盘等十几个菜,因为人多,干脆又点了两份饺子。加上萧竞越,这一大帮子一共是二十口人,每个人能分七个饺子呢。

服务员看他们这么多人来,浩浩荡荡的,点起菜来也不手软,穿戴又好,服务态度就特别好,热情地介绍说:“你们这点菜超过20块钱了,可以送一瓶茅台,要现在就打开喝还是带回去?”

这可把顾老太喜得不轻:“还可以送茅台啊,那送过来,打开,我们现在就喝。”

服务员应一声:“好,那就打开。”

于是茅台打开了,饭菜都上齐了,满满摆了一大桌子,还有那热腾腾的饺子,精细白面的,里面是猪肉大葱,香喷喷的刚捞出来,冒着热气,看得直让人流口水。

你说大人也就罢了,还能忍忍,小孩子们,活这么大岁数,哪见过这么多菜,这么多肉,这么多精细好白面饺子,他们能不看得眼馋吗?

其实不止是眼馋,像牙狗这种,那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都不肯眨一下,就盯着那红烧肉看。

他从小就听他哥哥说奶做得红烧肉如何如何好吃,可是他没吃过啊!!

别人说他吃过,但他哪记得啊,他觉得自己特委屈,咋就没吃过红烧肉呢?

现在好了,这就是红烧肉啊,酱红色的肉块透着光亮,看得人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红烧肉啊红烧肉!

“吃,大家伙都吃!竞越,可别客气,来,吃块炖羊肉,好好补补。”说着,顾老太率先给萧竞越夹了一块肉。

萧竞越恭敬地道:“奶,你也吃。”

顾老太这么一下令,小家伙们纷纷抄起筷子瞄准目标。

幸好这一桌子菜多,绝对够吃,要不然只怕光小家伙就能全都干掉。

“好吃好吃,红烧肉果然好吃!”牙狗感动得都想掉眼泪,原来红烧肉这么好吃,哥哥们果然不是馋他的。

“饺子好香,里面好多肉!”黑蛋一口吞下饺子,也不顾烫,直接就吃,这也太好吃了!

“是挺好吃的。”相对来说,安静的猪毛没那么激动,可也忍不住表达下自己的想法。

顾老太又让倒了茅台酒,大人们都喝点,大家伙一起举杯。

“祝贺咱童韵和竞越当了救灾英雄,来,我们一大家子干杯!”

大人们都站起来,举杯庆祝,之后茅台酒下肚。

萧竞越上次接触到酒还是前几天从雪地里爬出来,被陈胜利直接灌了半瓶子酒,灌得他喉咙里火辣辣得想吐,不过陈胜利让他忍住,说男人应该会喝酒。

如今一小酒盅的茅台,他轻轻抿下一口,依然是辣,不过却隐隐品出了香醇,这就是酒的滋味?

“吃肉吃肉,大家伙吃!”就在众人的说笑中,场面那叫一个热闹,俗话说吃肉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在场的没一个思想有问题的,全都放开膀子吃。大人还能稍微文雅收敛些,小孩子简直是吃得满嘴流油额头冒汗。

吃到最后结账,花了二十九块钱,顾老太结的账。

底下顾建国和顾建章都抢着要结,顾建国抢结账那是因为这次为了童韵的事进城的,顾建章抢结账那是因为好歹这是在城里,他住县城是东道主。

顾老太谁也不让结账,她是必须结账的,谁也不能和她抢。

结完账后,大家伙又去县城里供销社逛了逛,这个时候的供销社和国营饭店外面装修差不多,外面都是洋灰墙,比其他红砖墙不知道要洋气多少。

进去后,给孩子们买了些学习用具,本子墨水什么的,因为蜜芽儿马上要上三年级了,到时候也得用钢笔了。钢笔在这个年代,最有名的就是英雄牌钢笔,不过那个贵啊,落后的山村,哪怕是县城,舍得用英雄钢笔的都少见。有那不舍得买钢笔的,就买两毛五的圆珠笔代替。就算是用钢笔的,一般也都是买一个叫做“新农村”的牌子,便宜,一块五一支,农村人咬咬牙也能买得起。

顾老太给蜜芽儿买了个新农村钢笔,又给几个男孩子都买了墨水和笔记本。那笔记本是硬塑封的,大红色,带着五角星,周周正正地写着“笔记本”三个大字。

买完了这些,本来要走的,可是顾老太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脚步微微停顿,目光注视着柜台方向。

蜜芽儿见了,便顺着自己奶的目光看过去,却看到在供销社的柜台上,有一个口琴。

口琴,作为一个音乐器具,在这个年代算是十分稀罕的。你想手电筒都算家用电器了,口琴那不得是钢琴级别的高贵乐器。

“奶,那是什么,真好看!”

