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之案迟迟没有进展,对此最暴躁的既不是张聪也不是万寒旌,居然也不是邱奎子,而是……阿黄。
因为邱奎子最近十分不待见它,于是万寒旌便将它牵来了万府,谁知这狗还挺有骨气,离了主人是茶不思、饭不想的,不到三日整个儿瘦了一圈,顾凌波瞧着觉得可新鲜,就去问万寒旌:“阿黄是在减肥吗?”
现在看着她越发没了脾气的万寒旌连这么……搞笑的问题竟然都笑容满面地回复道:“大约是择地方择口味,吃惯了邱奎子做的糙粮,一下子适应不了咱们万伯做的佳肴。”
顾凌波笑嘻嘻的点头:“也是。撄”
一旁也在为阿黄的体重问题操心的施人仰:“……”你们真的不是在说笑吗?
提刑司正史张聪前几日得太后赏识连升了***,已经不负责提刑司的案子了,听说他升任时极力举荐万寒旌为正史,娘娘竟然也应允了,施人仰还跟着升成了副使,顾凌波听了连连感慨道:“如今整个提刑司倒像是咱们自己家开的了。”
但已经成为正史的万寒旌却并不怎么高兴,施人仰打趣他如今娇妻在怀,连案子都不愿查时,他索性直接道:“从前张大人在时便时常是我这副使查案,如今你成了副使,今后查案的事就交给你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施人仰:“……偿”
旁的什么案子都好说,可眼下还有杜鹃之案悬而未决啊,若是查这个案子可就避无可避地得同邱奎子打交道了,施人仰有些发愁,但现在这情况万寒旌也不像是开玩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他们家大人最近……有点黏着他们夫人?
施人仰没什么表情地默默回房了,顾凌波看着他的背影小小声问道:“你真不打算管杜鹃的案子了?”
“怎么可能?”万寒旌笑道,“但这案子现在只能暗中去查,也只能我自己去查。”
顾凌波没听懂:“为什么?”
“奎子明显查到些线索,但他一直瞒着没说,人仰虽表面与他不和,但我很清楚若是奎子真心想要隐瞒什么,人仰即便发现了也只会装作没有发现,所以这案子非但要查,查起来还有些难度,因为不仅要防外人,连自己人都要防。”
这话顾凌波就更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帮着外人瞒着你呢?难道他们都不想替杜鹃查到杀害她的凶手吗?”
“奎子自然想,但他更不愿将你我一行人拖累,”万寒旌看得透彻,说起来也就深入浅出了,“我料想他查到之事涉及到多方势力,可能十分凶险,如今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是为了迷惑对方。”
感觉大家都演技发挥得太好了,顾凌波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那你说他到底查到什么了?凶手来头特别大吗?大得过太后?”
凶手来头自然大不过太后,但也许连太后也得顾忌三分,想来杜鹃手里一定也查到了些证据,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顾凌波现在同他说话更加随意了:“所以到底为什么非要查当年的案子呢?过世的人……已经过世了,为什么一定要为了这些人死不能复生的人再让活着的人受到威胁呢?”
她这个想法真的是……很有创意,但万寒旌还是在努力试图让她明白非要查清当年真相的理由:“人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军人自当马革裹尸还,而不是死在小人之手,且当年之案不查清,皇权就始终有威胁,这天下就永远不会安稳。”
家国天下什么的……概念太大了,顾凌波不是很感兴趣,但她努力在消化万寒旌同她说的这些道理,万寒旌看着她努力想弄明白的样子,又想到她的身世……一时间有些感慨,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
“我说……”顾凌波顺着他伸过来的手靠到他怀里去,“你为什么总爱摸我的头啊?不是只有爹才爱这么摸小女娃的头吗?”
