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忠勇侯府,已经将近午时。
谢芳华询问了府中一个小厮,知道崔允在荣福堂,便和秦铮一起去了荣福堂。
到了荣福堂后,只见她爷爷和舅舅在下棋。
福婶挑开帘子,笑呵呵地迎了二人进去。
谢芳华看着福婶心下感慨,前些日子,秦铮来英亲王府的时候,明里背后很多仆从都打量他,福婶对于他这般总是和他见面,行止亲密,颇有微词,认为他们没大婚,只不过是订婚,依着规矩,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地亲近,可是短短时日,忠勇侯府上下仆从已经习惯了秦铮时常来往忠勇侯府不说,就连福婶也不但不言声了,还对秦铮就跟看女婿似的。
不得不说,论收买人心,秦铮只要想做,便能做得漂亮。
秦铮进了屋,走到二人面前,喊了一声,“爷爷,舅舅!”
忠勇侯抬起头,看了秦铮一眼,又看了一眼他身后跟进来的谢芳华,鼻孔哼了一声,“你们怎么一起回来的?华丫头不是跟含儿一起出去的吗?”
“街上恰巧遇到!”秦铮说着,坐在了老侯爷旁边。
忠勇侯也不探究,对他道,“你来了正好,快帮我看看这步棋怎么走?没想到多年不见,崔允这臭小子的棋艺竟然比我的棋艺还高了。”
秦铮闻言点头去看棋盘。
崔允哈哈大笑,“我在漠北边境这些年,不练兵的时候闲来无事,就钻研这棋艺,想着有朝一日回来,定要下赢您,可算功夫不负有心人。”
“观棋不语真君子!爷爷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能找帮手?”谢芳华坐在了崔允身边,笑吟吟地道,“舅舅,您昨日睡得可好?可有哪里不习惯?您都跟我所,我给您安排。”
崔允微笑地摸摸谢芳华的头,慈爱地道,“来到忠勇侯府,就好比进了自己的家,有什么不习惯的?你这小丫头常年不在家,如今口气可大,若是我让你安排,恐怕还没福婶安排的妥当。”
谢芳华眨眨眼睛,“舅舅小瞧我!”
“臭丫头!什么是观棋不语真君子?你倒是会说!”忠勇侯笑骂了谢芳华一句,“敢编排你爷爷老糊涂,你可真是长胆子了!”
谢芳华仰起脸,哼了一声,“下不过认输就是了!您不会老了还怕输吧!”
忠勇侯瞪眼,“我们下了三局了,我一直想不出怎么破了你舅舅这一招三式。这一局就算输了,也得弄明白!”
“您就这么确信秦铮能破得了?”谢芳华看了懒洋洋观棋的秦铮一眼。
“铮小子若是好好动心思,他的棋术放眼南秦鲜有争锋者。”忠勇侯话落,催促秦铮,“看出来了吗?”
“爷爷,若是我指手画脚,岂不是不君子了?”秦铮有些为难地道,“我想在华儿面前有个好形象,就算有法子破解,也不敢说啊!”
“你有什么不敢说的!”忠勇侯照着秦铮脑袋拍了一下,给他一记爆栗,“你是君子吗?你若是君子,就不会没大婚只定了个婚约就频频见我孙女了?这可不是君子可为的事儿!”
秦铮挨了一下,顿时笑了,“也是!”
忠勇侯冷哼,“还不快说!”
秦铮伸手动了一个棋子,放在一个位置,笑道,“这样走如何?切断了舅舅右翼,犹如断了他一臂,虽然我们也丢了重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当断不断,必留后患。比起满盘皆输,只输半壁,也不太难看。”
“好棋!”崔允抚掌。
忠勇侯抚须笑着点头,“的确是好棋!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后生可畏!”
谢芳华看着棋盘,也不得不承认秦铮这一手的确是好棋,她忍不住好笑,“既然都下了三局了,你们也该休息休息了。”
忠勇侯一推棋盘,“是啊,累了。”话落,对谢芳华问,“你去了一趟谢氏米粮,如何?老夫人已经送出去安葬了?”
谢芳华点点头,“我和哥哥去吊唁,吊唁完就出来了,那边没再听到什么乱子和动静,应该是顺利安葬了。”
“你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忠勇侯颔首,询问。
“我们出了谢氏米粮后,哥哥去了谢氏盐仓。”谢芳华将谢云继失踪一事儿简略地说了一遍,“这件事情总该让谢氏盐仓的叔叔知道。”
忠勇侯听罢皱眉,“你说带走云继的人是北齐的公主,她带走云继做什么?”
