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鸡蛋
神光是信萧九峰的。
她觉得他是好人,不会骗人。
她更加觉得自己是有福气的人,多大的幸运,才能遇上萧九峰这样的人。
至于那个最初挑中自己的王有田,虽然师姐说她也很好,但是神光总是觉得,那个人嫌弃自己,他肯定不会对自己好的。
什么锅配什么盖,自己不如师姐讨人喜欢,遇到萧九峰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这么想着,神光胸口都觉得热乎乎的,好像有什么在涌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还是哭了:“你真好,你是天底下——”
萧九峰赶紧阻止她:“得,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好人。走,跟我起来。”
神光抹着泪:“干嘛?”
萧九峰:“起来,烧火去。”
神光:“啊?”
萧九峰没好气地说:“我饿了。”
那么稀的粥,能不饿吗?他的肚子没有咕噜噜地叫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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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院子里很安静,只偶尔间会从山里传来一两声什么动物的嗥叫声,那嗥叫神秘而遥远,是神光之前听惯了的,倒是多了几分亲切。
神光生了火,烧水,烧开了的时候,萧九峰进了灶房,打开锅盖,把手里的不知道什么放到了锅里。
神光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声音,好像是什么清脆地磕在了铁锅边缘。
“什么啊?”她拉了一把风箱,好奇地抻着脖子想去看。
“烧你的火。”萧九峰盖上了锅盖。
神光吞了下口水,无奈地瞪他一眼,只好不问了。
过了一会,水再次咕嘟咕嘟地开了,萧九峰拿来马勺,舀了半瓢水在碗里,之后用勺子往锅里捞。
神光迫不及待地探头去看,一看之下,四个白亮圆滚的东西,那不是鸡蛋吗?!
她几乎不敢相信,惊喜地说:“鸡蛋!”
萧九峰连忙伸出手指,示意她安静,又压低声音说:“你想让四邻八舍都知道我们晚上偷偷吃鸡蛋?”
神光乐得都不知道说啥了,眼睛笑眯眯得成了弯弯的月亮,一个劲地点头,小小声地说:“知道啦,不能让人知道!要不然别人还不馋死!”
萧九峰好笑地看她一眼,看到鸡蛋,这小尼姑笑傻了。
刚出锅的热腾煮鸡蛋在冷水里打了一个滚后,萧九峰拿出来,放到碗里:“来,一人两个,咱就在这里吃。”
神光:“嗯嗯嗯!”
不过刚要剥开,她就想起来了:“家里米不多了,你咋还有鸡蛋吃?咱就这么吃两个鸡蛋,这也太浪费了?”
她低头看看鸡蛋,想想挨饿的滋味,突然不舍得吃了:“要不然咱还是吃一个,剩下的留着。”
萧九峰瞥了她一眼:“反正这四个鸡蛋都已经煮了,你要是不想吃,那就都给我,我一口气全吃光。”
神光一听这话,赶紧抱紧了自己的两个鸡蛋:“我吃,我吃。”
晚上吃的稀粥早就在肚子里消化光了,她肚子里咕噜咕噜叫,就要饿死了,现在能看到鸡蛋这么实在的好东西,那简直是口水都在往下流。
她怎么可能舍得不吃!
当下剥开鸡蛋,露出那弹滑的鸡蛋白,一口咬下,咬到了里面绵软香美的鸡蛋黄,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神光感动得眼泪都差点落下来了。
上次吃到蛋是什么时候,还是山里抓来的山鸟蛋,没这个大,也没这个好吃。
神光捧着鸡蛋:“这么好吃的蛋,我这辈子第一次吃到。我突然想起师太说的——”
萧九峰懒得搭理她,低头吃自己的。
神光看萧九峰吃得那么香,突然觉得还是不要回忆师太了,专心吃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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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鸡蛋下肚,神光实在是太满足了。
还有什么比饥肠辘辘的时候突然吃到两个香喷喷的煮鸡蛋更幸福的事情。
喝了点水后,神光心满意足地躺在炕上睡去,一夜都是好梦,梦里萧九峰变成了菩萨,她扑过去抱住萧九峰这尊菩萨哭着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好人。
第二天醒来后,神光望着萧九峰,舔舔嘴唇:“你就是我的菩萨。”
萧九峰看着她那表情,简直是后背发冷:“你见过长我这样的菩萨吗”
神光顿时不说话了,他那么凶狠的样子,一点不像菩萨,他就是像响马。
不过神光没敢说。
当天做早饭,是萧九峰淘的米,量是足足的,神光看到,心里高兴,又担忧不已,还是怕粮食早早吃光了。
萧九峰看出她的担心:“说了,不会让你饿着,你看西屋那些东西,有些还挺值钱的,实在没米了,我拿着去换就行了。”
说着,他补充说:“鸡蛋就是我之前和人家偷偷换的。”
神光听着这话,眼巴巴跑去西屋,只见萧九峰昨天已经把西屋整理出模样来了,很多东西都归置地放在箱子里,原本放满了东西的炕也干净起来了。
她弯腰,从里面一个铁皮箱子里拿出来一个东西:“这是啥啊?”