蜜芽儿意识到,自己奶一定是被那个口琴吸引,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又没有要买的意思,所以只是停下脚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所以她给了自己奶一个台阶,故意提起这个口琴来。

果然,顾老太听到自己孙女的话,轻叹了口气:“那是口琴。”

口琴?

小孩子们都纳闷了,牙狗更是摸着脑瓜子问:“口琴是干啥的啊?”

旁边谭桂英是知道的,便解释说:“口琴啊,那是吹音乐的,一吹,就出声儿,可好听了,前些天我们厂里文艺汇演,有个大学生还给我们吹了一段呢。”

顾老太点头:“是,口琴吹出声音来好听。”

大家伙见了,便让营业员帮着把口琴拿过来,营业员神情冷淡地说:“这是从上海进货的好东西。”

这也许是这个供销社唯一的一把口琴了,上海国光口琴厂出的,银色外皮,里面的风口处是黄色的。

“这个多钱啊?”

“五块五呢!”

五块五,这个价格在这年头算是很贵了,童韵现在是生产大队的干部,一个月工资也就二十块,也就是说她上一个月班才能挣四个口琴钱。可问题是,谁闲的没事买口琴这个玩意儿,不能吃不能穿的。

顾老太翻来覆去看着那口琴,最后笑了笑:“真是个稀罕玩意儿,我们就看看……”

说着,就请营业员帮忙放回去。

营业员没想到他们竟然不买,自然有些不高兴,这倒不是说她希望多卖东西,他们又不流行提成,卖多少她工资都是那些。她只是烦自己被人叨扰,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织几针毛衣,所以她噘着嘴,不高兴地埋怨句:“乡下人,又不买,看啥看!”

这声音不大,不过大家也约莫听到了,于是一群人脸色就不太好了。

顾建章直接质问说:“同志,你啥意思,我们看看不行么?”

顾建民也说:“乡下人咋啦,乡下人活该被你歧视?”

那营业员本来只是随口说说,见几个汉子直接虎视眈眈瞪眼睛,顿时怂了,自己低声嘟哝几句给自己找面子:“这不随口说说嘛,至于么……”

童韵知道这供销社的营业员都是这样的,早就见怪不怪了,当下见顾老太喜欢,只是不知道出于啥原因竟然买,便不想让老人家留下这么个遗憾,干脆问道:“同志,你把这个口琴拿来,我们要了。”

她这一说,大家伙都看向她。

童韵冲顾老太笑了笑:“娘,今日大家伙为了我的事来县城,吃饭还是你出的钱,我现在也没攒多少钱,但是买这个口琴还是够的,我自己又喜欢这个口琴,让我买这个。”

她这一说,顾老太赶紧道:“甭买,买那个干吗,不能吃不能喝的!”

陈秀云从旁笑:“娘,买,你看童韵都说了要出钱,今天她遇到这大喜事,活该大舍财!要不然忒便宜她了。”

童韵噗地笑了:“瞧我二嫂说的,这是等着宰我呢,我要是不出这钱,估计二嫂晚上睡觉都不安心!”

谭桂英从旁也附和:“要不我们凑份子买,我们也凑个份!”

童韵却是坚持的:“我买。”

当下重新让营业员把这个口琴拿过来,看过了后,买下,童韵去结账了,牙狗已经好奇地过去打量着口琴,其他几个孩子也都纷纷围观。

等童韵结账完了,除了谭桂英一家子和萧竞越,其他都坐着驴车回去。

萧竞越走之前,顾老太还拿了饭票要塞给萧竞越,萧竞越坚决没要,赶紧走了。

这些日子萧竞越一直住在顾家,蜜芽儿和他越来越熟稔,见他现在走,倒是有些舍不得,远远地看过去。谁知道萧竞越一回头,目光也恰好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时,萧竞越先是愣了下,之后,便一笑。

因为天快黑了,隔得有些远,蜜芽儿其实看不太清楚。

可是她依然仿佛看到,在萧竞越的嘴角左边,有个酒窝儿若隐若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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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伙告别了萧竞越,便赶紧挤上驴车准备回去。这个时候天已经大黑了,依然是那条路,依然是路边飘忽着的莹绿鬼火,不过因为人多,倒是不会有了上次蜜芽儿一家回生产大队时的凄冷感,反而热热闹闹的,仿佛那鬼火都没什么可怕的。

