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意此话一出,五人俱是一愣,星河殿内一片安静,只余下淡淡馨香静静弥漫在殿内。
天雷门的引雷剑法确实能克制一剑宗的破天剑法,但三千多年来,从未有人见水灵根的常思意,施展至刚至阳的引雷剑法。
真想解决他们五人,除非请到了实力高强的帮手。
五人齐齐将视线转向方才使迷香的另一个蒙面男修。
莫非此人是天雷门剑堂堂主简无瑕?
可此人若是无瑕君子剑,为何使一手迷香?
转念一想,假使那人真是剑法水平仅次于天雷七星的简无瑕,两人以二敌五,也实属不智。
片刻安静后,一人微微一笑,说道:“若是你师祖或天雷七星,这般狂言,倒也唬人。可你?你的单水灵根,与那至刚至阳的引雷剑法并不十分相合,就算有简无瑕相助,以二对五解决我等,也太过猖狂了些!”
那人面白无须,长身而立,从起初的惊异中回了神,又是一派清正的模样。
常思意便知此人是五位太上长老之中,剑法最为高超的八銮真人,与五金真人是同个师祖。
察觉到八銮真人将楚惜时当做简无瑕,又对自己存了十二分的轻视,常思意却不恼,和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常思意手上凝结出一把水剑,对身旁蒙着脸的楚惜时,点了点头,“劳烦。”
待到楚惜时取了一面普通的焦尾琴,常思意才一一看过五位太上长老,说道:“我想问清楚几件事,还望几位能如实回答。”
见到那蒙面男修取出一面琴,五人瞳孔一凝,会使用音攻的,大概率是雨花阁。
但雨花阁以古琴为武器的大能,只有太上长老秋惜月,可秋惜月又是个身姿曼妙的女修。
果然,想知道此人身份,还是免不了动手。
八銮真人手中握了本命灵剑,直指常思意,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叫我等开口了!”
其余四人迅速分散,在不算太宽敞的星河殿内,结了个可攻可守的太乙星河阵。
虽然五人不和,但在如今摸不透操琴之人实力的情况下,保守起见,还是联手成阵更具威力。
常思意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五个成天吵来吵去的,还有联手的一天。
但结阵联手又如何?
常思意用手中由水灵气所凝结的水剑挽了个剑花,笑道:“本想先礼后兵,既然诸位如此不配合,那我就得罪了!”
话音刚落,一道琴声响起,悠远辽阔,却带着无尽缠绵之意。
五人从未听过此曲,动作齐齐一滞,心头大震,竟不是雨花阁引以为傲的《骤雨乱花曲》,而是从未听闻的未知乐曲!
若不修习阴阳和合功,无法发挥其威力,因此雨花阁有哪些曲子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音攻的小门派也有几个,擅长歌唱的鲛人族也会用音攻,难不成,此人并非雨花阁修士?
趁着五人微微分神,常思意一抹手中水剑,化出四柄同样的水剑,以神识操控着攻向呈拱月之势的四人。
太乙星河阵原是个大型阵法,以一人为阵眼之月,衔接其余人等,合众人之力,常人无法匹敌。
但常思意别的不敢说,于攻击型阵法的造诣,比起小师叔这修真界第一阵法师,也不遑多让。
常人必定会想方设法,解决被众星拱月一般围在中心的阵眼八銮真人,但太乙星河阵中诸人轮转,动作相接,随时可换成任意一人为阵眼。
要破除这太乙星河阵,反倒应该从外围的星河入手,即阻碍阵**转,又可牵制剑法最高的八銮不能直接动手。
故此,常思意率先攻击的是其他四人,直接将己方劣势转化成了优势。
水本无形,水剑与四人的本命灵剑相接,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常思意冷哼一声,一边将神识分作五份,配合着楚惜时的琴曲,掌控战局。
几招过后,常思意不吐不快,还是开口问道:“我小师叔她难道不是个好人?”
