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领着众人进了院落。
两个翘首以盼,归心似箭,恨不得扑进方鸿怀里的两个丫头,则是被施倚霄留在外院,等她掌掌眼,再滴血认亲,免得遭遇什么不测之事。
这时候,施倚霄身边几个丫鬟看到院落的构造全都眼红了。
郡县居,大不易。
非武人,没地位。
别说院子,正厅,厢房。
一家几口不用挤在一张床,各有一套被褥,就算不错了。
“二进小院,清幽僻静,距离郡县东区也不远。”几个丫鬟瞄了眼方鸿,没有感觉到热浪阵阵的异象。
看来不是武人。
那……大抵发了笔横财。
她们眸光流转,心思各异,只见施倚霄开口:“今日上门,多有打扰,唐突之处还请你见谅。”
方鸿一怔……咦,这女人好像变礼貌了,上次收完罚款,经历社会毒打,间接完成了一次思想品德教育?
他面色平静:“我尽量……见谅。”
这话听着好奇怪,施倚霄蹙眉,慢声细语道:“聪儿,敏儿,她们是陪伴我多年的贴身丫鬟,如同姐妹,却是容不得你动什么歪心思……若要卖人,换取银两,那还是趁早打消这些念头。”
村镇人,来郡县之地寻亲。
很多抱着投奔亲朋,混口饭吃,赖着不走的想法。
两个丫头,身体单薄,无依无靠。
而且。
又是没有话语权的女孩儿。
正所谓长兄如父,婚姻之事,日后去处,一言而定,由不得她们选择。
施倚霄问道:“你寻亲,为了什么呢。”
聪儿,敏儿,谁人取的名字,真是俗不可耐,没有文化素养……方鸿一边琢磨改名的事,一边沉吟道:“作为兄长,得知她们竟然卖身为奴,贱籍卑微,伺候别人,做不了自己的主,岂能够置之不理,坐视不管?”
呵呵,我没打死你,已经很讲道理了。
堂堂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下凡历劫转世身的亲生妹妹,贵不可言!
“日子过得再好,也是奴籍。”
“当自由人,哪怕穷苦,也甘之如饴。”
闻言。
施倚霄不禁动容,注视方鸿,展颜一笑:“不错,很不错,我真的没有想到村镇之中,贫瘠落后,也有你这样的人!”
“大乾女子地位低。”
“越是穷苦的人家越不把女孩当人看。”
施倚霄抱起双臂,叫人开始滴血认亲的流程。
想当初,她年龄尚小,逛街时看到两个女童跪地上,卖身葬父母,怜悯又同情,为之落了泪,苦苦求爹爹买回家给自己当贴身丫鬟。
如今女童初长成,乖巧有加。
这么多年,关系亲密,经常说些体己话。
“按照方鸿的意思。”
“这些年没能过来寻亲,是因为天生痴愚,上个月恢复心智。”施倚霄唤来丫鬟,遣人去洛河村打听一番,接着就打量方鸿,暗暗点头,信了九分。
兄妹长相都上佳。
长得丑,她扭头就走,哪会有这般耐心。
……
很快。
滴血认亲开始了。
牙人程立明瞪大眼睛。
几个丫鬟找方鸿借来瓷碗,盛了半碗清水,取来两个丫头的指尖血。
“滴血。”
“相融在一起,就证明你们有血缘关系。”
施倚霄背负双手,红衣飒飒。
丫鬟们取出银针,递了过来。
针尖锋锐,细长,闪耀着一丝光泽。
方鸿:“……”
这一身不锈钢级别的身躯,别说银针扎弯,扎碎,就是高速旋转,怕也扎不进去。
迎着众人屏住呼吸的目光,方鸿捏了下指肚,挤出一滴血。
啪!
