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清被毒水涎麻痹,全身动弹不得。
唯有她瞥向楚怡的眼神中,流露出不可置信。
难不成……楚怡对如此出色的仲师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她还以为楚怡得不到爹爹的喜爱,一定会和话本子里说的那样,想方设法抢走她的心上人呢!
楚怡注意到秦思清的眼神,笑着对她眨了眨眼。
秦大小姐虽然被当成温室的花朵一般养大,实际上却没什么坏心眼。
顶多只敢拐弯抹角地提起她那个早已不在人世的爹爹对她有多好,再小心翼翼地刺上几句私生女之类的话。
连脏话都说不出口,不痛不痒的。
楚怡不介意拿着王珂给的谢礼,逗弄她一下,顺便把她的兴趣往符术上引。
秦思清看到楚怡对自己意味深长地眨眼,刚有些褪去的红晕又爬上了脸颊。
难道她自以为是地误会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妹?
其实细细想来,都是她先提起楚怡的私生女身份,她才会故意拉着仲师兄探讨符文。
秦思清心里乱乱的,总觉得自己太骄纵蛮横了些。
耳边是低沉有力且缓慢的心跳声,秦思清压根没考虑为何自己服下回元丹竟然会浑身麻痹,此刻的心思已经转到了心上人身上。
仲师兄这下应该不会拒绝送自己回去了?
“怠慢楚师妹了。”仲溪俨倒是真没拒绝,“那我先照顾秦师妹,改日再找时间跟你探讨桃花符。若是遇上麻烦,尽管传音给我。”
楚怡点头应下,就见仲溪俨掐了个御物诀,直接令浑身僵硬的秦思清离开自己怀抱,飘在了半空。
仲溪俨又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张风行符,正要激发,手上动作又顿了顿。
他看了眼秦思清,只含糊地对楚怡告诫道:“楚师妹最好不要去游龙院中的书房。”
随后,他顺手给僵硬的秦思清拍了个防御符,一手像放风筝一样用灵力牵着动弹不得的秦思清,一手激发了风行符,如风般消失在原地。
……
楚怡摇了摇头,修士之间,确实不太适合宅斗。
即使是清虚宗这种勾心斗角比天雷门严重许多的古老宗门,有各种法诀剑术的存在,想要玩心眼的下场一般就是直接捋袖子拳拳到肉。
修士耐揍,若只打到七成废,对方一般也不会有脸回去告状。
空有一身宅斗技能,却只能在幻阵中玩玩,太郁闷了!
楚怡回想仲溪俨那句告诫的话,完全不像是他那种直来直往的男修会说的,过分刻意。
而仲溪俨是王珂的亲传弟子,这话显就是清虚宗宗主通过自己的弟子在暗示她。
清虚宗因修炼功法侧重不同,共分六院,分别坐落于不同的山峰或山谷。
而其中最高山峰上的游龙院是首院,为清虚宗宗主所在,王珂升任宗主后,那秦游风居住过的厢房和书房就被封禁了。
楚怡柔柔一笑,王珂前辈还是那么善解人意,给出的提示也太清晰了些。
有了小师叔祖的极品五雷符,无论什么禁制,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其暴力破坏。
她要做的,就是不闹出什么大动静,一个隔音阵就足够解决。
楚怡直接拦下一个捧着留影石一边看一边走路的女弟子,轻声细语地问道:“这位道友,叨扰了。请问游龙院的书房该怎么走?”
楚怡和任绮被并称为“天雷双姝”,在白霜见的运作下,其容貌和明面上的背景,在修真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就算其他刚出关的弟子可能没听说过,但清虚宗不同。
天雷双姝之一的楚怡仙子,是清虚宗前任宗主秦游风背着现任宗主王珂,在外偷腥留下的私生女!
楚怡仙子年不过三十,却已是元婴后期修为。
如此天资,秦宗主竟把珍珠当鱼目,最后反倒是便宜了天雷门,真是清虚宗的一大损失啊!