这又是打哪儿听来的歪理……万寒旌搂着她道:“夫君疼爱娘子也是会这样的。”心中却想的是,她如此天真烂漫,自己就是个孩子,将来若是当真有了孩子,又该怎么去照顾?到最后估摸着还得靠他,若是靠他……万寒旌眯起了眼睛,那么就得在这个孩子来之前,将所有事情都办妥了。
其实万寒旌不曾告诉顾凌波的是,他们先前所查到的线索中,有一条相当明显的指向,也正是太后为何先将顾凌波退给他带去幽州,后又千方百计将她召回的理由——他们的人中有细作。
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准备,下一步总有对方的人抢在前头,原本送顾凌波去幽州就是为了让她避人耳目,谁知刺客都安排进了幽州。
顾凌波前些日子还在问,怎么杨旦同柳絮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不见了,当时万寒旌答的是幽州事忙,杨旦本就是来参加他们婚宴的,如今亲已经成了,喜酒也喝了,也该回幽州去了,至于柳絮……原本顾凌波就以为她同杨旦是一对,如今正好自以为理解了什么,万寒旌也不去解释了。
事实上杨旦带着柳絮去的不是幽州,而是宫中,太后的寝宫已经许久不曾有人进出了,宫中的消息一直传不出来,擢升张聪那道懿旨也来得古怪,虽说是升,却给的是个闲职,还被打发出京城,说是先去各地巡查一圈了。
这道懿旨一出,张聪便和万寒旌合计了一番,旨意已出,出京是刻不容缓了,但宫中这么久没有太后的消息传出来,万寒旌便知道宫中一定是出事了,这时候既然身边之人已经无法信任,那么总要派一个足够信任的人进宫去,此行才有意义,如此一来杨旦便成了唯一人选,他倒也没二话,只说了一句柳絮必须跟着去,万寒旌便痛快地答应了。
杨旦进宫之后,最先传出来的消息是,太后封宫,非但朝臣命妇不得觐见,连一应宫女太监都不曾进出,如此古怪,必定事有蹊跷。
更蹊跷的是,除了这条消息之外,竟连杨旦都不曾再传出任何只言片语,万寒旌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这时候已经无人可派,只能亲自去一趟了,但他若是进宫,首先府里这位就不好交代。
果然一听说他要进宫,第一句话就是:“去见娘娘吗?带我一起去啊!好久都没见着娘娘了,可想她了!”
想……娘娘若是还自由,想必会更想她。
但娘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还不得而知,当真进宫去后果难以预料,她身子不好最近又……操劳,当真遇到危险逃起来也没旁人利索,若是太后彼时也有难,该救谁好?亦或是情形危急,他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能去救她?
总之万寒旌有一百种不让她跟着去的说法,但顾凌波就有一百零一种她非要跟着去的理由,最后万寒旌被逼得没法子了直接同她道:“你得在府里替我看着施人仰。”
这句话中每个字顾凌波都听懂了,可组合成一句话她怎么就又听不明白了呢?
“替你看着谁?施……大哥?”
问完她努力想从万寒旌眼中看出哪怕一丝丝笑意,可惜并没有,他的表情十分严肃,竟然点头再次肯定了她的疑问:“没错,替我看着施人仰,从我进宫起,所有人都不要相信,包括万伯。”
连万伯都不能相信了?
万寒旌很快补充道:“尤其是施人仰。”
这同他先前说的版本不一样啊!
“你不是说施大哥只是因为同邱奎子关系好,会帮着他瞒住一些他发现的线索吗?”顾凌波头顶的问号都要突破天际了,“他应该是出于好意啊,连他都不能相信了吗?”
“奎子隐瞒是有理由的,他发现的线索一定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才选择隐瞒的,”万寒旌嘴角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但施人仰就不是这样了,他有什么理由非要去隐瞒?”
这个理由在顾凌波这儿根本就不是问题啊:“他就是纯粹想帮邱奎子隐瞒不可以吗?而且既然邱奎子隐瞒是为了保护咱们,那为什么他不能也是为了保护咱们呢?”
当然是因为一些她不知道的原因。但万寒旌现在也不愿意再多说些什么了,就叮嘱她道:“如今谁是敌谁是友都难以预料,你说我除了你还能相信谁?若是连你都同我一起进宫,这万府怎么办?”
这话当真是戳中顾凌波的命门了,万夫人的责任感油然而生,立即就改了主意答应留下来了:“好!你只管放心进宫去!万府就交给我!”
眼见终于把她忽悠住,万寒旌却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前路艰辛,不知还要挺过多久才能终止这一切,宫中情形还未可知,前路凶险,先前不曾与顾凌波发生什么,只以自己这一己之身去拼也便罢了,如今同顾凌波……他实在有些不敢想若是自己出了事,顾凌波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