谢芳华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将一直瞒着忠勇侯谢凤重病不治的事情与言宸、齐云雪一起救治谢凤的事情简略地说了。
忠勇侯听罢后久久不语。
谢芳华想着爷爷这些年真是不易,姑姑远嫁,祖母和父母都早就没了,而她出府多年,只有哥哥一直在他身边,幸好有哥哥一直在他身边。
“你姑姑既然远嫁了北齐,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关山迢递,娘家并不能成为她的支撑。当年她决定去北齐时,我是与她这样说的。”忠勇侯沉默半响,缓缓道,“这么多年,她能够支撑过来,受北齐上下爱戴尊重,是她自己谋得的。”
谢芳华点头,姑姑的确是厉害!
“不过娘家人到底是娘家人,关键时候,也不能不管。”忠勇侯叹了口气,“北齐王能为她请回了先皇的小公主治病,也算是情义深重,不枉你姑姑当年选了他远嫁。这么多年,只有怀着云继的时候,她求到了家里,谢氏盐仓带回来了她的孩子,后来再没开口。如今你的手能伸到北齐,救回了她一命,这是对的,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我们谢家的女儿,但分有一丝机会,我们都不能放弃她。”
谢芳华眼眶有些湿,连连点头,“我可就有这一个姑姑,自然不能让她有事儿。”
“爷爷刚说当年是她自己选了北齐王远嫁?”秦铮问。
忠勇侯点头,“说起来,她和北齐王也是姻缘。那一年,新皇登基,北齐新皇也同年登基。两位皇上就北齐边境之事需要碰一面,是延续和平,还是再起兵战。都要互相试探对方可有打算。于是,碰面的地方定在了漠北。当时随新皇随行的人里有含儿和华丫头的父亲,谢凤和玉婉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也想去看看,于是两个人主意大,竟然悄悄地背后跟了去。”
谢芳华一愣,没想到她娘亲和姑姑还有这一出。
“两个女孩子仗着聪明,又都有点儿武功,便还真一路跟到了北齐。”忠勇侯想起当年,笑着道,“凤儿自然就与北齐王碰上了,其中有什么纠缠,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忘了,也说不清了。反正,当今皇上和北齐王会面后,几番商议之下,达成了协议,维持南秦和北齐边境和平,双方互娶一个公主为妃,也算是为人质。”
“后来他怎么娶了我姑姑为皇后?”谢芳华讶异,“何况,北齐来的那位公主呢?怎么一直不曾听说过?”
“北齐先送了一位公主来和亲,到京城后,那位公主却遇到了王家的人,对王家一位小子一见钟情。被皇上知道了,皇上本来也无心娶她,那时候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许给了王家。王爷远离京城,后来便无人再说起,自然就都忘了这位公主。”忠勇侯道。
谢芳华恍然,“原来嫁给了王家!还带这样的!”
“总归是为质,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在王家,也都一样。”忠勇侯道,“后来,皇上筛选了宫中几位公主,大长公主为一众公主之首,首当其冲。但是大长公主不愿意嫁去北齐,皇上自幼得了这位大长公主很多照拂,也就不勉强她,便依次往下选。可是一众公主都不乐意,不是哭鼻子,就是闹腾,将德慈太后都闹腾的心烦了。说人家北齐也选公主来南秦,可是人家公主来了,也是背井离乡,也没说哭哭啼啼的,如今这样一比,皇室的公主可真娇贵,高下立见。”
“后来我姑姑就请缨了?”谢芳华这是第一次听闻当年之事,觉得蛮有趣的。
“嗯,皇宫里闹得不可开交,若是强行送一位公主去北齐,在北齐也闹的话,凭地惹了北齐人的笑话!你姑姑便求我进宫说将此事。”忠勇侯道,“我虽然舍不得女儿,但是问明因由后,知道北齐王与她通了信,说若是她愿意嫁去北齐,他以后礼相迎。我想了又想,也不想挡了她的姻缘。于是,也就同意了。”
“当年皇上可知道我姑姑和北齐王早就认识?有情分?”谢芳华又问。
“皇上不知道,当时你娘和你姑姑她们两个偷偷去漠北边境,到了那里事情败露了,你娘站了出来,说思念你父亲,偷偷跟了来,只字没提你姑姑,掩盖住了你姑姑。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传扬出去对我们忠勇侯府的名声有损。”忠勇侯道,“更何况,当年皇上新登基,帝王羽翼未丰,忠勇侯府和博陵崔氏联手,还是能掩盖住一个人的行踪的。”
“怪不得!”谢芳华点头,若是皇上知道姑姑和北齐王互相心仪,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自己没得了个好姻缘,一定也不想北齐王得个好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