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平离开桂林,实验室的博士们按照操作流程,开始定时调节那些螺母螺杆,让错综复杂的牵张应力慢慢形成。
每天,实验室的日报以文字、图片和视频的形式传递到杨平的电脑,杨平会亲自检查每一个细节,防止错误不经意间产生。
实验必须一丝不苟,任何细小的差错都会导致失败。
痛风病人术后,张林每天会给他换药,观察手术切口的情况。
不管是截肢残端的切口,还是痛风结节手术的切口,没有渗出,没有红肿,非常干洁,这预示着运气不错,手术非常成功。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有运气这回事,它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成人之美或故意捣蛋。
“医生,怎么样?”
病人和女儿都非常担心,手术是否成功,直接影响家庭以后的生活。
张林换完药,脱下手套,放心地说:“截肢的残端愈合非常好,其它切口也没有问题,理论上,已经脱离危险期。”
术后5-7天,是手术切口并发症的危险期,现在已经术后第八天,切口非常好,后面出现并发症的概率就降低很多。
病人和女儿听到这话,知道手术成功,心里乐开了花。
“装假肢的工程师会过来测量尺寸,到时候会有医生带他过来,你们配合一下,假肢有很多种,价格也不同,到时候你们跟他沟通,选择合适的,等装上假肢,就可以训练下地行走,训练得好,还可以戴假肢跑步呢。”张林指导实习生收拾换药留下的垃圾。
“是吗?那可以戴假肢买菜?”
“当然可以。”
病人盯着自己的腿,兴奋得自言自语:“这次真解放了。”
等着一天,等了很多年。
“晚上鹏鹏要跟着妈过来看看你呢。”女儿也很高兴。
“我这样子不吓人了,让他来,让他来。”
病人脸色红润,精神抖擞,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终于可以回归家庭与社会。
张林发了一些关于假肢的视频给病人,让病人提前学习,目前下肢假肢非常发达,残奥会上,很多运动员带着假肢跑步打球。
而上肢假肢目前还不尽人意,即使有脑机接口技术的应用,上肢假肢也距离满意差很远。
张林将痛风病人的情况汇报给杨平,杨平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替病人解决了问题。
“杨博士,外面有人找!”宋子墨在门口通报。
杨平办公室的门是打开的,他正在看桂林实验室的日报。
来找他的人是宁琪,她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站在办公室外面,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一丝羞涩。
这是杨平跟她约好见面的,宁琪发微信说有急事找杨平,请求帮忙看一个病人的mri图片,杨平正好有空,让她马上过来。
“杨医生,现在方便进来吗?”宁琪轻轻地敲门。
“进来!”杨平抬头,目光离开电脑。
“你们聊。”宋子墨打招呼离开。
宁琪进来,双手将礼盒放在杨平的办公桌上,然后优雅的坐下,这是一盒曲奇,她亲手做的曲奇。
“你太客气了。”杨平收下礼物,这曲奇的味道还是不错。
“一点小吃而已,学艺不精,不要嫌弃,抱歉!耽误你时间。”宁琪脸上总是带着微笑。
“宁小姐别这么客气。”杨平觉得她比较拘谨。
“你叫我宁琪就可以。”巨无霸集团的总裁,此时显得温柔婉约。
“这次过来,又要麻烦你。”宁琪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u盘。
杨平接过u盘,插上自己的电脑,查一遍病毒再打开,电子阅片屏上出现清晰的mr图片,良久,杨平说:“脑干胶质瘤,位于脑桥与延髓,从上颈椎到颅内,跨越颅底,非常危险的肿瘤。”
“幸运的是,肿瘤尚未扩散,局限在原发部位。”杨平详细地看其它检查治疗,包括全身的petct。
“无论手术与否,都没有生还的可能?”宁琪内心很焦急,但是她外表看起来依然平静。
“不能说这么绝对,可以说说发病的过程吗?”杨平倒了一杯水给宁琪。
“他在日本东京参加音乐活动时出现头晕头痛,到东京大学附属医院就诊,检查后,便是这个结果,这是神经外科的范围,不是你的专业,我再三犹豫要不要打扰你,但是我想,无论如何,你会给我最好的建议,所以---”
