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黄云遮掩了太阳,此起彼伏的霞暮在东京上空昭示着光。
上杉櫂拿着从榊原大叔那里拿来的5万円课时费,在庭院内的池塘边遇到了刚走来的花丸花火。
榊原七茴香就跟在她的身边。
“这是吃的?”上杉櫂接过花丸花火手上的小巧包装,在透明盒子上左看右看。
里面的单个糕点色彩缤纷,妆点精致。
榊原小姐双手放在身前,说道:“这是花火今天下午跟我学做的和果子。”
“麻烦榊原小姐了,这和果子精致到有种艺术的感觉了。”
榊原七茴香微笑道:“这称赞话你可要留给花火,这是她特意做给你吃的。”
上杉櫂朝花丸花火看一眼,她的眼眸永远都带着灵动的光。
不经意间,又被这样关心了。
自己总是容易孤独,很少去真正迎合一件事物,自从她进一步走入了心畔,生活总是在不经意间变得温暖。
上杉櫂手里握紧装有糕点的盒子,向花丸花火说一句:“谢谢。”
“櫂君...不用对花火说谢谢......”少女回答的声线依旧弱气细小。
“要不要留下来吃个晚饭?”榊原七茴香看两人着实感情深厚,道一声谢都是满满的爱恋与关切。
“不,不用了,”上杉櫂转过头说,“家里母亲准备饭菜,我们回家吃。”
榊原小姐声音温柔,再挽留几句,上杉櫂觉得天色晚了,在母亲那里吃完饭还要回住的地方睡觉,便客套婉拒。
一路走向车站回家,黄昏在街道上拉长了影子,这让沐浴着黄昏的她,金灿灿般的美丽。
“櫂君...不吃吗?”花丸花火走在身边,小声说道。
“要现在吃?”上杉櫂看看手里的盒子,“我觉得回家吃更好些,不过只做了一个吗?”
“櫂君...是不是觉得太少了一些?”
“没有这个意思。”上杉櫂察觉到她的精神状况有点不对劲。
“其实花火还做了很多的,但不小心打翻了,就只剩下了这一个。”
上杉櫂看着她有点小失落的样子,没有开玩笑说她有时候就是这样马马虎虎的,而是牵起了她的手,沿着东京日落时分的街道走向了地铁站。
回到家后,不久堂姐也从开门回来,等待晚饭的时间总是其乐融融的。
花丸花雨这小家伙把上杉櫂当成了树根,在他身上爬上爬下,又烦又可爱。
她缤紫色的眼眸闪闪亮亮,总是让上杉櫂想起了小时候的花火。
她是个小可怜,文文静静的,没有妹妹这样的活泼。
她总是在等待,就像小时候一个人独自抱着皮球安静的蹲在角落里,沉默不言。
像是被人遗忘,变得无人可知。
上杉櫂坐在沙发上,身旁是观看电视翘起腿的堂姐,身上是咿呀咿呀在求取他眼镜的花雨。
花丸花火在厨房的案台为晚餐忙碌,母亲和岳母时不时与她交谈。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上去与她搭话,她如今还会不会是这般美丽的样子。
会不会被遗忘,直到她手里的那颗皮球落在草地上,渐弹渐止,再没有两只小手能将它重新抱起。
茶几上放的就是花火下午给他做来吃的和果子。
他没舍得吃,因为从那精雕细琢的线条花纹上,就能看出来少女真诚的心意。
刚才榊原小姐发消息过来说花火的那盒糕点是被人打翻的,对方没有道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跨步离开。
或许在某些男人看来,女孩子做的东西只是一些小玩意儿,即便失手也不值得拉下面子为之道歉。
但只要在花火身旁待过,就能明白她有多么用心。
这是心意,对自己的心意。
上杉櫂甚至能想象到花丸花火一个人默默捡起沾染上灰尘的糕点的样子。
十多年前她是弱小的,十多年后她依旧是个柔弱的女孩子。
但没有任何人能仗着她的忍让和可爱,随意欺负她。
————————
第二天是周一,上杉櫂在东大上完课下午回到家。
之前五月祭的活动挺成功的,很多同校的学生都认识了他,也有人主动说要交个朋友,但大多数都是男生,而男生又是多是来问花火的消息。
上杉櫂作为花丸花火的未婚夫当然是直接露出订婚戒指,十分委婉的劝退了他们。
总之,是很麻烦且平常的一天。
回到家,上杉櫂在玄关处喊一声“我回来了。”,想象中从屋内传出的小跑声没有出现,那花火大概就是这个时间段还没有回家,应该还在上课。
没有见到少女满怀笑容出来迎接自己的画面,上杉櫂的心里有种浓浓失落感。
或者说是空虚。
曾几何时自己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认为每天迟迟东西能活得下去就算了。
现在来看来...自己的生活里早已不能没有了花火那张对自己露出的笑颜。
上杉櫂在玄关换上她帮忙提早整理好的鞋子,向着里屋呆望了一会儿,莫名地喃喃自语:“如果她确实不在了,我...会怎么样?”