血滴入碗内。
清澈见底的清水,原本已有两滴相融的血液,与方鸿的这滴血,似乎产生了微不可查的引力,相互吸引,越来越近,很快就融在一起。
‘前世,古代,也有滴血认亲的说法。’
‘亲子鉴定……滴血认亲,分为滴骨法、合血法。眼下就属于后者,都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封建迷信。’
方鸿心绪转动,面色平静,根本不担心血液不互相融合。
而此时。
丫鬟们吐了口气,纷纷惊奇,小声叫道:“咱们私底下试过,都不相融呢!”
“确实是亲生兄妹。”
“没有血缘关系,搅拌,加热,加上盐醋,血滴也会分开。”
她们平时没什么娱乐项目。
亲眼见证了滴血认亲,像是吃了个大瓜。
施倚霄端起碗:“我再阻挠,便是多管闲事了。”
语毕。
她转身离开,忽地扭过头:“你在县里可找好营生了?”
方鸿:“养生斋,抄书人。”
阳光和熙,微风凉凉,院子内瞬间寂静。
丫鬟们目光彻底变了颜色。
“祝你好运。”施倚霄摇头,就出了内院,跟两个丫头叮嘱:“今儿本想带你们过来看看,所言不虚,相认也好,有了兄长,以后也多个依靠。”
“可惜你们的兄长……”
“罢了,都是苦命人,你们今儿不用跟我回府了,留下陪他,多说说话,免得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施倚霄翻身上马,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飘荡。
丫鬟们跟上。
只留两个小丫头迈开小腿,迫不及待跑进去,眼汪汪盯着方鸿。
……
院内。
牙人程立明竖起大拇指:“您是个狠人。”
横的怕愣的。
愣的怕不要命的。
然而,抄书人,不要命的也得怕。
方鸿笑了笑,从客房角落,取出抄写好的黑虎拳,递给程立明,又给了十两银子。
对此,程立明发愣:“出手这么大方?”
“五星好评,去。”方鸿把他打发走,回过头来,乐呵呵看着两个双生子妹妹。
她们穿着一样的杏黄衣裳,长裤布鞋,梳着丱发,额头白嫩,眼睛水灵,像是在照镜子。
身高相若,约有一米五。
长相相若,五官脸蛋很灵巧,比张菱角好看一点点。
但……言行举止,有些细微的区别。
左边捏衣角,抿着小嘴,紧张地一声不吭。
另一个转了转乌黑眸子,又乖巧又灵动,小脸蛋红红叫道:“方,方鸿哥?”
“原来我不是孤儿开局啊。”
自从转世苏醒,方鸿首次开怀大笑了起来。
按照童年时期的记忆画面,他一眼分出大小,抓着左边丫头:“你是姐姐,对。”
“你是妹妹。”
他看向右边丫头,五官标致,眉眼灵气,鼻子一皱,透露着一丝狡黠与傲娇之色。
换成旁人,很难分清楚。
经过先天元气的洗礼,儿时记忆很清晰,方鸿能够认出来。
“大兄。”立于左边、捏衣角的丫头小声说道:“我隐隐听见,你在养生斋做事。”
养生斋,有名的书肆,她也曾经听闻过。
右边的妹妹,小脸蛋傲娇,忧心忡忡地叫道:“方鸿哥,我们刚认亲就要痛失兄长啦?”
