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两兄弟出现在众人面前。
各种羡慕嫉妒恨。
武勋本来表现的机会就少,好不容易遇到皇帝秋狩,以为能在狩猎场上有成绩赢得瞩目,谁知让张家两个半吊子的兄弟抢了风头。
现在连太子都在围着张家兄弟转,更让很多人觉得不忿,想过去跟太子说两句,又不得机会。
就在营地门口很热闹时。
成国公世子朱辅匆忙来找张懋,而张懋这会正守着个火堆,让他的孙子张仑给自己考山羊肉。
“何事?”张懋在这次秋狩中,也是有私心的,他想让孙子张仑能在人前有更好的表现。
朱辅道:“张老公爷,卑职刚被召见去面圣了。”
“哦?”
张懋本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生火用的烧火棍,闻言把烧火棍交给张仑,招呼朱辅到一边才继续问道,“陛下怎说?”
朱辅道:“陛下说,来日就让卑职继承家父的爵位,另外还会派遣在三千营中效命,至于南京那边……守备的职责次序,当以爵位高低来界定。”
张懋老脸带着宽慰笑容道:“那倒是很好。”
朱辅有几分疑惑道:“说来也凑巧,之前一直未曾听朝中有人提及过此事,今日……会不会是因为建昌伯……那边……”
他的话没有太直白,但其实也是在试探张懋,问问是不是张延龄游说起了作用。
张懋想了想,摇头道:“不会是他。”
“张老能确定?”朱辅显得很好奇,因为事情太凑巧了。
张懋一脸老成持重的神色,带着自信笑容道:“陛下之前也曾过问南京的军务问题,况且今日也不过只是跟张家老二顺嘴提了一句,他之后是去面圣,但似乎也只是跟他往江南去有关……此等大事,岂是他随口两句就能给疏通的?再者说来,若真是他暗中出了力,他岂会不在事后大肆宣扬甚至到老夫这里来耀武扬威?定不是他。”
朱辅听了此话,脸色反而轻松了些许,道:“那张老,以后是否还要跟他……”
张懋道:“这小子诡计多端的,能离他远一点,还是远一点为好,这次的事他还想从你这里窃得好处,却不知陛下早就已有定计。”
朱辅点了点头道:“那将舍妹嫁给他的事,看来也要作罢了。”
“当然!”张懋很确定道,“他是什么身份,我等乃是大明的国公,就算是庶出之女,也不当以给他做妾,否则成何体统?”
张懋自己就是庶子出身,对于什么嫡庶有别的事最为忌讳,在他看来,公爵家的孩子就不该分嫡庶。
朱辅道:“不过毕竟之前已将此事告知了他,若是断然收回的话,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希望张老能帮忙去说一声。”
张懋一甩袖道:“放心就好了,老夫会去找那小子,告诉他取消婚事,等他到了江南,给他点颜色瞧瞧!”
“多谢张老公爷,此事若非有您鼎力相助,卑职也不会如此顺利袭爵。”
“哈哈,好说,现在就希望你能早些回南京继承令尊的爵位。做你的事去。”
等张懋把朱辅送走,用不怀好意的目光,远远看正在跟太子等人凑在一起,显得风光无限的张家两兄弟一眼。
张懋心里自然觉得不忿,明明自己才是武勋之首……
……
……
夜色降临。
皇帝跟李广见过之后,心情不错,带着人从大帐内出来。
萧敬兴冲冲跑过来提醒道:“陛下,今日狩猎已有结果了。”
朱祐樘笑道:“哦?谁人的猎物最多?”
