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九带人赶到清怡阁后巷时,半个影子都没看到,点着火把仔细查看,地上倒是留有打斗的痕迹,割破的布条,散落的暗器,还有血渍,宁九看着这满地狼籍,心里跟灌了冷风似的,凉嗖嗖的。
先前锦军围住的那两个黑衣人,一个逃了,一个被俘,却趁人不注意服毒自尽了,把龚春泓气得破口大骂。
清怡阁也被锦军团团围住,冲进去一看,一屋子看客,个个都是懵圈的神情,惊讶里透着惶然。问了才知道,本来台上唱着戏,台下看客们嗑瓜子喝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可突然间响起了一阵尖利的哨声,就见台上表演的人突然就把手上的东西一抛,转身跑掉了,底下跑堂的伙计们,也是把手上的盘子往桌上一搁,手上没东西的就把肩头的帕子扯了一扔,转身跑掉了,不过眨眼的功夫,台上台下清怡阁的人跑得一个都不剩,看客们惊讶之余还以为这是今晚的特别节目,是故意制造气氛要给大家惊喜的,所以一个都没走,等着看惊喜,谁知道惊喜没等到,等来了惊吓,官兵们冲进来,胆子小的吓得直发抖。
龚春泓挨个查了黄条,又让各街各巷的里长来接人,但凡生面孔,说不出个所以然的都抓起来。可一个个的排查,全是本城本土的乡民,一个外乡人都没有。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什么名堂,龚春泓和宁九面面觑了一会儿,宁九叹了口气,“我进宫一趟。”
长公主殿下被人抓走了,这是比黄金劫案更严重的事,瞒是瞒不了的,宁九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有进宫向皇帝禀报。
贾桐进宫求解药的时侯,墨容麟还在凤鸣宫里,他是看着贾小朵长大的,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爱,听说她中了毒,很是心焦,二话不说,赶紧让贾桐跟着四喜去取药。虽然贾桐来去匆匆,还是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把史芃芃给惊醒了,听金钏儿说贾小朵受了伤,她也没心思再睡,干脆穿好衣裳起来。
墨容麟见她从里屋出来,说,“把你吵醒了。”
史芃芃摇头,“小朵怎么样,要不要紧?”
墨容麟说,“你放心,小朵不会有事的,朕那里有南原皇宫的解毒灵药,可解天下百毒,服下药一柱香的时间,人一准得醒。”
史芃芃稍稍放了心,叹气说,“小朵这孩子,打小磕磕碰碰的多,跟小子似的经摔打,可中毒不是闹着玩的,我小时侯在西北驿站,看到有个人中了乌头毒,整张脸乌黑乌黑的,进门就倒下了,我爹摸了脉,说毒气攻心,没得救了,从倒下到毙命,也就眨眼的功夫,太吓人了。”
墨容麟握着她的手,缓声道:“朕向你保证,小朵绝不会有事的。”又问,“饿不饿,让人煮点东西给你吃。”
史芃芃睡一觉起来,还真有点饿了,叫金钏儿煮碗咸面疙瘩来,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好像隐约还有喧嚣声,便问,“还有人在桂花坞么?今儿个真是要闹通宵了,往年可没这样过。”
墨容麟笑道,“因为今年与往年不同。”
“哪里不同?”
墨容麟却不说,只是摇头,等金钏儿把咸面疙瘩端上来,他见史芃芃吃得香,也让盛了一碗,跟着吃起来。
刚吃完,就听四喜进来禀报,“皇上
,宁大人来了。”
墨容麟一愣,“宁大人,不是宁门主?”
四喜摇头,还没说话,宁九径直走进来,一撩袍子跪下来,沉声说,“皇上,公主殿下让人抓走了。”
墨容麟正拿帕子擦嘴,手就滞住了,压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谁被抓住了?”
宁九不是贾桐,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当下简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墨容麟脸上的血色刹时褪得一干二净,手拿着帕子缓缓放下来,茫然的看着宁九,像不认得他似的。
皇帝是天下百姓的主心骨,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可现在这般失了魂似的呆坐着,让史芃芃心里狠狠揪疼了一下,轻轻把手搭在他肩头,柔声安慰道:“皇上别担心,公主殿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再说清扬那么机灵,就算落在贼人手上,也够那贼人头疼的,一准能想到办法脱身。”
墨容麟倒底是皇帝,短暂的失态后,很快冷静下来,对宁九说,“起来吧,抓走清扬的是什么人,朕心里大概有数,现在就等宁安那头的消息了。”顿了一下,眉头拧紧,“朕等不了,左相现在应该在碧瑶宫,去把他抓起来,朕要亲自审问。”
宁九应了声是,带人去抓左相了。
墨容麟猜测得没错,许长偌此刻正在许贵妃的碧瑶宫,他和几位同僚喝酒喝得兴起,留得有些晚,但终究还是要回去,只是他们要走的时侯,被王长良拦住了,说时辰太晚了,宫门早落了锁,皇上早给大人们准备了住处,就在宫里歇一晚,明日皇上还要邀请几位大人一块用早膳呢。
能和皇帝一起用早膳,这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几位大人都喝得有点迷糊,不疑有他,跟着小太监走了。许长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到了地方,把小太监打发走,去了碧瑶宫。
许贵妃也没睡,见她爹过来,有些意外,问,“爹,这么晚了,您还没出宫呢?”
“出不了,皇上留我在宫里歇一晚,说是明日要一起用早膳。”
许贵妃有些奇怪:“这是好事啊,爹怎么愁眉不展的样子?”
许长偌摇摇头,“爹怎么觉得皇上把我留下,是别有用意呢?”
“又不止留您一个,不是还有几位大人么?”许贵妃不以为然,“爹,您想多了。”
许长偌还是摇头,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最是小心谨慎,但凡有风险,他都会想办法避开,凭着这点,多少次都能逢凶化吉。
“不对劲,我得出宫一趟,”他对许贵妃说,“你有没有法子?”
许贵妃见左相面色凝重,也不由得蹙了眉,“容我想一想。”
可还没想出来,宁九就带人来了,二话不说,下巴一抬,几个宁家军就上前把左相扭住,推着往外走。
许贵妃吓傻了,连声尖叫,“你们干什么,这是左相大人,你们竟然敢放肆,我要告诉皇上,皇上”
宁九冷冷扫她一眼,“本官奉的就是皇上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