“放心,养生斋之内,抄书人才会短寿,有生命危险,而我……”方鸿是个长寿的抄书人,没什么好讲的。
当务之急,是给双生子妹妹取个名字。
不过……
方鸿文化不高……前世毕了业就开始到处寻妖,后来进医院。
听别人名字,没什么水准。
真轮到自己身上,确实挠头,方鸿思索了一会,灵光一闪,就借用前世的诗经·周南·桃夭篇的一句: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尽管是一首祝贺新娘出嫁的诗,取其意境,领会内涵。
方鸿左手牵着双生子姐姐,聪儿改名方夭。
右手摸着小脸蛋灵动傲娇的双生子妹妹脑瓜,敏儿改名方蓁[zhēn]。
“咦,为何不叫蓁蓁。”
“叠词难听。”
“可是,可是,我觉得蛮好听呀。”
“免谈。”
“我叫方蓁蓁。”
“不行。”
“我叫方蓁蓁。”
“……”
“我叫方蓁蓁。”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方鸿无奈了。
他没有巧语哄人的经验,尤其这种小丫头,出施府,像黄雀出笼,叽叽喳喳地逛了一圈院落。
很快。
方蓁蓁进了客房,小脸一呆,眼睛眨巴了两下。
她看着破破烂烂的草席。
她心里嗷呜一声,这下惨了呀。
施府丫鬟分等级,分高低,但就算最低一等的丫鬟,用度也不差,春夏有薄薄被子,秋冬有一套棉被……方鸿哥从村镇来到郡县,定是不易,花销很大,没有余钱,她得抽时间,回施府取出床底的私房钱。
这么一想,她又屁颠颠跑到主厢房。
方蓁蓁想要估量床铺尺寸,记在心里,找裁缝铺做一套。
本以为也是草席……
一套天蓝色、用料很考究、精巧细腻的棉被映入眼帘……
‘好嘛。’
‘方鸿哥身为长兄,用度好点,也是也是……呜呜呜,也是对的。’
这时候,院落里,方鸿方夭看着方蓁蓁跑来跑去,蹦蹦跳跳,彷如一匹撒欢儿的小鹿,然后小脸蛋一皱,委屈巴巴地倚在主房门口,往下滑着,坐在门槛。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方夭抿嘴一笑,道:“大兄,你后天几层,将来有望武人吗?”
“表面上,我后天三层。”方鸿语气很神秘,意味深长,话里有话,就引起方夭的好奇之心,攥着小手,竖起耳朵,往兄长身边挪动了一点距离。
上半身贴了过去,她又朝着方鸿挪动了少许。
下一刻。
她睁大眼睛,耳畔有点痒,听到方鸿沉声道:“实际上……我比后天三层强一点点。”
方夭一愣,小嘴鼓起,不知道怎么回应。
飞云县,武人多——就算比后天三层高强一点,又能高到哪里去,总归是没有孕育出气血的平民。
若想在郡县定居……
单凭兄长,力有未逮,还需要自己和蓁蓁一起出力才行……
不过,紧挨着兄长,好像很有安全感,身子有点热,耳垂有点烫,彷如置身于暖洋洋日光之中,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凉意。这就是长兄如父,血浓于水,下辈子有了依靠的感觉……方夭心里欢喜,又挪动双脚,离方鸿近了一些:“兄长,这小院?”
方鸿道:“我租的,你们喜欢就买下。”
身子一僵,微微侧身,方夭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郡县的二进小院,往少了说,也得几百两银子。
‘兄长很有钱?’
‘难道,发了笔横财?’
所以才来到郡县,寻找她们,照拂一二。
让她们也能过上好日子。
想通了此间逻辑,她挪蹭两下,又惊喜,又激动,又期盼:“这些年我和敏儿……我和蓁蓁攒了不少私房钱,本想着找个机会,托人回村里,把兄长接来,再请人照料,治一治天生痴愚的病症。”
“而如今,兄长病愈,还托牙人寻我们。”
“真是太好了。”
方夭性子幽静,内向,也不禁转着圈儿,丱发来回摇晃,她抱着方鸿手臂小声叫道:“我和蓁蓁这些年攒了上百两银子,大兄呢,几百两?”
方鸿:“一万多一点。”
两个丫头,一看就是见识少。
个子矮小,胆子也小。
无论怎么亲密,真实身份不能够暴露,上辈子青山医院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方鸿叮嘱:“古人言,闷声发财做大事……等我稳到郡县之中无敌手,方可轻松一下,比如逛逛柳月阁之类的地方。”
呃,我什么都听不见……方夭的白嫩鼻翼微微一颤,反应了过来,万两多点的银子?
