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咱们现在是不是该重回南昌了。”
一支大军迤逦在官道之上,骆永捷策马跟随着骆永胜,边走边说道:“时下天下大乱,赵宋快完了,正是咱们重回南昌,复兴王业的大好机会。”
“哪有那么容易。”
骆永胜轻笑一声,教诲道:“永捷啊,孤教过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小看别人,又何况一个国家呢。现在看起来天下大乱,赵宋江山摇摇欲坠,但那只不过是一时假象罢了。
如果说那寇老西死了,准不准咱们还能有点机会,可现在寇老西还活着,他的本事咱们已经见识过了,战场之上连孤也不是他的对手。
有寇老西在,那些个反王蹦跶不了几年就一定会被剿灭。所以现在还不是咱们回南昌的时候,孤得想办法现在战场之外战胜这寇老西。”
“大王欲行反间计?”周正问了一句,却见骆永胜摇头。
“现在反间计对赵恒、寇凖君臣二人还有用吗?”
江山都快没了,寇凖就是赵恒唯一的救命稻草,别说反间计了,就算寇凖真直眉瞪眼逼着赵恒封他一个王爵,赵恒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
人赵恒又不傻,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除掉寇凖。
见骆永胜不打算用反间计,周正便迷糊起来:“那在战场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战胜那寇凖?”
“多了!”
骆永胜哈哈一笑:“战争本质上是为政治服务的,属于政治手段中最简单的一种,咱们想要推翻赵宋的本质,是政权的更替。发动战争灭亡赵宋是最简单也是最难的一种手段,因为咱们现在的实力不足以正面灭亡赵宋,既然如此就要使用别的政治手段来进行打击。
只要赵宋的政权基础崩溃,就会导致财政崩溃、朝堂崩溃,继而三军崩溃,不战而亡。”
一群人如听天书,骆永胜说的话乍一听都能听懂,可细琢磨便更迷糊了。
说的简单,如何才能让赵宋的政权基础崩溃?
“咱们早前用楚宋制统之间的优劣区别使得赵宋在江南六州的统治权崩溃,这就是政治手段的一种,事实证明孤赢了,孤不动刀枪、不用兵卒,就迫使赵宋失去了江南六州一百七十万百姓,赵宋失去的就意味着咱们无形中多了一百七十万的帮手。
而现在咱们想要谋取全天下,就要想办法让赵宋失去对整个天下的统治力,其重首先破掉赵宋的政权基础,那赵宋的政权基础是什么,是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的祖宗家法,只要让赵宋废除这一条祖宗家法,赵宋的政权基础就会崩溃。”
“这怎么可能?”
大家伙齐呼不可能,赵恒除非脑袋被驴踢了,不然怎么可能会废除这一条祖宗家法。
正如骆永胜所说,一旦赵宋的政权基础崩溃,那么连锁反应下就会使得整个国家全面崩溃,变成一团散沙。
“事在人为嘛,别把赵恒想的多聪明,皇帝不见得都是能前知五百年、后看五百年的先知圣人。”骆永胜自信一笑:“就算他赵恒能后知五百年,也还看不到孤的背影呢。
想要灭亡掉赵宋,孤告诉你们一个字,乱!”
“乱?”
“对,就是乱。”
骆永胜大手一挥,意气风发的指点江山道:“想要灭亡一个国家,咱们需要先把这个国家的政权政治搞乱,乱他们的思想、乱他们的党派、乱他们的经济、乱他们的民族关系、乱他们的信仰,乱到最后就是城市乱、地域乱、天下大乱!
最后百姓乱、士商乱、官员乱,道士和尚儒生都跟着乱,北起燕云南抵两广,万里江山一片大乱,到处都是乱打乱杀,这样的国家焉能不亡。
现在反了福建、两广、四川云贵、陕边宁夏,将来会反黄河南北、荆湖南北,再反个山东山西、两江皖浙,几十个省地为了抢地盘大打出手各自为政,谁都不服赵宋政权的统治,那赵宋就该亡了,咱们就赢了。”
大家伙听得两眼冒光,直呼不得了,但说完之后还是那个问题。
“如何乱?”
大战略的核心现在是定下来了,可具体如何实施,这群人没有一个知道怎么做,还是只能看向骆永胜。
“赵宋的根是士大夫,士大夫的根,在哪?”
众人看看,异口同声。
“山东曲阜,孔家!”
“没错,孔家。”骆永胜嘴角挑起:“只要孔家站在咱们这,老赵家就完了。”
争取孔家的支持?
大家伙彼此看看都觉得不可思议:“孔家会支持咱们?毕竟在孔家眼里咱们可是反贼啊,孔家乃是儒家正溯,怎么可能会支持咱们。”
“反贼?哈哈哈哈!”
骆永胜仰天大笑起来:“世上总有一群人,他们拥有着极高的智商,懂得世俗人情,精明老道,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政治体制、机制规则来达到和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和政治诉求,这种人往往在拥有权力、名声之后为国家带来的危害远远比一般的贪官污吏、不法狂徒更加巨大。
这种人,孤称其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人都有利己之心性,可寻常百姓的利己更加直白和简单,一目了然,但这群人却是精致的,懂得用他们超高的智商和文化水平来伪装自己,这种人不是先天可以出现的,而是需要经过后天的培养。
士大夫集团坐拥着整个天下,却从未想过要为天下做些什么,他们面北而拜,屈膝于异族,压榨百姓的血汗将钱粮输送给辽国换取他们的太平,好使得异族的屠刀不落在他们的脑袋上,好让他们可以继续安然的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安享压榨。
那么这群士大夫是天生如此的吗?不是,他们是在后天的培养中,慢慢堕落和在官场仕途中耳濡目染变成这样的。
孤当初两个舅哥视钱财如粪土,满心的君子节气。孤相信很多的读书人都是如此,可当他们考取功名成为士大夫集团的一员,出仕之后为什么就变得横征暴敛、贪财无度了呢,就是因为官场环境如此,他们的初心也就被腐败侵蚀了。
大宋庙堂之高、山野之远,遍地都有这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存在,这群人既然不是生来如此,既然是后天慢慢的变成现在这幅德性,原因出在哪里?”
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
原因还能出在哪,当然是根上了。
根都歪了,还能长出什么苗正。
“自武帝罢黜百家之后,一千多年人上人的日子早就足够让根变得腐败了,慢说咱们是反贼,尔等可信便是异族,只要备好威和恩,都可以让这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臣服,因为对这群人而言,利己是排在第一位的,他们不在乎什么民族之别、国家之别,他们没有荣辱廉耻,只有自身的利益是否能够得到增强,自己的政治诉求能否得到积极的反馈而已。”
骆永胜勒住缰绳,驻足北眺:“永捷啊,你带着广州那群家丁护院的从军去江南六州一带活动,大张旗鼓募民从军,就说孤回来了,要带他们重建家园。
声势搞大一点,要让朝廷相信,孤真的回去并打算在江南六州跟朝廷死磕了。”
“大哥放心!”骆永捷抱拳,一口应下:“弟懂了。”
“成英,你们也都跟着永捷去,周柏、彭诚,你二人带着咱们讨逆军的老兵跟着孤,咱们去山东看看风景。”
“诺!”
众人相望对视,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