就在小孩子们的起哄下,唯一会吹口琴的童韵,拿起那新买的口琴,吹起了苏联歌曲《列宁格勒餐歌》,口琴音调欢快动人,豪迈喜庆。

甚至有那鸟雀被惊动起,在幽黑的树林之间飞过。

蜜芽儿靠在自己奶怀里,仰起脸,望向奶,只见奶的唇边带着笑意,眼神中依稀有着回忆。

她不知道,奶到底想起了什么,不过隐约感到,或许在奶过去的生命中,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甚至于这些晚辈们,也丝毫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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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北子庄生产大队后,喜事真是接二连三地来,先是公社里对童韵提出表扬,夸她是“扎根农村女知青典范”,接着就是生产大队也要表扬,又是上台讲话又是戴大红花的。

每一个表扬都有奖品,搪瓷缸子,笔记本,还有新农村钢笔。

这让蜜芽儿颇有些遗憾,早知道公社里竟然发钢笔,她就不用让奶给自己买了,白浪费钱。

谁知道牙狗听了后说:“那不就是多出来一个钢笔?”

蜜芽儿点头:“是啊,多出来了一个,没办法,留着,说不定以后你们谁的钢笔坏了,就给你们用。”

牙狗眨眨眼睛,没说话。

第二天,牙狗忽然苦着脸过来,委屈巴巴地说:“蜜芽儿,我钢笔坏了!你把那个钢笔给我!”

蜜芽儿惊:“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坏了??”

昨天她还和牙狗一起做作业的啊!

牙狗瘪嘴,摊手,于是蜜芽儿就看到,他手心里,一堆被拆散的钢笔零件!

他竟然把他自己的钢笔给拆了……

蜜芽儿无言以对。

牙狗小声解释说:“我觉得这钢笔挺有意思的,想知道里面咋回事,为啥会这样自己出水,就,就拆开了……”

谁知道拆开一堆管子,里面啥稀罕物都没有!

蜜芽儿默了好半天:“牙狗哥哥,我是能把多出来的那个钢笔给你,可是,少了一个钢笔,我娘肯定会问,奶也会知道的,你得去向大人解释清楚,为啥你的钢笔坏了。”

牙狗为难地摸了摸头:“行……我过去说说。”

望着牙狗离开的背影,蜜芽儿眨眨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赶紧跑到正屋,检查了下戏匣子,只见戏匣子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

她早看出来了,牙狗觊觎着戏匣子呢。

他要戏匣子,不是说想听广播,他就是要搞破坏拆拆拆。

这在后世,小孩子具有钻研精神,估计大人还得夸奖,可是现在这年月物资贫乏,钢笔那是多金贵的东西,哪可能让他那样胡乱拆呢!

可怜的牙狗,跑过去找童韵说了,童韵倒是没说啥,摸了摸牙狗的头,叮嘱了几句。牙狗又去找顾老太说,顾老太气得直接把自己鞋帮子扔到牙狗头上。

“败家玩意儿!”

牙狗在顾老太那里遭受到了暴风骤雨一般的待遇,不过却没拿到新钢笔。

牙狗垂头丧气。

蜜芽儿只好劝他:“牙狗哥哥,你如果想知道钢笔和戏匣子里面的秘密,其实不用非要破坏的,你可以轻轻拆,拆开后未必弄坏。”

“是吗?”

蜜芽儿点头:“要想不坏,你还是得懂得其中的原理和构造。”

“啥叫原理?啥叫构造?”

“这个嘛,你都读书就知道了。”

“那为啥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具体,我只知道,你得懂得原理和构造。”

“原理和构造啊……”牙狗耷拉脑袋:“可是咱课本上不都是只有‘从前有个人坐船过江,一不小心剑掉进水里’吗?”

他可是记着这篇课文,为了他没背,差点被罚站。

“那是因为我们现在只是小学二年级啊,我们是基础认字阶段,等以后上了初中,我们就会有物理课化学课,我们学到的东西就更多了。”

这一番话,可算是为牙狗打开了人生新大门。

“那意思是,初中的课本里,就会讲钢笔和戏匣子。”

“对。”讲没讲的,蜜芽儿决定闭着眼睛说讲了,先把这位破坏小能手给糊弄上道再说。

“那我赶紧去找哥哥借课本去……”说着牙狗就要跑。

“不行,你还没到那个阶段,借了课本你也不认识!”蜜芽儿赶紧拉住。

“为啥?”牙狗不信邪。

“你知道啥叫重量啥叫加速度啥叫密度啥叫冲量吗?”