在这些不知从何而起的流言下,清虚宗弟子不自觉就对她多上几分关注。
那名弟子被拦住先是一愣,抬眼见到穿着淡蓝色法衣的柔美女修,立即认出此人就是同门津津乐道的那一粒沧海遗珠,也是她手中留影石记录的主要对象——楚怡。
她怔愣了一息,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头瞬间漫起狂喜。
“楚怡仙子!在下清虚宗青云院弟子,樊澈。你的每一份留影副本,我都有珍藏!这是你和孟长东缠斗拖延时间的那一小段留影,我刚刚都看得入迷了,你真的很厉害……”
樊澈激动地指着留影石,一一点评楚怡那几个看上去普通的招式。
“你这招,柔美又有韧劲,身姿优雅,太美了!还有这招,竟分毫不差地挡下孟长东的凌霄剑法,你对灵力的拿捏已经到达了极致,真是我的榜样!”
……
楚怡瞄了一眼,发现那是天雷门五雷峰玄真大师姐收徒大典“天骄战”留影中,她的专题留影。
白霜见为这留影副本定的价,可不低呐!
不仅如此,樊澈身上的配饰、首饰和灵剑剑鞘的花纹,都用的是她同款。
这位女修,给她花了不少灵石啊!
楚怡料到清虚宗弟子都认识自己,却万万没想到,这位樊澈,竟然还是自己的狂热拥趸。
以往只见任绮师姐那数不清的拥趸,大部分在任师姐的离火八卦棍下,都很理智和有序。
这样狂热的,倒是不多见。
楚怡也还是第一次遇上自己的狂热爱好者,一时间竟感到有些无措,没能打断樊澈的连环夸赞。
为了保持自己在留影石中的形象,楚怡微笑地听了一会儿,才终于卡在樊澈掏另一枚留影石的间隙,说道:“樊道友过奖,过后有机会我一定跟道友探讨切磋。只是今日我来清虚宗,另有急事要处理。你可知道游龙院的书房在哪里?”
樊澈一顿,花容失色,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太过兴奋,竟然险些误了你的事。”
楚怡努力维持着温柔的笑意:“不碍事,如果你能带我去书房就更好了。”
樊澈四下张望一番,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书房是秦宗主在的时候用的,已经被王宗主下令封禁,楚仙子你也不是清虚宗的人,去了书房万一被人发现了……”
楚怡了然地接口道:“我不会连累你的。”
樊澈连忙否认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要是被发现了,请务必要把事情推在我身上!楚仙子放心,我是青云院院主亲传弟子,不怕被连累!”
楚仙子太温柔太体贴了!这样美好的楚仙子,由我樊澈来守护!
又争执了好半会儿,楚怡才无奈地跟着坚持要担下所有的樊澈,往那书房走去。
……
游龙院会客厅中,王珂屏退左右,恭敬地为大师姐倒了一杯自己亲手调配的花茶。
“珂还未拜谢大师姐。”说完,王珂就要对林玄真行稽首礼。
林玄真抬手阻止道:“等到闫期渡劫失败后,再拜谢也不迟。”
王珂只好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了,问道:“大师姐如此有把握,是想在闫长老渡劫之时动手教训一二?”
林玄真淡笑道:“不必我动手,到时候你就看着!”
王珂见大师姐如此淡定,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一半,端起茶杯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当上清虚宗宗主之后,宗门内的事务繁杂,稍一松懈,太上长老那里又不时传出叫人窝火不已的话。
说什么秦游风是她杀的,说她打压其他五院弟子,还说她区区女子,修道于海角楼,接任清虚宗宗主名不正言不顺……
当年怂恿逼迫她父亲将她送去海角楼提升资质的,也是这群食古不化的老头子!
王珂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光明正大地偷闲了。
太上长老们人老成精,最会看人下菜碟,敢明里暗里地欺负她这个修为和资历都比他们低的宗主,对大师姐却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感谢大师姐愿意亲自跑一趟!
林玄真分出一道神识跟着楚怡,才举杯喝了一口馥郁芬芳的花茶。
想到自己做的散灵阵被闫期那个老头子嫌弃,林玄真不由问起此事:“对了,闫期那里的散灵阵,可有还来给你?”
