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杜鹃之死邱奎子也有嫌疑,那么她的尸体便不能只有邱奎子一人验过就算有效,张聪做主将先前请辞的仵作召回,重新验过一遍,结论同邱奎子所言并无不同,案子好几日都没有丝毫进展,提刑司有意防着邱奎子,邱奎子亦如同终于反应过来应该伤心似的,连着好几日都在酗酒,万寒旌见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便只好陪着他喝了几日酒。
顾凌波那日去提刑司,原本就不太想去看杜鹃的死状,后来听得连邱奎子都是疑凶之一,便对万寒旌对人身安全担心起来,不大乐意让他一天到晚陪着邱奎子喝酒,私下里还同施人仰嘟囔:"若真是他杀的,那你们大人如今也很危险啊。"
施人仰虽素日里同邱奎子种种不和,但到这种时候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信任他:"邱奎子若想杀人,有一百种法子让自己全身而退,绝不会用这种最愚蠢且还让人直接怀疑到他身上的方法。"
"施大哥你怎么……"顾凌波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忽然帮起了邱奎子偿?
施人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正准备找个缘由对付过去,便听得顾凌波语带惊奇地问道:"你怎么一脸好欣赏他的样子啊?你是觉得如果能用一种让旁人怀疑不到自己身上去的法子杀人特别厉害吗?"
这回轮到施人仰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了:"这很让你感到惊讶?大人没同你说过我从前干的营生是杀手?撄"
顾凌波:"啊我忘记了,不过你们杀手不是每次都喜欢穿一身黑还蒙着面吗?这样的话应该也不是想让人怀疑不到自己身上去,而是想动作更快些,早点逃了吧?"
话题越扯越远了,施人仰并不想要在杀手的事情上同她有过多交谈,总觉得会越说越说不清,就只好另起话头道:"邱奎子没有本事杀人,他的手最多能拿起验尸刀,更何况死的还是杜鹃,我找到她时同她交手了许久,最后是大人到了才能将她带回来,已她的功夫,邱奎子莫说杀人,若杜鹃不想,他想要近身都难。"
如果是这样,那至少万寒旌同他在一起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然而顾凌波又有新的好奇点了:"邱奎子的手为何最多只能拿起验尸刀?"
"因为他的手曾经受过重伤,"施人仰没什么表情地回答道,"手筋尽数被人挑断,夫人没发现大人从未安排重活给他?他养阿黄便是替他做些无法做到之事。"
话说到这里,顾凌波总算提出了个被所有人忽略了的问题:"阿黄……自案发时便不见影子了,它同这桩案子会有什么关系吗?"
夜里万寒旌回来时,发现一屋子人都双眼放光地盯着他,他摸了摸鼻子,先望向施人仰:"人仰可是你想到什么能替奎子洗清嫌疑的法子了?"
"非也,非也。"
于是万寒旌便望向他的夫人:"你又想玩儿什么?"
这一问顾凌波可就不高兴了:"我玩什么啊?我可是一门心思替你想要怎么破案的!你怎么这么瞧不起人!"
惹着夫人不高兴了,万寒旌总觉得现在形势有些奇怪,为何到了这种时刻居然没有一个人替他说一句话,反倒看向他的神情满满都是……不赞同?
听完施人仰的话,万寒旌难得有些沉默,阿黄的去向,他们都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若是想用阿黄的去向来替邱奎子洗清嫌疑是不可能的,若是要用它的去向来替秋葵子定罪倒是……很有可能。
可目前来说,阿黄的去向得张大人所示暂时不能透露,这时所有人都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他就只好咳嗽了一声,环视了一圈屋子内:"忙了一日了,你别说还真有些饿,你们都吃过了吗?还有什么吃的吗?"
施人仰怎么说也同万寒旌共事好些时日了,对他刻意避讳去谈到一件事的原因,他还是略能明白一些的,便在看到顾凌波皱眉时立刻接话道:"夫人早料到大人会饿,留了好些吃的,我去热一热给大人送进房去。"
……
但进了房怎么可能就只是等吃的而已?现如今能光明正大跟着进房来的万夫人理直气壮地质问他:"阿黄去哪里了你知道对不对?你又有什么瞒着我?我们都成亲了为什么你还是这样动不动就瞒着我的习惯啊?"
