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九泉下。
天地结盟,生死与共。
谢芳华紧紧地靠在秦铮的怀里,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打湿了秦铮胸前的衣襟。
只要和他在一起,就算死又有何惧?
上一世,闭上眼睛之前,她心中一片空茫茫,虽然没有恨,却有怨,怨他不守承诺,怨他只顾着南秦江山,谢氏被灭九族,他却又弃她不理不闻不问,怨他即便她要死了,都没见到他最后一眼。不算含恨九泉,却怨怼无垠。
这一世,前尘尽解,原来是他求了紫云道长逆天改命,才使得她重生一世,让她能守住她所要的,与他重续前缘。
爱之深,意之重。
天下囔囔,浮世浮生,能与他骨血相连,溶血入骨,就算死亦无憾了。
秦铮感觉到谢芳华又流泪了,这泪十分的滚烫,似乎要烫进他的心坎里,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头血向外喷薄的溢出,他的心被涨得满满的。
她有多少情意,他都尽数收纳。
她有多少心知,他都尽数体会。
这天下间,再没有一个人,能如她一般,哪怕前一世,那样惨烈收场,可是今生,依旧义无反顾地爱他。
这天下间,再没有一个女子,能让他甘愿两世今生与天搏命。
这天下间,没有谁能阻挡他和她相爱,哪怕天地九泉。
爱一个人,入骨溶血,便是这般吧。
连天地都不惧。
死生在一起,天地弃魂也甘愿。
郑孝扬站在一旁,看着二人,狭小的机关空间内,昏暗的光线下,他能清楚地看到二人每一个表情。玉指环相贴,二人的血涓涓涌出,被玉指环迅速的吸收。玉指环就像是一个无底洞,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二人的血液灵魂。
连他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二人喷薄溢出的心头血,快速到极致的流逝的生命。
两个人的脸,都十分之苍白,连眉目都霜染白了,整个身体,近乎于与白光齐色。
虚到虚无空洞,弱到弹指既碎。
郑孝扬看着他们,大气也不敢出,连呼吸似乎都快停了。他生怕他哪怕呼吸一下,那二人就会随时地倒下。
尊比皇上的英亲王府小王爷秦铮,贵比皇后公主的忠勇侯府小姐英亲王府小王妃谢芳华,他们二人,一个生于宗室,皇亲贵戚,富贵滔天。一个生于谢氏,钟鸣鼎食,金玉之命。
天下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的命太好,太会投胎,太高于九天,天生富贵,享不尽的洪福荣华。可是谁能知道,天下间,有谁会相信,他们却是被困在这玄铁铸造十死无生的机关斗室里,性命交付于鬼门一线,与天地九泉阎王殿搏命?
不是生,就是死。
受心血溢出喷薄万仞割心之苦,受世间人所不能承受之重。
担负着英亲王府、忠勇侯府两府至亲性命,担负者情深意重天地缔亲之圆满与不圆满,担负者南秦的江山天下百姓星河。
亲眼看着,似乎他也能切身地感受到他们这一博之下的心血撕裂之痛,也能感受到狭小的空间内几欲膨胀的满满的爱意情深,更能感受到天地似乎都为之渺小如云烟,让他连呼吸都困难不能忍受的玄铁铸造的斗室似乎就在云端之上就天之上。
心中肃然起敬。
天下怕是再没有人如他们一样了。
这样的倾天地九泉之爱之情之情深意重。
他忽然想着,若是他们就这样死了,连天地鬼神怕是都会看不过去的。
但愿上天能真的厚待他们。
他从来不信佛,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想双手合十,为他们,也是为自己祈祷。
他想他们活着,也想自己活着,想着能真的以天地之情,闯过这道鬼门关。想五年、十年、百年的看看,秦铮和谢芳华的命运到底是在何方?这样的集天地华彩出众卓绝的两个人,命总不能就此戛然而止。
那样,天道何在?南秦的未来何在?
时间静静的,一刻一刻地过去,谢芳华眼泪似乎怎么也流不干,秦铮的心窝被她烫的如煮沸了的水。
他实在忍不住,板起她的头,低头对着他朝思暮想的温软唇瓣吻了下去。
谢芳华这次没推开他,郑孝扬就算在这里,可是死生之间,她也顾不得了,什么脸红,什么羞臊,什么被笑话,什么不合时宜,什么闺训,什么女戒,什么礼数,全然都不管了。
若是万一,这就是他们的终止之地了呢?
