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妤认为,二表哥看着清明端正,实际傻乎乎的。
而且成亲了,可以在夫君的家人面前偶尔暴露真性情了。反正……他们又无法怂恿陆昀休妻。
是以夜行,前来威胁陆二郎陆显,逼他说他与陆三郎说了什么——“正是你走后,雪臣哥哥才心情差的。定是你说了什么,让他不高兴了。”
美丽的女郎施施然入舍,望着陆二郎僵硬的脸色,她入座后,认真轻声:“什么事让我夫君不高兴,我就不允那件事发生。”
陆显微微一震,看向表妹在灯火烛光映照下秀美无双的面容。
良久,缓缓的,陆显叹口气,心想既然表妹也知道自己做梦,说与她又何妨?虽然三弟要他不要到处跟人说,可是罗表妹又岂是外人?陆显便将自己做的梦缓缓道出。
罗令妤静静听着,好似随着陆显的讲述,真的到了那样的夜晚。她救了陆昀的家人,代价却是自己辛苦得流了产……
并没有多为难陆二郎,听完故事后,罗令妤就起身告别。陆显将她一径送出院门,看着表妹平静的脸色,欲言又止,想劝表妹宽心。想说有三弟在,表妹定不会如梦中那般。
罗令妤却心神不属,没多留心二表哥的神色,恹恹地坐上车回去了。
前后出行也不过一个时辰,回到院舍,屋舍的暖香还没烧完。空气中弥漫着丝丝伽楠香气与男女暧昧后浑浊的气息,罗令妤怔然,坐下。香中上等三品,伽楠,沉香,檀香,其中以伽楠香最贵。罗令妤一个落魄士族女,她就是家道未曾中落时,汝阳罗家也不见得能日日用上伽楠香;嫁给陆昀后,她才知陆昀用的熏香,一直是上等伽楠香。
寻常人家供不起的,陆三郎日日用着,那般寻常,他完全不放在眼中。
他不在意的东西,她羡慕得眼红。罗令妤嫁给他,才过上了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那样生活。才开怀没几日,陆二郎却告诉她说她可能流产……在罗令妤眼中,那不只是流产。流产可避,其他事难避。女郎与陆昀一样,从一个流产中,窥得建业即将不太平。
对于趋利避害的女郎来说,这种不太平的预测太糟糕了。
她能与陆昀同甘,她是否有勇气共苦呢?
熏香炉中的火还烧着,罗令妤向炭火上再添了些香料。在屋中发怔坐了一会儿,等身子暖和了,她才褪了斗篷、外裳,卸了钗环,进了内舍。掀开床帐坐到榻上,闻到愈发浓烈的男女欢。爱气息,伴着一股子酒香。只坐到这里,罗令妤的脸便微微发红了。
她就着帐外的昏昏烛火,俯眼看那卧榻而眠的青年。锦被只盖到胸上,露出他的肩和颈。穿衣时风流无双,褪下衣后又骨肉匀称,肩宽腰瘦腿长。上天真是偏爱他,他昏睡着,长发散在枕上,几绺贴着面颊,因吃过酒而面孔发红。光朦朦胧胧,大约因喝酒而有些不舒服,他在睡梦中皱着眉,眉峰微蹙,睫毛纤长乌黑,唇线锋利又嫣红润泽。
真是玉一样的郎君。
不管是醒是睡。
罗令妤仅在旁边看着,脑中就有熏熏然感。理解建业女郎都为玉郎狂是什么样的感受了。她唇角噙笑,伸手拂在他眉眼上,指甲调皮地闹了他两下。如她这样的美人,其实更爱美人。寻常郎君的相貌在她眼中不过尔尔,陆昀这般的,才能让她心醉神迷……
罗令妤俯身,贴上他的唇,吻了他一下。
熄了烛,落下帘帐,窝于他怀中。听着陆三郎平稳坚定的心跳上,罗令妤抱紧他,心中的不安慢慢被驱散。她困顿起来,闭上了眼……麻烦的心事,等明日再想。
……
罗令妤心中纠结,自己未曾下定决心,便不知该不该和陆昀说。她自己没下定的决心,与他说了,很容易被他牵着走。这是她万般不愿的。何况陆昀让她去宜城,按照罗令妤本心,她本该是愿意的……现在只满心怅然。
与陆二郎谈话后的第三天下午,罗令妤闲来无事,只坐在家中收拾陆昀吩咐她要整理的去宜城的行装。她也不知自己最后会不会下定决心去宜城。为不让陆昀疑心,还是先听他的话。
下午的时候,陆昀从外头回来,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常衣袍出来。罗令妤诧异:“你不用再出去了么?”