“不知道。”别说不知道这是啥,就连这几个字牙狗都不会写。

“那就是了,你借了课本,也是白搭!必须你自己学多了,上了初中,老师讲给你,你才能懂。”

“这样啊……”牙狗低头,陷入了深思。

蜜芽儿暗中偷乐,心说看来牙狗哥哥被自己糊弄住了。

从这天起,牙狗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没事就是开始读书了,学习成绩也扶摇直上,周围的人都啧啧称奇。后来顾老太见了,竟然主动做主,把剩下的那个新农村钢笔奖赏给了牙狗,当然这是后话。

却说童韵在县城里讲了话又得了奖这件事,竟然上了当地的报纸。陈胜利骑着二八自行车从县城里回来,特意晃悠着那份报纸,嘎吱嘎吱地骑着过来顾家,给顾老太送过来。

顾老太一看,也是乐了。

“哎呦,咱这一大家子竟然上了报纸啊!”

怎么也没想到,那一天请那位照相师傅拍的全家合影,竟然被印上了,下面还一堆解说,说这是知青扎根农村团结家人什么的,吹嘘了一堆。

顾老太左看看右看看的,很是乐呵,特意捎信给县城里的顾建章,让他再多买几份这种报纸,保存下来。其实这还用顾老太说么,顾建章一口气买了十份报纸捎回来。

顾老太把报纸贴墙上,收进箱子里,分给大家伙,那叫一个热闹。

周围四邻八舍的很快也都知道这个事儿,一个个羡慕得跟什么似的,看顾家人的眼光那就像后面时代的人看明星一样。有那刘美娟,更是眼红,在那里叨叨说:“这也有我们家竞越呢,我们家竞越也得奖了,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了,我们跟着去,和竞越一起照个相,是不是我和我苦瓜也能上报纸啊……哎,竞越那孩子,咋就不知道叫上家里人呢,竞越这孩子真是的!”

这番话听得周围人噗地笑出声,平时可没人家当儿子,从小虐待打骂不给吃喝,现在知道这是“家里人”了?大家伙可是把这刘美娟一顿冷嘲热讽。

最后苦瓜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苦瓜和蜜芽儿一天生的,也是八周岁的孩子了,懂事了,听得出好赖话了。别人都笑话他娘呢,他能不懂?

他涨红着脸,白了他娘一眼:“娘,你少说几句!”

他娘气不平:“我咋啦,我不该说吗?”

苦瓜突然冲他娘嚷:“我哥受伤被送回来,你都不给他倒一杯热水喝!”

这下子可把刘美娟气得几乎肝疼:“你你你,你这小没良心的,你跟谁说话呢?”

苦瓜却是早看不惯了,他虽然不喜欢隔壁蜜芽儿牙狗他们,可是他喜欢他大哥啊!他大哥多能耐啊,别人知道萧竞越是他大哥,都忍不住惊奇一番。

他想要这个大哥。

可是他娘却总是不把大哥当家里人,他不高兴地说:“我说啥不重要,反正你对我哥不好,我哥都不稀罕回来咱们家了!”

刘美娟当下气得拿着扫帚疙瘩就开始打了:“没良心的玩意儿,你向着谁,向着谁……你向着谁!”

而就在隔壁这对母子的打闹中,老顾家却迎来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好消息。

陈胜利骑着自行车,按着铃铛来到顾家:“婶,大好消息啊!好消息来了!”

顾老太正给孙子孙女烙黄面饼呢,听到这消息挽起袖套从厨房出来:“咋啦,啥事儿,又发奖啊?”

她已经习惯了各级领导给童韵发奖了。

陈胜利哈哈一笑:“婶,这次是大奖!!保准你高兴!”

顾老太听了也笑了:“啥事儿,说,婶等着!”

陈胜利深吸口气,酝酿下,才郑重地说:“恭喜童韵同志,鉴于童韵同志在大北庄生产大队的优秀表现,公社会议一致决定,将童韵同志调入大白庄公社,从事公社会计工作!”

啊??

任凭顾老太早有心理准备,也是惊了下。

“去公社工作?”

“对!”陈胜利羡慕又兴奋地说:“童韵要去公社工作了,这是升职了,升职了啊!”

可怜他陈胜利,当大北庄生产大队长这么多年了,至今没进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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