“是寿宁侯和建昌伯啊陛下。”萧敬一脸堆笑说完,这才发现后面跟出个李广,发现李广的面色不善之后,萧敬脸上的堆笑也有些僵直。
朱祐樘不明就里,皱眉道:“他兄弟二人应该不善弓马?会不会是……呵呵。”
连皇帝都不相信张家两兄弟能打猎到最多的猎物,只会认为是身边人的相助。
萧敬正色道:“乃是建昌伯改了火铳,用一种可以不添加火药和弹丸的火器,只是用一个大的竹筒放进去……具体奴婢也未能看清,但只是听他说来……那火铳都可以掰开……就那么连续两下,然后就可以继续换,前后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
萧敬毕竟没亲眼见过张延龄用改造后的猎枪,只能把自己所知的跟皇帝说了。
朱祐樘马上提起了兴趣。
不过朱祐樘也知道张延龄跟李广之间有怨怼,便摆摆手道:“李天师去准备今晚的神迹,朕还有旁的事。”
“贫道告退。”李广心中有气,但还是要去赶紧准备今晚的“戏法”。
……
……
张家两兄弟本来还在跟一群戍卫京师的勋贵周旋。
这边皇帝突然传召,两兄弟便跟着萧敬一起去见朱祐樘,同时奉诏而来的还有英国公张懋和一个三十岁左右身着锦衣卫衣着之人。
“参见陛下。”张延龄先行礼。
等他抬头时,正好跟张懋对视,登时觉得这老家伙面色不善。
朱祐樘笑道:“无须多礼,寿宁侯、建昌伯,朕听闻你二人今日在南苑猎场上表现出众,打到了超过二十只的猎物,可有此事?”
还没等张延龄说什么,张鹤龄跳出来道:“是啊陛下,此乃我兄弟二人英明神勇,就算是上阵杀敌那也是不遑多让……”
“是吗?”朱祐樘白了吹牛逼的小舅子一眼,继续看着张延龄道,“不过朕听说的是,你们二人用的是改造之后的火铳,听说不但威力很大,在填装时更为方便,可有此事?”
张鹤龄登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以为皇帝是傻子,还想继续卖弄,谁知一开始人家就把自己的底牌看透了。
张延龄道:“正是,不过因为火器太过于凶险,所以臣没有带过来。”
“拿过来看看,正好英国公也在,对了,这位是南京锦衣卫指挥使,此番延龄你往南方去上任,由他带人护送你去。”朱祐樘终于把那个陌生锦衣卫的身份做了介绍。
那人赶紧行礼道:“卑职邓炳,见过寿宁侯、建昌伯。”
英武不凡。
邓炳,是大明开国国公邓愈的玄孙,不过因为邓愈之子牵扯明初大案,后来嗣位断绝。
不过邓家还是延续了一脉,后来到嘉靖十一年时,邓炳的儿子邓继坤赐封“定远侯”,并得以世袭,那也是在三十年以后。
“久仰久仰。”张延龄拱手。
说是久仰,但似乎没人觉得张延龄会知道邓炳的来头,毕竟邓炳从弘治五年受封南京锦衣卫指挥使之后,还是第一次到京师来办差,南京和京师的官僚体系本就近乎于平行。
……
……
不多时,金琦便带着张延龄的猎枪到了朱祐樘面前。
张延龄给朱祐樘展示了他改造之后的猎枪。
要说改造出后膛的步枪,张延龄自问暂时还达不到那么高的水准,但霰弹的猎枪要改造起来并没有那么复杂。
猎枪的子弹也没有多复杂,主要是霰弹的弹丸加上击发器等。
再者,大明的火铳在同时代世界各国的火器中并没有落后,反而有很多地方处于领先,再加上大明的火铳工匠众多,在实战中运用也多,张延龄要改造出来最简单的猎枪,只需要将原理整理清楚,工匠便会替他完成。
“陛下您看,这是双管的,只要把火弹加在这里。”
张延龄给朱祐樘展示着,“不过因为此火铳可能会炸膛,所以陛下还是离远一点为好,不过臣已在这些部位做了加固,一般不会有大问题。”
火铳从研究出来开始,最大的问题还是对于使用者本身的伤害。
很多时候火铳厉害是厉害,但保证不了自身的安全,使得很多人不愿意用,而弓箭就算威力低一些,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射自己。
等张延龄装填完毕之后,还到了一旁设立好的稻草人之前,给朱祐樘展示一番。
“砰!”
第一声出现之后,稻草人已经彻底被打散。
“砰!”