陆昀懒怠的:“什么事都要我亲自做,朝廷养着那么多闲人么?”
罗令妤美目中光波一转,进去内舍抱了他换下的衣服,吩咐侍女去洗了。她回到屋中,坐在堆满了衣服的小榻上,继续整理南下行装。陆昀停顿了一会儿,在书案那边写了几封书信,他出去让人送走信后,回来踱步两下,最后拿着一本书,歪到了罗令妤所坐的榻上。
罗令妤小小翻白眼:这个人真是……屋子那么大,他就要跟她挤这么小的地方。
陆昀当做没看见她那翻得漂亮的小白眼,歪到榻上,捧着书卷,然他心神不能定,翻几页书,就忍不住抬眸,瞥她的背影几眼。她慢条斯理地收拾那些衣服,陆昀伸手,在她腰上轻揉了一下。
罗令妤猛僵,发出一声惊叫。脊骨不知是绷是松,她腰肢就被身后郎君揽住了,伴着某人的轻笑声。陆昀笑道:“一天多没见了,妹妹怎么就知道收拾衣服,不理哥哥呢?”
罗令妤被从后拦腰,他搂着她腰的手臂坚硬而滚烫。她挣不脱,就用手上的玉镯打了他一下,嗔道:“还不是你让我收拾的!现在又怪我太勤快么?雪臣哥哥怎么这么难讨好?”
陆昀的气息浮在她后颈,灼热的,撩拨的:“哥哥是让你在没人时收拾你那些玩意儿,哥哥在的时候,你不该陪哥哥么?”
罗令妤耳朵发痒,被他闹得偏头躲避。她本来心事重重地绷着脸,也没有和陆昀玩闹的心思。但是陆昀从后抱她两下,若有若无地撩她逗她,她就藏不住心中被激起的快活,桃腮染了花汁一般,露出鲜妍好看的笑意。她侧过脸,与他唇轻轻地挨了一下。看他眸子乌黑,她调皮地问:“陪雪臣哥哥做什么?吟诗作画?还是下棋煮茶?”
陆昀慵懒地笑了下,他忙了一天,哪有那个兴致。不过是见她闲,就想勾她过来而已。陆昀便笑道:“不做什么,陪哥哥歪一会儿。”
罗令妤蹙眉:“大白天的……”
陆昀叹气。
罗令妤看他眼下乌黑,又露出黯然之色,当即心中一软。此年代的鞋履都放在舍外,人在舍中行走,只着罗袜便可。陆昀邀请罗令妤歪着,罗令妤只用将堆在榻上的衣服放到榻下的小几上,人就上了榻,被陆昀抱入怀中一道躺着了。
一张小榻,青年男女面对面躺着,呼吸拂面。
阳光筛子一样从窗口撒入,照在两人身后的空地上,莹光斑点轻微流动,空气中飘荡着尘埃。屋舍中难得的静谧,气氛安和,罗令妤歪在陆昀怀中,有岁月静美之感,只想和他就这般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地躺着。
当这个时候,有些话,罗令妤才有了不吐不快的心思。
她悄声问陆昀:“雪臣哥哥,若我怀了胎,你是喜欢男孩儿呢,还是女孩儿?”
陆昀多敏感,目光下落,声音一绷:“……你怀孕了?”
他当是立刻想到了陆二郎的梦中预测,察觉他身子一下子绷住,声音难辨好恶,罗令妤连忙安慰他:“没有没有,我癸水十几天前才来过,你忘了么?”她看陆昀眸心一闪、态度放下,才继续试探的:“我就是和你讨论一下嘛。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陆昀唇勾了下,反问:“你觉得呢?”