五人面上专心应对,心中却无不点头答是。
大师姐虽然寡言少语不合群,但总会顺手搭救无关之人,一剑宗也曾因此受益。
五金真人和玄真大师姐曾一同去新出世遗迹秘境探险,在大师姐的指引下,有惊无险,众人各有收获且无一人折损。
万族集市申怀元要炼化几十万修士,大师姐一力挡下且一视同仁,并未弃申怀元的同门,神木宗修士不理。
玄真大师姐确实是个世间难得的好人。
常思意看出众人神色的细微变化,微微一哂,“我小师叔是不是做了数不清的好事?”
五人手中招式不断,却也不得不承认,事实正如常思意所说。
大师姐命令下举办的万族集市,促进了灵族与人族的交流,消除误解与隔阂之外,也使得各族能够更轻易地取得各种材料。
一剑宗自然也是受益匪浅。
玄真大师姐确实做了数不清的好事。
常思意一挥手,荡开刺向自己的灵剑,不解道:“你们为何要针对我小师叔?好人不该有好报吗?!”
最年长的太上长老也得了一丝喘息之机,说道:“若无玄真护法,大乘期修士都无法飞升。阻我仙途,挡我飞升,算什么好人?!”
“这个好人,不是我一剑宗的。”八銮真人有些不耐地答道,他顺势变换了招数,准备从太乙星河阵中抽身,“我们五人联手,你竟然还有心思问这个?”
常思意像是顿悟了一般,身上气势突变,转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看来,八銮真人对我误会很深。”
众人这会儿才想起,常思意作为首屈一指的阵法大师,又掌握着能克制破天剑法的三十六招,在他面前结阵,跟自曝其短并无区别。
尤其一剑宗的破天剑法,剑意多是一往无前。
在常思意面前反而变得束手束脚,加上星河殿并不宽敞,又是自己的地盘,根本施展不开。
五人快速应变,主动破了太乙星河阵势。
其中四人继续与常思意的水剑相斗,稍作牵制,阵眼处的八銮真人亲自出手了。
一往无前的剑意,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取常思意面门!
此时,陌生琴曲也到了紧张处,却被一道惊雷打断!
众人眼前亮起刺目的紫白光芒,整个星河殿都被笼罩在了雷光之中。
五人不备,一时慌乱,便被这威力强大又无处可躲的雷光劈了个正着。
常思意这波,是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吗?!
可大乘期修士的肉身本就为渡劫准备了千余年,区区五雷符释放出的雷,一时半会儿的要不了他们的命。
还没想明白,众人只觉眉心上丹田处一痛,像是被雷击穿了识海。
……
大乘期修士斗法,呼吸之间便定了胜负。
早在楚惜时奏出第一个音符之时,五人便失了先机。
分辨出古琴所奏并非雨花阁的曲子之后,五人放心之余,便轻视了那首楚惜时亲自捉刀谱写的曲子。
琴曲暗示下,五人自以为默契地从大局考虑,结成太乙星河阵,最后还不自觉地放松了对雷光之外的防备。
要知道,楚惜时之所以被雨花阁如此器重,越过几个修为早已出神入化的师兄师姐,年纪轻轻就成了阁主,正源于他在这方面的天赋。
雨花阁历代阁主,并非灵根资质最高之人,而是音乐天赋超群之人。
而楚惜时天赋异禀,早早就展露出超越雨花阁祖师的无限可能。
幸而楚惜时并未暴露身份,否则也不会如此顺利。
常思意打从一开始,就没想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他的剑法不弱,但以一敌五,就是犯傻了。
加上常思意如今是蓍草精,能够准确预判结果,自然选择了和自家大徒弟楚怡一样的法子——砸五雷符。
蚁多咬死象,只要极品五雷符够多,除了小师叔,谁能挡得住?