王珂未语先笑,眼中流露几分不屑与厌恶。
“说来好笑,闫长老修为前几年已经是大乘期大圆满,一直龟缩在自己洞府闭关,根本不敢出门,就怕触发飞升雷劫!他说是不会用您的散灵阵,却时时刻刻把那阵盘带在身上。”
清虚宗花了不小的代价才换来的散灵阵阵盘,太上长老们修为已臻圆满,优先使用。
闫长老既然瞧不上,那自然可以要回来给别的长老用。
“实际上,我派仲溪俨去要了好几回散灵阵。我徒弟仲溪俨木讷,不知变通,都被他找了理由搪塞过去。”
而且他本就不相信大师姐所说,想要飞升证明自己,却一直霸着散灵阵阵盘不放。
王珂借着此事,顺便拉拢了几个最接近大乘期圆满却还没用上散灵阵的长老,才发了传音给大师姐。
若是大师姐不出手,她就要做另外的安排。
林玄真无语片刻,闫期这是用着散灵阵偏要说没用,就是要和她天雷门反着来?
她忽地想到闫期那个拖延症一般的老毛病,不由问道:“这么说来,他这准备飞升还得花上几年?那我岂不是来早了?”
王珂险些被花茶呛到,闫长老虽然是有些拖拖拉拉的,但也不至于拖上几年。
而且她做了妥善的安排,想必闫长老这会儿正在紧张地跟关系好的长老和太上长老联络。
不出意外的话,闫长老会找其他太上长老作见证,再当着大师姐的面,大张旗鼓地飞升。
啧啧啧,闫长老还想当面打脸大师姐,真是可笑至极!
“大师姐您来了清虚宗,想必闫长老要不了几日就会飞升,一定还会邀请不少大能前来观看。”
飞升雷劫之后,霞光瑞象,对于其他修士悟道有或多或少的益处。
闫长老肯定不会告诉那些前来沾沾喜气的大能,大师姐也在。
“闫长老一定也会亲自邀请您。到时候您若是在雷劫中动手,谁知道他们能编排成什么样子?”
“无所谓,”林玄真并不在意,她可以叫小白加倍编排回去,“说来说去就是拿我不飞升的事做文章,或者说我入了魔杀人如麻之类的,老调重弹,甚是无趣。”
要是有白霜见这样的专业人士下场,还有谁要吃那种不新鲜的瓜?
她低头看着玫红色的花茶,想起一事:“对了,楚怡那里,也多亏有你的安排和支持。”
王珂笑着摇了摇头,道:“此事不单单是为了楚怡,也是出于我的私心。”
书房里的东西,应该能叫楚怡把秦游风的事彻底放下。
只有不执迷于过往的怨恨,楚怡的心境才能更上一层楼。
王珂相信楚怡能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
大师姐真好啊,还能如此细致入微地为徒孙考虑!
王珂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没能把女儿教育好,虽然秦思清没什么恶意,但她人情世故欠缺,很容易在无意中得罪人。
最近八年,因为仲溪俨成了五雷峰记名弟子,每年在五雷峰一住就是几个月。
秦思清也跟着仲溪俨去天雷门,却总是忍不住去招惹楚怡,结果就是被楚怡反击,最后总是仲溪俨出面,提前陪她回清虚宗。
要不是她暗中花了不少灵石叫楚怡对秦思清“手下留情”,只稍加点拨,她女儿恐怕被卖了还要帮楚怡数灵石。
恰在此时,有弟子传音来报:“宗主,闫长老已经准备好渡劫了。请宗主和大师姐前往司星峰一观。”
司星峰是清虚宗山门内最高的山峰,也是长老以上的修士突破或飞升时,会征用的渡劫之地。
王珂抬眼看了下暗下来的天空,回头跟大师姐笑道:“大师姐,看来闫长老如我所料,有些急了。”
林玄真喝完最后一口微酸的花茶,放下杯子,起身道:“我已经好久没看人渡劫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