罗令妤:“……”
陆昀:“寻常的看多了,总是想要不寻常的。哪怕我现在告诉你男女无妨,我都喜欢,其实你我都知道,我心里必然有偏爱。待你真生了孩子,应了我心中偏爱,我欢喜无比,岂不比现在告诉你‘男女都爱’真诚得多?”
他绕来绕去,就是不肯明说。罗令妤聪慧的,当即:“……女孩儿?你是喜欢女孩儿?”
陆昀便笑:“我可什么也没说,事后可别怪到我头上。”
罗令妤笑恼,在他腰上掐了一下,想这人的花花肠子可真多。她倒并不生气,并不是非要和陆昀反着来故意气他。左右她没有怀孕,对怀孕便满是好奇:“为什么喜欢女孩儿呢?”
她红着脸,想莫非他这样爱她,想要一个与她一般的女儿?
陆昀言简意赅:“我们家很少有女孩儿。见得少了,自然喜欢。”
罗令妤:“……”
她瞪大眼:“完了?!这就是你的理由?因为你们陆家少女郎,你就喜欢?仅仅因为平时见不到?”
陆昀伸手在她额上弹一下:“你激动什么?这理由不够?告诉你,你若是能一胎得女,你在陆家的地位……根本不用你想法子去讨好祖母他们,反是他们会来捧着你。我们家几乎没有女孩儿,每有一个,都会被所有人宠到心尖上去。”
罗令妤:“不至于?”
陆昀淡声:“我们家原本住在丹阳城,我祖父说丹阳城离建业太初宫有些远,家中儿郎上朝不方便,所以我们家才搬到了乌衣巷去。但是真实原因,是我祖父找人为我家算命,问我们家鲜少有女郎,是不是风水不好。我们家搬去乌衣巷,就是因我祖父觉得丹阳风水不好,影响陆家生不出女儿。”
罗令妤听得呆住。
看陆昀一勾唇,嘲笑道:“不过搬到了乌衣巷,也没见生女孩。我祖父大概被骗了,哈哈。”
罗令妤:“……你真是坏胚子,你连你祖父都嘲笑!”
她歪在郎君怀中,心中真喜欢陆昀跟她说这些私事。这让她觉得,他们就是夫妻,他不拿她当外人了。尤其像陆三郎这样极少说别人闲话的,他说出的八卦,那可是有趣的多。女郎眼睛亮晶晶的,催促陆昀多说一些:“真的么?你们家真那么喜欢女郎?”
陆昀:“当然是真的。我大姐叫陆清弋,她现在嫁到汉中去了,你没见过她。她是我们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儿,不管是嫡系还是旁系。你没早来几年,不然你见到了我大姐姐,才会知道我家里有多宠她。从小到大,我大姐姐叹口气,我家里能紧张一天,怕她不高兴。我大姐姐骂人是真性情,我大姐姐不喜读书是有儿郎豪气,我大姐姐习武也不行,那是富贵人家,不需要学那些。”
“小时候,我大姐姐但凡甩我们一个脸子,我和二哥都要被质问是不是惹了我大姐姐不高兴。我伯母,二哥他母亲……唔,你是知道的,她怕人说闲话,说她苛待二房,自我到建业,她都是不怎么管二房事的。只有在我大姐姐身上,我做没做什么,都要被她紧张地问。你现在看伯母疼我二哥,对我二哥好……实则我二哥现在受到的待遇,还不足当年我大姐姐的一成。”
陆昀伸手,抚摸目瞪口呆的表妹的小脸。
他目中怜爱,轻轻叹:“你可真幸运你知道么?早两年我大姐姐还在闺中时,谁会接你们这些表小姐来陆家常住呢?我大姐姐一直拖到芳年双十,我家里实在拖不下去了,才恋恋不舍送她嫁人。我家人还想着让郎君入赘,或者让大姐姐就嫁到建业随便谁家……可惜我大姐姐偏要嫁到汉中去。她嫁人后的那一两年,你不知道我们家气氛有多低迷。整日没人敢大声咳嗽,怕触景生情,想到我大姐姐。”
罗令妤震惊:“太、太夸张了……”
陆昀叹气:“不夸张。陆家就是那么喜欢女孩儿。”
他搂着自己的妻子:“以前大姐姐在家里的时候,我被欺负的太惨了……多亏她嫁人了。那时我恨不得放鞭炮庆祝。妤儿妹妹知道自己运气有多好了?你能和表小姐们斗赢,不过是大家对表小姐们一视同仁。若是遇到我大姐姐,我家人的心偏到天上去……”
罗令妤发抖:“你大姐姐不会回建业?她成亲生子,应该就在汉中不回来了?”