为何非要持守着规礼不能放肆一些?
她闭上眼睛,尽管被心血外溢使得心脉疼得力气微薄,但依旧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支撑着,抱住他,依在他怀里,任他吻着。
这个吻,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吻。
秦铮也如谢芳华一样,心疼得全身虚无到几乎提不起微薄之力,连触动她唇角,都用尽全力支撑,只能轻吻她唇瓣。
可是,即便这样的吻比以前的吻欠差了无数狂热焦灼,但却是让两个人觉得,心魂授予,魂体合一了一般。
郑孝扬刚要偏头避开不看,可刚转了一半的头,忽然睁大眼睛,只见两人交握的食指玉指环的玉面镶嵌的灵石顿时溢出数道彩色霞光。
一时间,霞光照亮了整个机关斗室,刺得郑孝扬的眼睛都疼了,几乎睁不开。
但他依旧想看清,拼力地睁大眼睛。
就在他睁大眼睛的同时,那霞光忽然罩住了秦铮和谢芳华头顶,一瞬间,将二人包裹住。
包裹住也不过是一瞬间,霞光骤然从透顶消失,两道红色的光芒,分成两道,进了秦铮和谢芳华的心口。
消失不见。
事情发生得太快,不过眨眼之间。
郑孝扬眼睛疼到极致,瞳仁放大,实在受不住,不受控制地闭了一下,刚闭上,他立即又睁大。只见秦铮和谢芳华两个人,身子一软,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郑孝扬大惊,挪动僵硬的腿,立即踉跄地跑了过去。
只见秦铮和谢芳华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两人手交握之处,玉指环暗淡无光,冰冰冷冷。
他大惊,立即蹲下身,对二人喊,“小王爷、小王妃。”
二人一动不动。
郑孝扬立即去探二人的鼻息,手放到秦铮鼻息处,什么也没感觉到,他面色大变,身子颤了颤,又去探谢芳华鼻息,与秦铮的一样,半丝不闻。
他脸色顿时惨淡一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们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
就这样死了?
尊贵天下的英亲王府铮小王爷,才华滟滟的忠勇侯府小姐英亲王府小王妃,就这样死了?
他不相信!
不能相信!
也不敢相信!
他们怎么能死?
南秦江山多少人对之寄予厚望?家族至亲多少人对之担之重之?他们的性命何等的重值?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眼神空洞而空盲。
他们这样死了,那他呢?
过了许久,他回过神,抬头看了一眼四处封闭的玄铁铸造的牢笼,他忽然抽出腰间的剑,横着架在自己的脖颈上,咬牙道,“与你们相识一场,今日能陪你们一起死,也是与有荣焉,小爷也算活够本了。”
话落,猛地横剑自刎。
他手刚动,地上忽然抬起一只手臂,弹开他握住剑柄的手,长剑蓦然被打落在地,发出“咣”当一声重响。
他一怔,立即去看,见那只手来自秦铮。
不知何时,秦铮已经睁开了眼睛,同时,谢芳华也睁开了眼睛。
他顿时大喜,“你……你们没死?”
秦铮拉着谢芳华坐起身,看着郑孝扬,“爷还没活够,死什么?”顿了顿,瞥着他挑眉道,“没看出来,你对爷竟如此忠心,甘愿陪着自刎而死。”
郑孝扬大约是太惊喜,也没理会秦铮说什么,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走了两圈,看着二人激动地道,“你们竟然没死,真的没死。”
秦铮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
谢芳华看着郑孝扬,又是好笑,又是感动,虽然秦铮和郑孝扬不比秦铮与燕亭、程铭、宋方、李沐清等人从小玩到大,但这份能在以为他们死时横剑自刎甘愿陪死的情分,却极其可贵。
她转头看向秦铮。
秦铮对她一笑,拉着她起身,“别理这个傻子。”
郑孝扬这次彻底的清醒了,顿时不干了,嚷道,“喂,秦铮,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小爷差点儿以为你们死了自杀啊,你们没死,怎么那么半天没声没息的不吱一声?”
“你该感谢我们幸好醒来的及时,才没让你去见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