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脚下的红沙如出一辙,但汉谟拉比·巴迪亚还是品尝到了空气中苦涩的味道。
晨昏线跌跌撞撞地越过他的肩膀,肩甲边缘镶嵌的硕大蓝宝石折射出这颗星球最后的光芒,之后猛烈的风暴裹挟着沙尘掩盖了天空。动力装甲的侦测系统不断警告着周围存在不适宜人类生存的高强度电离辐射,他的大脑立刻对空气中的含氧量做出了评估。即便禁卫军的身体能够抵抗这种辐射,但他还是立刻封闭了头盔里呼吸过滤系统,启用了动力装甲的氧气内循环来保障血氧含量能够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目光所及之处,高耸的石柱歪歪斜斜地掩埋在红沙之下,古老的壁画如今只剩下了丝丝缕缕的彩色线条。原始的武器与高科技武器杂乱的放置在一起,常人无法理解的扭曲图腾与散落四周的干枯骸骨都在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
汉谟拉比·巴迪亚挪开钢靴,仔细打量着脚下石板模糊的纹路,试图依靠自己的知识来判断这种艺术风格能否与地球人类历史的发展相互对应。他不知道这颗星球的文化,也不知道为何这里曾有人类文明,更不知道这个文明因何毁灭。他需要在战斗的间隙阅读动力装甲资料库里的知识来填充自己的大脑,汲取智慧,吸取教训。因为他的任务不止是战斗,他知道自己面临的考验尚未结束,他被投放到这个地方是有原因的。
不朽之城角斗场中饱含氧化铁的红沙便是来自这颗星球,一个曾经的人类文明所有的造物彻底氧化消亡的结果。君主的一切举动都有其目的,汉谟拉比甚至没有察觉自己被投放的过程,他谦卑地学习一切允许学习的知识。在资料库中,这颗星球曾盘踞着一众数量庞大的信仰外维度生物的部落,现如今那些危险的部落中部分已经被统帅与君主清除,成为了禁卫军的训练营之后,剩下的部分就是他与苏皮卢利乌玛斯的任务。
“苏皮卢利乌玛斯。苏皮卢利乌玛斯,收到请回答。”他尝试通过通讯频道呼叫自己的同伴,然而电磁干扰如潮水般涨落,神秘电磁风暴困扰着通讯。苏皮卢利乌玛斯是三号的新名字,汉谟拉比下意识地认为他与自己应该很熟悉,然而化学洗脑与心灵转变让他彻底遗忘了过去——但他并不在意,他只想专注使命,仅此而已。最后一次通讯尝试失败了,植入皮肤下的微型骨传导耳机里仍然只有嘈杂的电流声以及电磁辐射拍在盔甲上发出的干扰。汉谟拉比关闭了通讯,将磁吸腰带上挂着的长剑转至身后,裹紧深红色披风使其不再兜上沙子。他把长戟插进沙地里充作支撑,迈开步伐走向地图上标注出的营地位置。急速飞行的沙砾敲打在华美的金色装甲上发出暴雨般的杂音,汉谟拉比沉默地向前走,警惕着周围随时可能冒出来的邪教徒与野兽。他相信自己可以在集结点找到苏皮卢利乌玛斯,这只是一颗训练营星球,一颗早已死亡的星球,任何一位合格的禁卫军都能够完成这场训练。
他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旅途。
只有走出这个地方,才能算是真正承担起护卫君主的责任的第一步。
萨洛蒙仔细估算着汉谟拉比与苏皮卢利乌玛斯返回的时间,然后在禁卫军的日程表上写下属于这两人的工作安排。当初他与康斯坦丁一同参与那场外星试炼之后仍然能够在预定时间内返回地球,依靠的不是放置在禁卫军培养舱里加速培育速度的时间术式,而是相对论。那颗星球拥有卡玛泰姬的固定传送门,作为重点监控对象之一存在于名单之上,但由于彻底清剿太过消耗人力,卡玛泰姬也没法彻底清除那颗星球的腐化。如今萨洛蒙接手了卡玛泰姬大部分资源,那颗星球作为资产之一也位列其中。他相信等到这两位禁卫军返回之后,他们肯定能够开始履行使命。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浪费在禁卫军的训练上了,康斯坦丁较为特殊,其他禁卫军剩下的训练都要在实践中进行。
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拉扯了几下。
萨洛蒙低下头,看到那个女孩正站在他的椅子旁边,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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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康斯坦丁离开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书房大门就再次打开,任何人住在这里的人都能够进出。萨洛蒙看到女孩已经换了身衣服,原本属于姐妹会的洁白长裙被换成了现代的黑色洋装,头发也从原本扎得紧紧的样式更换成了更为自然的散发。柴郡猫跟在她身后,蓬松的灰色大尾巴垂下来缓缓摆动,它身上的短毛乱糟糟的,看起来像是被胡乱摸了个遍。女孩还在扯着萨洛蒙的衣角,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发现萨洛蒙注意到了她——她的脸上立刻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嘴里念叨着模糊的单词,竭尽全力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然而直到秘法师接触到她的心灵,她才能把完整的意思传达给他。听完那幼稚且纯粹的思想,萨洛蒙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没去管柴郡猫“喵呜喵呜”地抱怨这个人类幼崽如何不礼貌,如何不尊重它这样地位尊崇的猫咪。
它们各说各的,谁也没有打扰到谁。
“好,妈妈叫我们吃饭的时候,我们一定要赶到餐厅。”
萨洛蒙用一只手把她拧起来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拿着本书,然后跟着自作主张要求带路的柴郡猫走出了书房。“yi!”女孩再次发出傻乎乎的欢呼声,然后趴在秘法师的肩膀上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柴郡猫一边走一边抱怨,它要求等会要补偿它一大块金枪鱼大腹,要不然它绝对不会原谅这个孩子的无礼,而且绝对不会允许女孩摸它。
萨洛蒙装作没听见。
随便哪个人摸一摸它的脑袋,柴郡猫都会在几秒种内发出响亮呼噜声,然后趴在地上摊开四肢,它的威胁从来没有生效过。哪怕黛娜不给它吃金枪鱼大腹,它自己平时偷偷打开冰箱吃的美味也不少。黛娜每天都会发现厨房的鱼肉上有猫咪牙印,柴郡猫的肚子又总是鼓鼓囊囊,甚至有时候因为吃得太多又不肯放弃嘴里的食物,猫赃俱获被逮个正着,气得黛娜每天都要追捕这个鱼肉小偷。
“你说的妈妈是哪个?黑色头发的还是白色头发的?”萨洛蒙问道。
女孩挥舞着双手开始比划,虽然她自己也不理解,但秘法师还是能从她的记忆里看到她所想象的画面。在孩子眼中所有的一切都与成年人所看到的不太一样,因此萨洛蒙看到的画面带上了一层孩童的滤镜——比如柴郡猫就是一团热乎乎的灰色毛球,摸一摸就会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贝优妮塔则是一座发出声音的黑色高塔,贞德则是白色高塔,至于萨洛蒙自己,则是一团光球。只要熟悉了这种滤镜,就能够轻易分辨这个女孩的想法。
“哦?她还说了什么吗?”
女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