陆昀捏着她鼻尖晃了晃,欲笑不笑地眯着眼:“没事,会护着你的……所以小没良心的,知道哥哥多疼你了?”
罗令妤埋头入他怀中,蹭了蹭。与他说这些闲话,闻着他身上的清香,她更是恋恋不舍,不愿离开他。她这样喜爱陆昀,当他歪在榻上搂着她聊天,她更确信自己离不开他……罗令妤咬住牙关,想不过是共患难嘛。有什么呢,世上哪有事比离开陆昀,更让她肝肠寸断呢?
罗令妤埋在他怀中蹭着他,借细微的动作表达自己对他的欢喜。陆昀搂着她腰肢的手臂一僵,脸埋在夫君怀中的女郎,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了他刹那间急促起来的心跳声。同一时间,她的小腹被迅速起来的某物顶着……
罗令妤骇然抬头,对上陆昀沉而黑的眸子,漆黑幽邃,深不见底。
她楚楚可怜:“雪臣哥哥……”
陆昀声音沙哑地笑了一下:“本来就是想歪一歪而已。是你招惹我的。”他手按在她胸口,手指曲着,重重地向下压了下。
啊一声后,女郎面红耳赤,支吾欲躲。可她哪里躲得过,立即被压在了身下,长发与发间的玉白簪子一道晃在他臂弯间挣扎。女郎红着面:“天还亮着呢……”
陆昀眼黑如子夜,慢腾腾地勾着手,他的手背贴靠,一寸寸沿着山峰游走,流连。几下摩挲,轻轻一碰,就解开了她胸前衣带。郎君的眼睛瞬间更黑了:“别有一番风味。”
罗令妤:“……”
她红着眼,拽住他的手不让他动。陆昀挑眉看来,罗令妤哭丧着脸,撒娇般脸贴着他的手臂。女郎眼如清湖,光华流波,楚楚动人地眨着眼:“夫君,我不要。我那里还肿着,不舒服,等我两日……”
陆昀俯眼,示意她看自己身体的变化。他轻佻而笑,慢悠悠:“妹妹,有些事儿不能等……”
罗令妤咬牙:“我真的不行……我用别的法子帮你缓缓?”
陆昀按在她胸上的手一顿,他盯着她的眼神跳了跳,他突然笑了一下。笑意幽凉而诡异,看得罗令妤立即有些后悔。但是陆昀抓着她手臂,贴着她的耳,低声说了两三个字。
罗令妤脸通红,打他:“流氓!谁要给你含!”
陆昀非常大度:“二选一,我都听你的。”
罗令妤嗔恼看他,他就耐心地等待。她又哀求两句,陆昀只看着她但笑不语。到底罗令妤无法,只好憋屈地点了头。她闭眼,屈辱地:“你脱衣服!”
陆昀俯下,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调。戏道:“不高兴什么啊?下次哥哥也帮你……”
罗令妤:“闭嘴!不要说了!”