府内,掌管一应事宜的大管家也没有这份家底!
估计是为了体面,随口报个数,免得被看轻……方夭岔开话题:“大兄,日后有什么打算吗。”
她想问问兄长的人生规划。
在大乾,不是武人,二十岁左右就该娶妻成家了。
“你们放心,我深谋远虑,最擅长制定计划。”方鸿没有提起斩妖大业,只挑了一些难度不高的打算:例如考取个功名,在府城买个四进院子,买些淬体丹,气血丹,给两个丫头当糖豆吃。
方夭脸蛋儿发白,小手一抬,扶住额头。
完啦……
大兄不是撑体面……
像是癔症,臆想,难道是天生痴愚的残留影响?
方夭咬了咬下唇,道:“我们每天一颗淬体丹要三十两银子呢。”
淬体丹这么昂贵。
气血丹,更是奢侈,一颗一百两银子。
“三十两?”
方鸿皱眉,掐着手指,似乎在盘算什么东西。
“大兄。”方夭咬着唇,眼巴巴抓住方鸿胳膊。
看来还有得救呀。
病的没那么严重。
方鸿笑道:“掐指一算,家里存款够你们吃上几千天。”
“这……大兄真是大手笔,容我缓一缓。”方夭扶了扶额头,宛若黑玉石一般的眸子失去明亮,脚步都有些虚浮,东倒西歪,跌跌撞撞,扶着主房的门框,缓缓坐在门槛上。
她坐这边。
方蓁蓁坐在那边。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就有点同病相怜,患难与共的意思。
至于回府,弃之而去的念头,想都没想过。
当年,要不是迫不得己,无亲朋好友照拂,快要活生生饿死,她们也不会离家。
方夭:“大兄病重,我不能再一次离开他,日夜照料,多加劝导,免得大兄闹出什么乱子来。”
方蓁蓁:“他对我们不好,也是亲生兄长……可怜我,刚改名,就要回归贫苦的日子啦。”
两人互相抱头,眼泪汪汪,就被方鸿拎着后脖领,拽起来,出门购置一些生活用品。
……
两套偏薄的秋被,两套绣着锦花的棉被:二两。
几件新衣:三两。
两双小巧的粉色布鞋:九百文。
厨房碗筷等用品:二百文。
化妆品以及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五两。
方鸿一边牵一个,走了回来,胳膊上挂着大包小裹。
等到进了院。
两个小丫头就变得欢呼雀跃,接过被褥,枕头,新衣,跑进客房开始收拾了起来。
又是擦地,又是爬梯子,打扫房梁上灰尘。
方鸿坐在院落里,心里满登登,头一次感到温馨温暖的滋味:“上辈子孤儿开局……这辈子多了一对双生子妹妹,像女儿一般。”
心思陶醉,微醺之时,他眼角余光看到了放在一旁的水碗。
碗里有着三人的融合血滴。
过了这么久。
居然还不沉不散。
血液入水,凝而不散,是血红蛋白偏低的症状。
“不对。”
“我后天六层,不锈钢筋骨,怎么可能会贫血!”
方鸿想起施府丫鬟咬耳朵的话。
若没有血脉关系,加热搅拌,也不相融?
他面色微微一变,走到巷子口,找张高麦张菱角要了两滴血,滴进碗里,与原先那一滴血并不相融。
“再加热试试。”
方鸿左掌托瓷碗,气血涌动,肌肤泛红。
掌心温度,逐渐升高,煎个鸡蛋不是梦。
咝咝~
碗里清水荡开一层层涟漪。
但……碗里的血液,分为两拨,仍不见融合倾向,干脆拿筷子,将血液挑到一起。
下一刻。
被强行靠拢,合在一起的血液又渐渐分开。
仿佛有一股莫名奇妙之力量,令其分离,拉扯开,拆散开,泾渭分明的在清水之中飘荡。
“这,这滴血认亲。”
方鸿端碗,有些震撼,沉沉吐了一口气。
客观地讲,滴血认亲,是愚昧无知的封建迷信。
此方世界,这亲子鉴定方式……怕是某位至高无上的仙神,篡改了天地之间的法则,添加了滴血认亲的规定!
