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骆永胜听说朝廷一支官军来到曲阜的时候,整个人脑子都懵了。
现在就是傻子也知道这支官兵来的目的是什么,显然是冲着他骆永胜来的啊。
寇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
要只是被寇凖发现这一点,骆永胜还不算怎么太心塞,真正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是就寇凖的那被时代局限的眼界怎么可能识破他这种手段的?
能破阴谋诡计的叫做奇人,而能破阳谋的就叫做神人了。
可能骆永胜自己都没想到寇凖之所以可以一眼看穿这伎俩,完全是因为他自己当初留在洪州的那些著作。
师敌长技以制敌。
“该撤了。”
骆永胜长叹一声,示意彭诚带着魏禀坤等人迅速撤离,自己则带着周柏和几十骑亲兵做好离开的准备,彭诚走前还问了一句。
“要不要。”
说着话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用了。”骆永胜看着曲阜的方向摇了摇头:“就事论事,这一辈的孔家人给孤的印象还不错,那就不能杀。”
本来骆永胜只想害死孔延世一个人,用他的命换寇凖的命,结果没想到寇凖竟然能破了自己这一局欺天之谋,那么就自然没必要再造无端的杀戮。
既然有的事做了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那就没有必要再去做。
这与对错无关。
撤离还是进行的比较顺利,骆永胜兵分两路,一路让彭诚打着他的骆字大旗带着大部队走官道往南逃窜,自己则带着周柏领几十骑亲兵走密州小道。
“请大王放心,末将一定把朝廷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走,保护大王顺利回到赣南。”
彭诚都做好了舍身取义的准备,却没想到一路上连一次阻拦都没有遇到,更是一个朝廷的官军都没有看见,当下大呼一声不好。
“大王,大王啊。”
让大军打王旗走官道,这简直就是明摆着告诉朝廷这是一路疑兵,领兵将领只要有一点辨识能力都不会相信,继而会布下重兵严查小道。
这一波啊,叫做我预判了你预判我的预判。
彭诚心焦如焚欲带兵重新杀回山东去密州救骆永胜,却被魏禀坤拦下,手持一封书信。
“大王钦命:着彭诚即刻带军回赣州与少将军会师。”
“放你娘的屁,你敢矫诏王命。”
见彭诚勒马就要走,魏禀坤大急道。
“王业在赣南,少将军也在赣南,将军手里带着的可是四千多咱们讨逆军的老兵精血,是大王花了近五年培养出来的精锐,只要时间充足,这四千人可以变四十万大军!
大王如此做,就是拿自己的命来保这四千心血,保我大楚王朝未来的栋梁,君卫队已经在赣南拉出了一支队伍,正是需要这四千老兵的带领和领导。
到那日赣南会师之时,一支强军就会直接诞生,有少将军和幼公子在,王业就不会断,我大楚就不会亡。”
“魏禀坤你混蛋!”彭诚气的红眼,坐在马上看着拦在自己马前的魏禀坤,俯身一伸手竟生生揪着衣领将魏禀坤拎了起来:“大王正身陷危局之中,你竟然敢拦着老子不去相救,不忠不义,我杀了你!”
“大王若是遭逢不测,我魏禀坤必以死殉之,但彭将军若是带人回山东,四千老兵折掉一个彭将军都将是我大楚的千古罪人!”
这会子功夫周正等人也上来相劝,逼得彭诚痛撒热泪,仰天悲鸣。
正如魏禀坤说的那般,骆永胜支走彭诚的目的就是为了保下这四千多人,此刻的他已经在朝廷的围追堵截下,被困死在了密州丛林之中,源源不断的朝廷军更是将包围圈不断的缩小。
“朝廷布下天罗地网、十面埋伏,今时今日孤怕是冲不出去了。”
山东下了细雨,给这一片寂寥的深山密林又添了三分悲戚。
骆永胜仰头看天,感受着面庞上滑落的冰雨,冲身边的周柏苦笑道:“娘的,孤这一次又败给寇老西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王不要挂怀。”
周柏宽慰一句:“更何况那寇凖集天下之力与大王一人相持,尚且焦头烂额,致使江山摇摇欲坠,实际上来说还是大王您赢了,若是大王有江南全域之基业,那寇凖在大王面前绝无还手之力。”
这话听的骆永胜哈哈一笑,复又摇头:“都这个时候了,子乔就别捧孤了,败就是败。孤倒是不怕死,独惜害了子乔你还有兄弟们之性命。”
说着话转身看向十几名亲兵,朗声道:“时今孤已入绝境,不忍害尔等性命,汝等可斩孤首级献降,不仅可全性命亦可换取富贵,勿要做惺惺儿女之态,来,速斩孤首。”
骆永胜肯定不愿意活着落进朝廷手里,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光是想想骆永胜都觉得疼,死倒是无所谓,眼一闭不挣的事嘛。
狠了也就疼那一下。
十几名亲兵却是无一人动手,彼此对视却是笑了,冲着骆永胜单膝跪地抱拳道:“能与大王同死,是我等之荣幸。”
周柏亦是如此,大声道:“请大王放心,末将等一定会死在大王之前,能与大王同死,是我等之荣幸。”
看着眼前这一群赤诚的面庞,骆永胜喉头更咽,缓缓点头。
“能与汝等同死,亦是孤的荣幸。”
将感伤的情绪一扫而空,骆永胜翻身上马,剑指南方:“既如此,诸位与孤杀出重围。”
众人纷纷上马,却听到密林之中一声呼喊。
“可是骆楚王?”
这一声喊,惊得周柏下意识转首怒喝:“谁!”
大家伙纷纷寻声望去,便见密林之中颤巍巍走出一猎户山民:“小人乃是此地山户,但也听说过楚王事迹,也知道楚王爱民如子,小人虽无大能却也想为楚王尽一份绵薄之力,此地有一隐秘小路,不知楚王可能信的过在下。”
“大王,来人蹊跷,不可轻信啊。”
周柏谨慎的拦了一句,却被骆永胜挥手打断:“孤已到这般田地了,还有什么好被人骗的地方。”
说罢看着山民:“敢问贤兄尊姓大名,若此间骆某可以脱身,将来必报贤兄救命之恩。”
“小人贱姓孙,人都唤小人孙二。”
“那孤就唤你孙二哥了。”骆永胜马上抱拳,问道:“请问孙二哥,路在何方?”
“此往东行二里有一丈高怪石,见之转南过三里地有一山村,村西南角便有一条山路可以离开。”
骆永胜大喜过望,再次郑重道谢:“大恩不言谢,事不宜迟孤就不多说客道话了,孙二哥告辞。”
说罢将自己腰间玉佩抛向孙二,带着周柏等人鞭鞭打马离开此地,按照孙二指出的路线奔逃。
行进二里果有一怪石,南侧茂盛树林中有一乡径,沿着奔行三里便见村庄炊烟,骆永胜等人不敢入村,沿着西南山路,翻身下战马,牵马缓慢前行。
走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便觉眼前豁然开朗,已是一片光明坦途。
“哈哈哈哈,天不绝我骆永胜,天不绝我骆永胜啊!”
顾不得一头一脸的泥泞污浊,骆永胜蹲到路边掬了一捧水打在脸上,洗掉泥土后仰天大笑起来。
周柏等人正欲道喜,便听耳边马蹄声声,一支偏骑杀出,当头将领面如冠玉、英姿神俊,手握银枪朗声大笑。
“骆逆,寇仲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