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莫伟楠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孙泰发对孙梓淮却是一通臭骂。
把他骂得狗屁不值,甚至莫伟楠都听得不堪入耳了,砚司墨直皱眉,记录已无法如实去写。
莫伟楠“嗨”了两声,提醒孙泰发注意文明用词,他才平和了语气,用词也正常了。
莫伟楠有些诧异,像孙泰发这种身份的人为何突然说起粗话来,不就是让他说说孙梓淮的为人么,何况又是他的亲侄子,至于那么贬低吗?
当莫伟楠再问他,知道不知道孙梓淮最近跟谁有过矛盾纠纷什么的,孙泰发却说道:
“就是前几天他那会所有人闹事,打得挺热闹,人被你们抓走了,家属不愿意,老去找他要赔偿呢。我替他出面出钱才摆平了的。”
这一点莫伟楠倒是首次听说,一开始那些参与者,特别是被打了的,身上有青紫痕迹的,本人及家属确实不满意,要会所给个说法。后来都偃旗息鼓了,原来是孙泰发处理了。
转念一想,本就应该,那泡泡堂娱乐会所就是他孙泰发的,他不出面谁出面,他不出钱谁出钱?孙梓淮就是个名义上的老板,代理人而已。
这事儿算不上孙梓淮与他人的纠纷,孙泰发没说到点上。
莫伟楠提示道:“前几天广场街发生一起车祸,死者叫耿浩志。孙梓淮跟他有过节吗?”
孙泰发端起的茶杯刚放到嘴边,正欲饮未饮,听到这又放下了杯子。
“那个耿浩志以前我都没听说过是个什么样的人,车祸发生后才有所耳闻,知道他原是化肥公司的一名中层干部,因与领导不合辞了职,去打工了。这么个不见经传的人物,我想我那不成器的侄子也不会交往,他们哪来过节?”
他几句话贬低了耿浩志,高抬了孙梓淮,与他刚才还大骂他时大不一样,这反差令莫伟楠感到不舒服,可话里意思已经很明显,否定了孙梓淮与耿浩志有矛盾。
这一点倒与项杨梅母子所说情况相一致。
可莫伟楠总觉得孙泰发有表演的成分,骂孙梓淮骂了个极端,一提耿浩志车祸他又跑到了另一个极端。可一时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他们拒绝了孙泰发的西湖龙井,告辞出来,回到车上,莫伟楠并没有马上启动,把着方向盘在驾驶座上发呆。
砚司墨见状,没有催他,知道他在思考,说道:“是不是感觉怪怪的?不太对劲儿,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儿?”
莫伟楠说道:
“怪!不对劲,很不对劲!我们本是想了解孙梓淮的,他可倒好,一通臭骂。当我提到耿浩志车祸的时候就立马撇清了关系。”
砚司墨又说:“这个可以理解,人之常情。要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来调查孙梓淮肯定对他还只有怀疑。他当叔叔的大骂一通,或许会减轻我们的怀疑。至于对耿浩志车祸的事,谁不是能躲则躲呀?”
见砚司墨这样分析,莫伟楠还是很认同的,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感觉到有问题。
“唉!既然他相信孙梓淮没有犯罪,那他为么急着向雷县长求情放人呢?他这是何苦来着?清者自清嘛!”
砚司墨不禁笑道:“我看你成天钻在案子里,与社会世俗都脱节了。谁家的孩子进了局子,家长不着急呢?不管他有没有事,都愿意他早点出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莫伟楠哑然失笑,“有道理,是我过于执着了。”
他好像想通了,启动车辆往县局驶去。
临到县局他忽然又说道:
“不对呀墨墨!孙泰发说他晚上与雷县长在一起吃饭时说的给孙梓淮求情的事儿。可是我们头下班之前,猴子就来咱办公室施压来了。说明这个事儿不是在晚上商量的,大白天他跟雷蒙县长已经接触过了,晚上不过是吃顿饭而已。”
砚司墨又笑了。
“我怎么发现你现在越来越轴了。白天求的人,晚上自当要表示表示谢意了,肯定白天的事会依然再提的。这就是人情世故。你咋就不明白呢?”
“哦,不是我不明白,实在是这世界变得快,我都有些不适应了。”
“前面就是县委大院,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找雷县长问上一问,顺便印证一下孙泰发和晋常在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
莫伟楠一听有道理,便将方向一打,拐进了县委大院。
在办公室见到雷蒙副县长,他正在批阅文件,见莫伟楠二人到来,便让他们先坐下稍等片刻,批完文件之后才与他们谈论事情。
雷蒙副县长说的很明白。
昨天下午他就接到了孙泰发的电话。说他的侄子孙梓淮被抓进了局子,原因嘛,就是前几天有人在娱乐会所闹事,打起来了。警方把人都已经处理了,而他该赔偿的也赔偿了。这事儿应该完了。若没什么其他的事,是不是该把孙梓淮放出来了?
这些情况雷蒙是知道的,便给李怀远打了个电话,说是事情若都处理清了的话,人该放就放,毕竟孙泰发出面求情了。治安案件影响越小越好,不要扩大化了。
他只是说了原则话,而没有要求必须把孙梓淮放了。
看样子是局里把他的话曲解了,以为放人是他的意思。
最后雷蒙副县长强调,如果有什么怀疑的地方还没有调查清楚,需要继续调查,人需要抓接着再抓。
莫伟楠得到雷蒙副县长的许可,他的心里便有了底。
接下来又跟他核实关于晋常在借钱的事。
雷蒙承认确有此事,不过他们二人已经谈妥了,只是跟他提了一下而已,还说让他做个见证。碍于老同学的面子,雷蒙只得答应了,不过告诉他们,空口无凭,他可以作证,他们爱信不信。
看来这些事儿倒是都有,彼此好像都没有说谎。
辞别雷蒙,二人返回县局。
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莫伟楠手捧着砚司墨递过来的茶水,他那眼神好像并没有看在水杯上,没有焦点,他已神游物外。
他迷茫了,调查了一圈下来,对孙梓淮还是不甚了解。他与阮三条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儿也没有调查出来。
或许他们之间的事儿没有第三者知道,若他们不说的话,可就真的难办了。
砚司墨用碳素笔轻轻敲了敲桌面,莫伟楠才回过神来。
“怎么?卡壳了?”
“是呀!我朦胧中觉得有些事情,但是老抓不住重点。孙梓淮和阮三条之间肯定有问题,可我们既没有供词,也没有这方面的证据。”
“这你纠结什么?没有证词没有证据就是没有罪啊。疑罪从无嘛!”
砚司墨再次提醒他。
“是,你说的对。但是他们之间不清不楚的,我调查不出来心里不舒服,强迫症,职业病。亲爱的,你说怎么办?”
莫伟楠一脸苦笑,好像真的很不舒服。
砚司墨绷着脸,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伸手一指他,说道:
“装!你就装!你那个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是不是想让我就给你做点好吃的了?”
“还真不是。如果你想,我当然恭敬不如从命。”
“呸!昨天刚吃了你老丈人的大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