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最悲哀的地方不在于被人收割,而是被人卖了却还美滋滋替人数钱,逢人一说起,还要颂赞资本家的施舍。
以曹德贵为首的这些洪州本土商人,在骆永胜没有到来之前,他们倒也有资格称的上一句资本家,因受制于时代的局限和眼界,使得他们在骆永胜面前只配沦为韭菜。
他们不加入骆永胜提出的计划,还有别的出路吗?
当后者搞定盐铁司,将盐铁专营的市行搬进百货商场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没有了退路。
百姓得吃盐啊。
而只要吃盐,那就必须去到骆永胜的商行里购买,谁还会买完盐跨半个城跑他们的商号里购买其他生活物资。
只要骆永胜能赚到钱,他们才可以同时赚到钱,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但却不是分则两害。
缺失哪一种,骆永胜都可以自己干。
这场割韭菜大会,哦不,应该是招商会举办的很成功,起码就结果而言骆永胜那是相当的满意,所以才会大方的大手一挥,为所有来的人安排了饭后一条龙消遣。
酒足饭饱,踌躇满志的骆永胜回了家,哈着酒气喊来了正埋头编纂《三国演义》的老孙头孙石。
后者自打搬来了之后,每天醉心于《三国志》,按照骆永胜给出的建议动笔编起了故事,这会都写到了官渡之战。
“先前写的拿来我看看。”
老孙头找出一叠写满了字的麻纸递给骆永胜,后者拿过之后也不打扰孙石,自顾自坐在一旁静心翻阅起来。
如此,两人一个写一个看,倒是难得安静。
能足足过去大半个时辰,骆永胜才放下来,抻抻懒腰给老孙头提起建议。
“写的确实不错,非常的接近史实,但我要的不是还原历史,而是故事性。”
见到骆永胜不满意,一直埋头创作的老孙头忙停下笔,唯唯诺诺等着骆永胜接下来的指示。
“为什么你们说书,封神最招老百姓喜欢,因为封神是虚构的,故事性强,创作起来也比较容易,但历史是什么,历史是枯燥、乏味但却又不可变更的,其本身不具备任何文学价值,甚至说连考究的价值都没有,因为历史是过去式。
我们在乎它的时候可以转过头回望,不在乎它的时候便闲置一旁。”
在骆永胜来之前那个时代的文学创作领域,玄幻小说永远都比历史小说的受众面更广,而且更具有经济、衍生、再创造价值。
而历史小说呢,说句难听点的话,历史小说本质上就是对历史的一种亵渎,因为它改变了历史,把被改变的历史搬上荧屏,那便是对历史本身的不敬了。
所以老孙头写出的三国演义骆永胜无法满意。
故事性太低就不具备传播价值了。
“你要挑出几个重点人物来,塑造正反面之间的两极分化,要让听书的百姓对你重点刻画的几个人物记忆犹新,比如忠义千秋的关二爷、三姓家奴的吕布,尤其是曹操、刘备这两人,你不用去关心历史本身如何,你就用你的方式去写。
抹黑或伟化谁都是你现在的权力,只要故事性足够吸引人,当传播开来,百姓就会认定你口中的三国才是真正历史上的三国,这就叫当天下浑浊的时候,清白便成为了一种罪过。”
说罢骆永胜将麻纸重新放回到老孙头的面前,拍了拍后者的肩头:“你要抓紧时间,因为,留给我的时间和耐心,已经不多了。”
老孙头紧张起来,虽然不懂骆永胜话里的意思,但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让老孙头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请少爷放心,俺下去之后,立刻重写,一定让您满意。”
等到老孙头离开后没多久,骆永胜的房门被敲响,门外响起的是耿百顺的声音。
“少爷睡下了吗?”
“进来。”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脸风尘仆仆的耿百顺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盒点心。
“回来的时候在桂香坊买的,难得这个点还没有关门。”
轻轻将点心放在桌子上,耿百顺话及正事。
“少爷,事都办的差不多了。”
“嗯,辛苦了。”
许是这些天连喝大酒的缘故,骆永胜感觉头有点涨,便扶着额头,连眼都没有睁开。
耳边沉默了一阵,又响起了耿百顺的声音。
“少爷,依我说,眼下既然那姓曹的也跟咱一道做起生意来,应该不会再横生事端了。”
“他会不会是他的事,防不防是咱们的事,求个心安总是没错,就当上保险。”
骆永胜说着说着,自己愣了一下。
耿百顺不是多事的人,他只管尽心尽力完成骆永胜交代下来的差事便好,所以听后者开口自然不会继续说反对的话,至于骆永胜最后那句话里的保险,耿百顺倒是听着新鲜,却也没问具体意思。
打束带中取出一张四四方方规整的竹纸,耿百顺推到骆永胜的面前。
“少爷,这是按您的意思,在城中苏家纸坊做出来的纸券,将来可以作为咱们百货商场的兑券使用,您看看还满意吗。”
这时的骆永胜才算睁开眼,拿起这张纸券端详片刻,又用手指感受了一下触感,点头。
“确实不错,可以向苏家坊大量订购了。”
这时候耿百顺反而面露难色,道:“少爷,可是这纸券的造价,不便宜啊。”
说着耿百顺便把苏家坊的报价说了出来,似这种纸券,即使大量制造,一张的成本都合到了近五文钱。
要知道,这面额才不过是十文的兑券罢了。
为了防止日后有百姓伪造商券,骆永胜提出来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做工精良,哪怕价格不菲。
如果单单伪造几十、几百张,那么一张的成本几乎等同于十文钱,脑子有坑的人才会选择做这事。
“少爷,咱们的百货商场有盐铁司的入驻,洪州城的商人们一定会蜂拥而至把市行搬进来,即使没有这商券,百姓一样也是必须会蜂拥而至,何必多此一举呢。”
耿百顺无法理解骆永胜那一套复杂的操作。
印发商券,一百文钱换十一张十文钱面额的商券,光商券本身的成本就折合到了五十五文钱,而后百姓持有这些商券在商场里买东西,商家再拿着商券到骆永胜这里兑钱。
诚然,这些商券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转来转去最终都会回到骆永胜这边手里,而后可以二次、三次无数次的变换成铜钱,可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没有商券,老百姓一样要来百货商场买东西,一样要支付真金白银,一样会把钱送进他骆永胜的口袋里。
如果说是担心商家隐瞒销售额,减少上缴的抽成,也完全可以设置一个专门结账收钱的地方。
百姓们拿着商品到结账处结账,收账的伙计记录下商品的出处,等到一天结束进行归总,哪家商号的市行有多少营业额也就计算出来了。
这样做,无非多招募一二十个伙计而已。
能花费几个工钱?
面对耿百顺的不解,骆永胜笑笑,哈出一口酒气,两手拿起桌上的纸券,展开来放到他与耿百顺两人之间。
“老耿啊,你把这张纸券上写的字读给我听听。”
耿百顺照做,读道:“十文商品有价券,仅限于洪州三胜商号百货商场使用,不可找零、兑现,如破损则不可使用。”
“嗯,一个字不落。”
骆永胜满意点头,而后拿起笔,在这张价券上面一阵涂抹后再拿起,幽幽道。
“你在读一遍。”
耿百顺定睛一看,顿时只觉头皮炸开,嘴唇哆嗦。
“十...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