不,不会这样的。
上杉櫂抛除这些杂乱的思绪,走在厨房内花十六分钟调好一杯偏苦的黑咖啡,走到卧室里,坐在床头看向书桌旁的电脑桌。
这是花火平时画画的地方,她爱护的很好,电脑会拿布盖着防止灰尘,数位板和画笔也静置在书桌下的抽屉里。
她的大部分东西都搬在了房间内,与自己的物件堆放在一起。
花丸花火为他画的那副自画像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立着,画中的她笑颜灿烂,夏日祭的一切都仿佛定格在了她的身后,点缀着她在世间的美丽。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上杉櫂拿着她的画像反复观摩了多次,也依旧觉得她的可爱无可替代,以至于身旁调制好的黑咖啡变冷,窗外的太阳躲进了阴云里面,他都没忍心放下。
直到第一滴细雨从天空落下,坠在窗边,紧接着哗啦哗啦的雨点倾泻而下,冲刷着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的东京都市。
“下雨了?”等脖子溅上雨滴传来的凉意,上杉櫂这才赶紧放下画,从花火的电脑桌前坐起,关上窗户。
雨是清凉的,看着万物在雨中的姿态也十分有意境。
但上杉櫂看到雨,看到穹顶满是灰与暗翻滚的阴云,总是想起她离开自己身边独自去往英国的样子。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打开手机看一眼。
天气预报并没有说今天会下雨,花丸花火很有可能没带伞。
想到这儿,上杉櫂也顾不上没喝过的黑咖啡,慌忙拿着两把伞冲出了门。
大雨是急躁的,夹杂着风,像是浪潮一般在头顶的伞上响个不停。
道路旁时刻有车辆疾驰而过,溅起路边的水花,打在上杉櫂的奔跑的腿上。
这里离电车站台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上杉櫂一路跑步,不为什么,只是不想让她在雨中多等待一会儿。
刚才他用line给花火发了信息,但没有回应。
有两个可能,一是静音了,她听不见,二是她在路上被雨淋了个透,慌张躲雨,暂时没时间看手机。
到了雨天的傍晚,路灯提前亮起,一盏接着一盏,延伸到了街道的镜头。
西装大叔顶着公文包快步奔跑,表情夸张,不停说着糟糕糟糕。
女高中生们顶着湿濡的头发,手指卷着发梢,在路边的屋檐下开心笑谈。
孩子躲在母亲的衣裙下,母亲在路边左看右看,想找个能躲雨的地方。
居酒屋的老板招待在门口躲雨的路人,劝建他们来自家小屋擦擦身子,喝上一杯酒。
上杉櫂在雨中奔跑着,脚后跟甩出水花,在高楼大厦下略过一个又一个的人,一个又一个的霓虹灯招牌。
他的心脏在伴随运动快速跳动,嘴里也连连急促吐气。
他想尽快赶到电车站台,去接也许会在那里等雨的花丸花火。
雨越下越大,持续侵袭耳畔的感官。
裤兜里的手机在此时震动,上杉櫂的脚步也渐渐停了下来,他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站在原地,眺望对面街道,可乐饼店前那个浑身湿濡的女孩。
十字路口,闪烁的红灯,穿过街道的汽车,在伞上砰砰作响的大雨。
花丸花火就站在对面的街道,她双手捧着手机,头发湿濡,衣服浸润,脸蛋上全是晶莹的点点水滴。
上杉櫂露出微笑,拿出手机看一眼她刚刚给自己发送的信息。
【櫂君,花火有伞,可以不用来接花火。】
上杉櫂给她回了消息,顺带看一眼她在对面的反应:
【不用接吗?】
花丸花火果然很快回了信息,还附带一个可爱的感谢表情包:
【嗯,不用接。】
上杉櫂决定再问两句:【是怕麻烦我了?】
花丸花火:【没有,花火现在是櫂君的未婚妻,不会怕麻烦他的。】