这种事要如何解释?
万寒旌只得道:"公事不能同家眷随意透露你也是知道的,从前不是我夫人便是外人,自然得瞒着你,如今是我夫人了便是家眷,照规矩也是不能说的。"
他说得这样有道理,顾凌波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趁着她还没想明白过来要如何应对之时,万寒旌继续策反道:"这话只在闺阁中同你说道,邱奎子绝不会是凶手,虽无有力证据,但我同张大人心中总是有数的,你若是有心帮忙,就不要在奎子身上耗费工夫了。"
这样说顾凌波就能接受多了,当即表示:"包在我身上!"
她这边解决了,万寒旌却还是头疼,邱奎子在杜鹃指甲缝中找到了一些血迹和他人的皮肤组织,第一时间禀报给了张聪同他,张聪便命他让阿黄出去找到此人。
阿黄虽然是一条通人性的狗,平日里也常替邱奎子找些关键证据去辅证他的验尸结果,但它毕竟也只是条狗而已,根据嗅到的味道能帮忙锁定嫌犯,可要它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有心隐藏的人……还是很有些难度的。
大人若不是没法子了,也不会出此下策去为难它。
好在杜鹃也在邱奎子身边待了好些日子了,平日里同阿黄也已经厮混娴熟,阿黄对她身上的气息已经十分熟悉,人死后邱奎子验尸前特意让阿黄先嗅过她身上的气息,总会有些凶手的线索留下来,邱奎子既然肯将阿黄放出去,想必还是有些把握的。
如今唯一的法子便只能是等了。
但这样的等待实在太冒险,且意义也不大,若是没有证据,单凭一条狗的指认,也很难给一个不在案发现场的人定罪,万寒旌实在是有些头疼。
杜鹃的来历,她自己一直守口如瓶,易容之事被邱奎子发现了也不曾慌张,而是淡定从容地同他谈起了条件,这样一个人,总不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让人随意就能要了命的角色,若是她手中没点要命的证据或线索,如何能让人如此忌惮而活到她进提刑司这一日?想必对方也是有些忌惮的,可如今她主动进了提刑司……
那就必定是无法让她再接着活下去了。
万寒旌有时候在想,到底这杜鹃果真是杜婆婆的后人,当真手中掌握了当年之案的真相,还是真正的杜婆婆在她手里?
这次杀人的凶手究竟是那一方的人,还不得而知,暂时也不能将此人完全定性,阿黄回来之前只能说确实是一筹莫展。
命案那日提刑司中所有人一一作了排查,除了邱奎子外,几乎都是同张聪前后脚进的提刑司,在这里的时间和资历比万寒旌都有年头,一时之间也查不出谁不对劲,张聪对于发生在衙门内的命案十分震怒,上头也很关心这桩案子,提刑司上下压力都很重。
邱奎子自尸检过后便每日都将自己关在房中酗酒,万寒旌进去时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呛得他倒退了好几步,扇着风就进门了:"你可不是会借酒浇愁之人。"
这次十分意外地没有得到邱奎子的反驳,他竟然还在喝酒,嘴里还在念叨着:"这又是何苦……何苦……"
万寒旌并没有听清他在念叨什么,但他脸上神情如此萧瑟落寞还是能看出来的,顾凌波尚且对杜鹃的死难以接受,更何况是他,可人死不能复生,其实无论怎样的安慰在生死面前都显得十分苍白无力,这种事除了自己走出来,旁人也没法子帮到什么。
虽然晚了一点儿,但万寒旌还是补了一句:"……节哀。"
"大人这么晚来……"邱奎子又灌了口酒进去,"可是有话想说?"
想说……自然是有话想说,可如今这局面又能说些什么?
他不说话邱奎子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便借着酒劲儿道了一句:"大人尽可不必在我这处多费心思,能说的我全说了,不能说的大人也清楚,这世上还没谁能撬开我的嘴。"
这话说得也太不客气了,但万寒旌并不以为忤,仿佛知道他就会如此说似的,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