他这三千多年来勤奋画符攒下的积累,都在最后的那一声惊雷之中耗尽了。
常思意感叹了一句天道酬勤,便撤下护佑自身及楚惜时的净水屏障。
净水屏障中的两人,在密集到避无可避的雷光中,毫发无损。
这还是小师叔不忍他与师父切磋之时,被师父剑法中的雷电之力所伤,告诉他水灵气凝结出的屏障,可以阻隔雷电伤害。
楚惜时对常思意点了点头,示意他依约行事,又随手将那面焦尾琴焚毁。
此时一剑宗的五位太上长老呆呆站着,被雷劈得外焦里嫩,眼中空茫茫毫无生机,好似成了行尸走肉。
常思意趁着几人法身反应过来逃走之前,划破手指,在五人眉心一点。
伴随着无数极品五雷符爆裂时造成的伤痕,细如尘埃的血色蓍草种子已经进入了五人的身体。
而常思意的鲜血,就是最好的指路明灯,将那种子引至眉心上丹田处,在识海中扎根发芽,侵占那五人的神魂。
虽然这手段有些邪异,但常思意不是为了折磨五人,因此心里十分过意得去。
起初他想直接干脆利落地击杀五人,一了百了,但在和楚惜时交涉时,却遭到了反对。
楚惜时反对的理由倒也简单:杀了这五个,谁知道顶上来的几个又是什么想法?
若是继续找大师姐麻烦,难不成继续设计击杀?
那还有完没完了?
而且次数多了,大师姐也更容易察觉。
鉴于楚惜时担心因此影响自己在大师姐眼中的形象,经过商议,常思意决定亲自在这五个大乘期身上寄生自己的血色蓍草种子。
到时候“父子连心”,他可以随意操控五人为自己所用。
比起直接拆了一剑宗,让小师叔不满,还是这样更好些。
说不定,他还能通过这五人,将一剑宗变成上古时期万剑宗的样子。
当然,常思意对楚惜时的说法,却是主仆契约之类的东西。
至于楚惜时信不信,那就不在常思意的考虑范围内了。
白霜见从星河殿角落里走出,他身上穿着灵隐仙衣,在上万张极品五雷符的激发中也没受什么伤。
他几步走到常思意面前,顺带白了一旁的楚惜时一眼,才急切道:“常堂主,现在知道了大师姐所在,我们也赶紧去找大师姐!”
要不是为了知道一剑宗如何确定的大师姐的方位,他们也不会在这潜伏了这么久才动手。
朱铁带着不知道多少人去逼问大师姐,到时候说不定会有十几二十个大乘期,对上大师姐一个人……
虽然知道大师姐很强,但谁都赌不起那个万一。
常思意想到那些自己安插的人明里暗里传回的消息,回答得十分笃定:“白小友放心,我早有安排。”
……
一剑宗新任宗主朱铁,并不知道星河殿内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是遵照太上长老们的吩咐,在三天后直接召集了指定的弟子,便浩浩荡荡地向着约定好的四方海域交汇处行去。
从一个普通的炼虚期长老,一跃成为一剑宗宗主,还有许多炼虚期大圆满甚至大乘初期的修士听候号令,朱铁一时间感觉自己人生到达了巅峰。
原本朱铁当天就能带人抵达四方海域交汇处的,但他享受这种对强者呼来喝去的感觉,又没有五位太上长老的管束,便将行程拖慢了些。
应召而来的其他宗门势力,在北方绝灵海域等到一剑宗一行人时,虽未表露,心里却已经十分不满了。
本就冒着得罪天雷门的风险,结果一剑宗这新任宗主还这般得意洋洋的态度。
他们可不是冲着朱铁的名头来的,纯粹是不想得罪了一剑宗那真正掌有实权的五位太上长老。
朱铁看到林林总总竟有上百人,虽然修为参差不齐,但算上一剑宗带来的人,大乘期也有七八人!
对付一个刚刚经历过陨石雨,可能受了伤的孤身女修,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见一剑宗姗姗来迟,剑起宗宗主,白眉道人梅璞,率先开口道:“想来这就是一剑宗的朱铁朱宗主了。想是贵人事忙,这才来得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