上杉櫂对着手机屏幕又笑了笑,再抬头看向对面街道浑身湿漉漉,双手捧着手机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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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下午十三点三十九分的街头。
冷雨,洒满了一张张高楼夹缝间行走的透明伞面。
“欢迎光临7天便利店。”
“嗨,承惠300円。”
“先生,从9月开始,塑料袋就要收钱了哦,这是找您的190円,请您收好。”
“感谢您的光顾,欢迎您的下次光临。”
出了便利店,下巴已经长满胡渣的上杉櫂独自撑着伞,继续走在回家的路上。
雨点打落伞面的耳语,冰凉地充斥着浑身上下。
上杉櫂没有太多反应,任由这种寒气侵袭自己的身体,继续行走在被雨天湿濡的东京街头。
他手提装有两个杯面的透明塑料袋,接通了电话。
是母亲。
【阿櫂,东京大学的信已经寄到了。】
【嗯。】
【上面写着四月一日就可去参加入学典礼了!】
【那可真是幸运。】
【是啊是啊!没想到阿櫂你真的考上了,这一年一定很辛苦?今晚想吃什么?】
上杉櫂侧过眼,瞥视自己塑料袋里的两桶日清杯面。
淅淅沥沥的雨点依旧充斥满耳畔。
【我已经买了杯面吃。】
【杯面?吃杯面怎么行!那东西不健康,回家了就先等着我出去买菜,一会儿就好。】
【嗯。】
上杉櫂按断了电话,将其揣回兜里。
不料正巧又响了起来。
是后藤。
【喂。】
【哈哈,上杉,我合格了合格了!】
【恭喜。】
【欸,你是不知道最近我有多难熬,每天晚上都在等寄到家里的信封。】
【嗯。】
上杉櫂提着电话,凝睇面前一个个擦肩而过的伞下路人。
【喂,上杉你还好,听声音不是很高兴的样子,难道你......】
【合格了,不用担心。】
【合格了?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东京大学啊,反正我是不敢想,周五有个同学聚会,班上的同学都要参加,你来不来?】
【算了。】
【欸,别啊!少了你这个同学聚会就不圆满了!你可是我们学校的名人!知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找我要你的电话。】
【少了我也大差不差。】
【怎么能这么说!班里每一个同学都很重要!你要是不来,我和坪川就拉你过来!】
【没必要。】
【上杉,这很有必要,我们这是担心你。】后藤的语气突然认真。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反正就这么说定了,银座2丁目6-12,记得周五中午准时来,必须来!】
上杉櫂将挂断的电话揣回裤兜里。
回家的路中,塑料袋晃悠的声音和打落伞面的雨声一直混淆在一起,清晰入耳。
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后藤邀请自己参加同学聚会的话。
要说圆满,其实早就不圆满了。
上杉櫂继续走着,天空阴冗的雨,充斥着难以消磨的冷意。
......
打开门。
“我回来了。”
上杉櫂很大声地说着,因为他的心里在隐隐期待,期待耳旁响起能够温暖心田的细弱喊声。
打开门。
“我回来了。”
上杉櫂很大声地说着,因为他的心里在隐隐期待,期待耳旁响起能够温暖心田的细弱喊声。
打开门。
“我回来了。”
上杉櫂很大声地说着,因为他的心里在隐隐期待,期待耳旁响起能够温暖心田的细弱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