——
黄昏时,夕阳残血。
两个小丫头折腾了一个下午,把小院收拾干净。
正厅主房和客房,焕然一新,还有着香炉缭绕,青烟袅袅,弥漫出一丝丝花瓣清香。
方蓁蓁脸上露出狡黠之色,蹑手蹑脚,攀着主房门框,探出一个小脑瓜,看着方鸿盘膝坐在床边:“方鸿哥,你有心上人了吗。”
“嗯?”
方鸿眸子一开,微微一闪,有点老父亲担心女儿的感觉:“蓁蓁啊,你想说什么。”
“嘻……我认识个府内丫鬟,给你介绍一下哟。”方蓁蓁吐了吐舌尖,小声说道:“那个姐姐,后天三层,日后有望武人呢。”
“小小年轻,心思挺多。”方鸿上前拍拍方蓁蓁的脑瓜,道:“你们明天就给我乖乖上学,好好读……练武。”
方蓁蓁攀着门框,抬起小脑袋,困惑地瞧着方鸿。
上学,是什么意思。
……
第二天醒来,吃过了早饭,她才明白了兄长方鸿的意思:“上学,指的是去武馆呀!”
那可得不少银子。
方蓁蓁摇头,像是拨浪鼓,方夭也小声说道:“我和蓁蓁,后天一层就够了。”
后天一层,是活命的底线。
只要不主动读书,不会随着年龄阅历的增加而出事。
“什么?”
方鸿眼睛一瞪:“还想不上学,在家当宅女!”
“宅女,又是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眨巴眼睛,更坚定了一定要抱住兄长,不让其出门。
至于武馆,去不去,都一样。
反正,吃不起丹药,不如踏踏实实过日子。
两个丫头,无心练武,方鸿有些恨铁不成钢,拿出两盒淬体丹,都是昨夜专门外出购置的,将其打开,丹药罗列,整整齐齐,每盒约有三十颗。
一盒四百两!
两盒就是八百两!
方鸿:“你俩吃了淬体丹,乖乖去上学。”
这一刻。
见到两盒淬体丹,两人眼睛瞪得圆溜溜儿,震撼到了,支支吾吾,再也说不出话来。
方夭撩起搭在眼帘的发丝:‘大兄说的万两银,是真的!’
方蓁蓁跳了起来,抱着方鸿,欢天喜地:‘我要出府,不再为奴,抱住哥哥的大腿!!’
很快。
方鸿拉着两人出了院,就送到附近的一处武馆,名为朝阳。
……
秋高气爽。
空气微凉。
养生斋,掌柜看到方鸿,惊愕地站了起来:“你,你没死?”
在旁沏茶的芃儿笑吟吟道:“我就说方鸿昨天是有事没来,不是死了。”
“是啊,你们也活着呢。”方鸿一脸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掌柜:“……”
……
书肆后堂。
长桌侧边。
张大田捏着墨笔,悬在半空,抬头瞥了眼方鸿:“方小子面带喜色,有什么好事?”
“嘿嘿。”方鸿露出一口整齐的洁白牙齿:“昨天我摆脱孤儿开局了。”
啥玩意,又是奇怪的词儿……张大田埋头抄写,那双浑浊的眼睛,闪过一缕明亮至极的光芒。
方鸿坐下来。
左右看了看。
长桌两侧的熟悉身影又少了一个。
不过……
多了两张新面孔……
一个是粗布衣衫的白发少年,一个是胡子拉碴的中年人。
白发少年看向方鸿,挤出微笑,小声问道:“你,几天了?”
方鸿:“好几天了。”
白发少年:“唉,若不是老父病重……”
方鸿疑惑:“你想要比你老父先行一步,白发人送白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