样子实在是古怪,见都没见过。
萧九峰:“这是手电筒。”
神光:“手电筒?”
没听说啊!
萧九峰从旁边拿出两个东西,利索地不知道怎么在这玩意儿后面一掀,掀开后,将那东西装进去,再扣上,之后啪嗒一声,就见那东西亮了,竟然照得旁边角落都亮起来。
神光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妖物!”
萧九峰:“手电筒,能照亮。”
神光稀罕了:“还有这东西。”
萧九峰:“等回头,我把这些都拿去,放到黑市卖了,能换不少粮票和钱,到时候还怕养不活你这么一个小尼姑。”
神光顿时心花怒放,她望向萧九峰;“他们怎么会说你穷,原来你根本不穷。”
萧九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像拍一只小狗:“所以别克扣我的粮食了。那么稀的稀汤,你以为我不饿吗?”
神光高兴又羞愧,就差冲着萧九峰摇尾巴了:“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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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照样是出去做工,神光早早地把萧九峰的军用水壶给洗干净了,灌了满满的一水壶水,而且是烧开过后的凉白开,她抱着水壶说:“咱们以后多喝凉白开,不要喝生水,师太说,凉白开好,生水不好。”
萧九峰看着她那很会过日子的小样子,挑眉:“知道了。”
两个人走出胡同,自然又碰到两三个好奇的,依然是打量着神光不放,不过神光现在却自在多了,不像头一天那么羞涩了。他们要看就随便他们看,反正看了也不会掉块肉。
正想着,突然就听到一阵吵闹声,紧接着,一个女人哭着,一个男人怒吼着,就这么冲到了自己和萧九峰面前。
那个男人看上去面目狰狞,神光吓了一跳。
萧九峰上前一步,直接护在了神光面前。
神光身形纤弱,萧九峰却健壮挺拔,肩膀又宽,她觉得自己整个被萧九峰挡住了。
心里不怕了,还是好奇,就小心地探头出去看到底怎么回事。
女人是王翠红,男的是一个方脸的,看上去这个就是昨天慧安师姐和自己说的王翠红男人陈铁栓。
王翠红眼睛含着泪,垂着眼,呜呜呜地哭,旁边的陈铁栓满脸怒气,杀气腾腾,那个样子好像和萧九峰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神光下意识捏住了萧九峰后背的褂子,轻轻地捏住一点。
虽然只是一点布料,但她觉得捏住后,心里就安稳多了,不太怕了。
这个时候周围不少人在看热闹,大家议论纷纷,不少人都是在嘲笑王翠红,说王翠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说她嫁人了也不安生,说她还惦记着萧九峰,还说人家萧九峰都有媳妇了,她怎么还这么犯傻。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神光,大气不敢喘,只是把萧九峰衣服后面那一小块布料攥得更紧了。
陈铁栓气冲斗牛,红着眼睛,指着萧九峰:“九峰,咱以前也都是兄弟,光屁股时候就一起玩,这事到底怎么办,你给我放一个话!”
萧九峰好整以暇,淡声问:“铁栓哥,你到底要我说什么,麻烦也给我一个话。我们以前是兄弟,我虽然离开多年,但在我心里,你还是兄弟。既然是兄弟,就打开窗户说敞亮话。”
陈铁栓:“好,那你说,你打算怎么看翠红的?这事你到底怎么办?”
萧九峰:“翠红?她不是你媳妇吗?你自己媳妇,你问我到底怎么办?”
周围的人,有人听出这话里意思的,发出一阵闷笑。
陈铁栓气得脸都红了:“九峰,这事你得画出个道道,你知道翠红这些年一直在等你,等了你这么多年,她这前脚刚嫁给我,你就回来了,你让人怎么想?你让人怎么过日子啊!”
萧九峰听了,却是眉眼泛冷,眸光变得冷漠起来:“铁栓哥,我问你几个问题。”
陈铁栓:“你说。”
萧九峰:“是我让她等我十几年吗?她等我十几年的事,和我打过招呼吗?”
陈铁栓一噎,看向王翠红。
王翠红泪流满面,盯着萧九峰,颤声说:“你可真狠,是,你没说让我等,是我自己心甘情愿。”
这个时候正是上工的时候,周围不少社员围过来,大家竖着耳朵看热闹,听到这个,都窃窃私语起来。
陈铁栓:“就算不是她让你等的好了,可是现在全生产大队都知道,她当初是等你——”
萧九峰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碰过她吗,我上过她吗?我说过我要娶她吗?”
他的话是如此粗鲁直接,以至于周围的人听到都惊了,虽然说大家也会开荤腔,可是当着人家男人的面说这话,你是欠揍还是欠揍吗?
陈铁栓愣了下,他瞪着萧九峰,憋得脸都通红了。
萧九峰,他怎么可以这么说!
王翠红咬着牙,死死地盯着萧九峰,突然嘶声喊道:“没,没有!没有!”
三个没有出来,萧九峰眼神轻淡地看着王翠红和陈铁栓,却是慢悠悠地道:“那她怎么样,关我什么事?你们两口子的事,又凭什么来我跟前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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