近乎不需要停顿,第二声响,连后面的一个大木桩上也差点被打散了。
因为是给皇帝展示,只展示威力而不展示精度,本身火铳也是靠霰弹打出范围攻击,距离越远覆盖面积越大但其实杀伤力越低。
即便如此,还是把周围围观的几名武勋和侍卫等人给镇住。
张延龄随后把猎枪打开,把里面已经发射之后的两个废旧包弹给取下,又拿过两个新的:“此时再要用的话,只需再添加便可。”
朱祐樘看着一旁的邓炳道:“邓卿家,你曾带过神机营,认为如何?”
邓炳马上奏禀道:“臣并不知此火铳的射程如何,但看中近距离的作战……能解决火铳最大的填装困难的难题,若是安全性再能保证的话……若是跟敌军短兵相接的话……会非常行之有效。”
“哈哈。”
朱祐樘听了这话,显得很开心。
张懋则带着质疑道:“建昌伯,此火铳真是由你所改造的?你不会是……”
张延龄惊讶道:“英国公莫不是以为,我冒了他人之名?我最近闲来无事,就喜欢研究这些东西,要是英国公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不信就不信。”
张懋本来只是提出一点质疑。
但听张延龄的话之后,他马上意识到什么,赶紧去看了看皇帝。
心中在暗骂:“这小子是想把我塑造成一个嫉妒心强,容不下年轻人的老顽固的形象?问你一句你就回十句……气煞老夫。”
朱祐樘问道:“延龄啊,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张鹤龄赶紧抢白道:“陛下,此物乃是臣跟舍弟一起改造的。”
朱祐樘狠狠瞪了他一眼,张鹤龄也觉得自己所说的,跟自己的人设很不相符,别说别人不信,连自己都有点不相信,所以只好黯然退回到弟弟身后。
张延龄道:“臣是到过西北边疆,看过将士们所用的火铳,另外臣去山东时,也曾带过神机营一同前往,对于火铳的研究也是从那时开始的……臣便知,要让将士们能更快去斩杀敌人,跟敌人,尤其是鞑靼人比射速和射击精度,或有些难。”
“毕竟草原人茹毛饮血,他们天生需要与草原恶劣环境相斗,能成长起来的在箭术方面都不会太差,而我大明士兵多是出自军户,日常训练之外也并不靠打猎为生,多是以屯田为谋生手段,反而是火铳的改造,能提升他们的能力。”
朱祐樘听了之后,颇为感慨道:“难得你一直记挂大明边疆安稳,记挂将士的福祉。”
这话说出来,让人听了很肉麻。
一个敢邀功,另一个居然还就受了,还真在称赞他?
但也没人能出来说什么,张延龄改造出来的火铳,看起来的确是行之有效的。
张延龄道:“这新的火铳,臣还在研究中,也找了工匠来进行完善,若是可行的话,会在军中进行一定范围的推广,但一种新的武器要成为战场上能出力的武器,恐怕还需时日,所以恳请陛下给臣一些时间。”
“难得你有心,朕准允你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只管跟有司衙门打招呼便可,就说是朕同意的。”朱祐樘又给了张延龄一个可以不上报而自行决断的权限。
有了这权限,张延龄可以在身边装备一个加强的神机营。
以后走到哪……
还怕别人跟他玩阴的?
朱祐樘兴致很高,道:“今晚还有赐宴,鹤龄和延龄你们也先去准备一下。”
说完,朱祐樘带着邓炳等人往高台那边去,似又是要去见李广。
……
……
张延龄带着他那不争气的大哥,正要往准备设宴的场地走。
张懋拦住了他。
“英国公,又要说什么?”张延龄显得心气很高。
不过这也在张懋的预料之内。
张懋道:“你小子,总是给人找麻烦,不过也有几分急才,可你能不能……”
正要教训,发现张家两兄弟的脸色都不善,也知说了也白说。
“也罢,老夫只是通知你一声,既然你不肯在南京守备的事情上相助,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成国公府上不用你相助,你走你的阳关道……哼哼。”
张懋也是生气了,说话就狠了一点。
“哈哈。”张延龄大笑。
张懋冷声道:“放尊重一些。”
张延龄笑着摆摆手道:“我很尊重英国公,只是英国公的反应正被我料中,心觉有趣得紧。既然成国公府上并无与我联姻之意,那我还求之不得,此事便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