她脸皮还没厚到陆昀这种地步呢。
……
成为夫妻后,某些底线是越来越低。
然而也是快活的。
吐掉口中的东西,被郎君疼爱地喂了口水,还被问难不难受。罗令妤脸颊酡红,睫毛上沾着水,望去如桃花晕水般,粉嫩动人。仰头看到陆昀清隽的面容,她却有些迟钝地揉着腮帮子,摇了摇头:“……就是嘴酸些。”
被陆三郎以唇相贴,深吻以慰。
她手搭在他后颈上,被他放到榻上时,轻轻吐了口气——她想清楚了,她真的离不开陆昀。
她喜欢和陆昀待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哪怕被他欺负。她可以小心,保护自己,让自己不受到惊吓,不流产,不被外物催磨。她只是不想离开他身边,去宜城。建业之乱谁知多久才会结束,新婚燕尔,她忍不了与自己的夫君长期分居异地。
她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心中那迎接即将到来的考验的坚定意志,所向披靡。
……
想通后,却又怕陆昀不同意。南北和谈到了最后关键时期,罗令妤不想在这时候和他吵,闹得他精力不济。罗令妤认为先斩后奏的方法很好。陆昀安排着她和周扬灵去宜城,罗令妤明面上乖顺答应,心里则琢磨着怎么让陆昀降低敏锐,不能发现自己的小九九。
最妥善的法子,就是以色。诱之。
可怜陆三郎近日惊喜,以为罗令妤成亲后变得多么好说话,自己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他心中微有得意,却不想罗令妤不过是在迷惑、麻醉他,让他对她放心。
四月初,经过不断的争执拉锯战,南北两国的边关和谈终于结束。北国使臣团心满意足地离开南阳,带走了一步三回头、心情复杂的洛阳太守。洛阳太守还在想念陈雪,陈雪却很久不出现了。
四月初,陆昀先送罗令妤和周扬灵上路。待两个女郎离开后,南阳的公务交接给新的朝廷官员,陆昀也该离开南阳。
离去南阳前一夜,陆二郎陆显与弟弟商谈完一些事后,走出府宅,听到有人吹埙。埙声在天地间流转,清冷又寂寞,孤零零的。陆显心口向来柔软,艺术修养又从来不差。他听出了埙声的凄凉孤寂,心中难受,不知不觉跟随着埙声。
埙声停处,陆显在南阳城外的小山丘上,见到了衡阳王刘慕。
少年郡王坐在月下吹埙,面色冷漠。他吹完一曲后,收埙起身。少年一回头,看到身后多了一个人,陆显用复杂的、隐含热泪的眼神看他。
刘慕:“……”
陆显:“……是不是我们都走了,你很难过?”
刘慕脸一僵,目中戾色生起。他的暴虐脾气一下子腾生,但看眼这个文质彬彬、不堪一击的文士模样的陆二郎,刘慕思忖自己的一拳他根本接不住。少年郡王便只是嗤笑一声,负手便走。
却被陆显拦住。
陆二郎低声:“对不起,是我忘了你……所有人都走了,你却还要回颍川继续守卫边疆。陛下一点没有让你回去的意思……你很想念建业?你的兄长、母亲……”
刘慕面容一下子扭曲,伸手便扣住陆显的喉咙,只消一用力,就能将这个青年掐死:“闭嘴!不许提他们!”
刘慕本性暴戾,此时毫不掩饰地咬牙切齿:“……不知道你在乱想什么!但是少用这种看‘可怜虫’的眼神看孤!再看,孤就挖了你的眼睛!”
但陆显呼吸困难,却一下子反握住他的手。那温度,让刘慕眸子一缩。听陆显喘着气:“你、你放心……待我回了建业,我就想法子,让你能回建业一趟。对、对了,我有个婚事……应该能让你当作我的好友,请你回建业观礼?”
刘慕暴怒:“我不是!我没有!”
陆显:“难道你还在为我表妹伤心?公子,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你何必呢?”
刘慕:“……”
掐着这个郎君脖颈的手一松。
刘慕眼神复杂了:“你……”莫不是真的是傻子?
但他最后垂目,说出来的话却是:“……是啊,罗娘子嫁人了……我很想念我母亲。”
太后啊,他的母亲。听他兄长的话,对他渐渐疏远。少年郡王自嘲地笑了一下,当日他到颍川,未尝不是堵着一口气。但是半年了,陆三郎都要走了,他却是……没有人召他回建业。
到底满心不甘,刘慕还是对自己的亲人,抱有那么一丝幻想——你怕我夺皇位,我就夺给你看;我夺不了,你忌惮我,我就远走他乡;这样够了么?这样还不够么?
你到底要我怎样?
母亲、兄长……你们就真的要我死,才会放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