宁琪对杨平的信任,源于当时她父亲在痛苦中挣扎时,杨平尽心尽力,用高超的医术,让她父亲保持最后的尊严,无痛地离开人世。
“欧洲、美国的医生都进行过网上会诊,意见一致,无法手术。”
无法手术,就是坐以待毙,宁琪明白这无奈的结局。
“手术的风险非常高,随时可能在术中致命,但是这种病例,如果不手术,必死无疑,积极手术还有一线生机,我建议手术。”杨平非常坚定。
“可是,他们都说,成功希望为零,有时候我想,杨博士如果是神经外科医生就好了,或许你能救他。”宁琪抑制内心的痛苦。
“这种手术,目前是外科禁区,因为操作的区域涉及众多神经核团,这些神经核团就是我们常说的生命中枢,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心跳呼吸停止,即使医生付出巨大的努力,目前这类手术的成功率还是非常低,这个病人又是同类病例中最危险的,目前这是我碰到的第三例,幸运的是,前两例手术都已经成功。”
“你是说,你也可以做这个手术?已经成功两例?”宁琪双眼立刻焕发出希望的神采。
杨平思考片刻,说:“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我才能给他手术。”
杨平不希望她继续病急乱求医,万一上错手术台,耽误了治疗,就是一条人命。
“谢谢---”宁琪高兴得不知道怎么说。
“人现在还在日本?”杨平问道。
“日本东京大学附属医院,神经外科病房,目前是脊柱外科和神经外科协同治疗,除了检查,暂时没有做其它治疗,医生说暂时不能转运,需要进行姑息性的脱水治疗。”
“这是我弟弟---”
宁琪补充说,她的弟弟,也是宁琪现在唯一的直系亲人。
三十出头的宁琪,掌舵庞大的安宁帝国,她原本只想做一个小学老师,但是出身决定,这辈子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她年纪轻轻,便要身居高位,要杀伐果断,要纵横捭阖。
她只想像个普通人那样,嫁人生子,过着平凡的日子,但是不能。
商场的历练,让她面对这些变故,显得比常人更加冷静稳重。
“让我来替他做手术,这是唯一的希望,不久我就要去日本,如果方便,我去看看他。”
谦虚是一种美德,但有时候,谦虚也是一种恶习。
“谢谢!”
绝处逢生的感觉是多么美妙,虽然手术风险大,但是看着杨平自信的眼神,宁琪心里轻松很多。
她轻挽发丝,鬓角头发下隐约看见渗出的汗水。
“我先去日本等你?”
“嗯,我是下个星期五的飞机,周六周日会呆在日本,我们在东京会合,依照目前的病情,暂时不要搬动,行脱水治疗,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
“明白!谢谢!”
宁琪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杨平微笑着和她握了握手。
“手术风险非常高,如果想救他,必须冒险!”杨平再一次提醒。
“我知道!无论结局如何,我都相信你。”
不知道源于这个男人的气场,还是以前种植在心里的信任,宁琪对杨平保持绝对的信任。
“我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了我,你知道的,父亲也离开了,身边现在就剩下弟弟,以前他一直漂泊在外,我没有照顾过他,心里一直很难受,现在回到身边,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宁琪眼角闪烁着泪花,她平时没有人倾诉,什么都埋藏在心里,此时不过有感而发。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我们全力以赴,就不会有遗憾。”杨平安慰她。
“嗯!曲奇的味道还可以?”宁琪立刻就稳住了情绪。
“非常好。”杨平赞美,上次他尝过,的确不错。
“谢谢,我还以为你不会吃呢。”宁琪笑道。
“谢谢你第一个给基金会捐款,那笔钱对我们的科研非常有用。”杨平知道,基金会建立,第一个捐款的就是宁琪,她没有搞任何仪式和宣传,静悄悄地,甚至没有告知杨平。
“我只是财富的保管者,将钱给最需要的人,才有意义。”
“如果每一个人企业家都像你这样充满责任心就好了。”
“如果每个医生都像你这样,不是更好?”
“我不耽误你时间,日本见!”
“日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