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之前,长生峰。】
长生子徘徊了好一阵,见玉华子今日看起来眉目柔和,心情还不赖,再算算时间,白景龙和朱颜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他立刻就有点飘。
他掰着手指,心中默默盘算:‘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若是先听好的,再听坏的,那便会把好消息抛到九霄云外,就揪着坏消息不放。若是先知道了坏消息,让她打骂我一通出够了气,然后送上好消息,她便只记着我的好了……唔,很有道理,便这么办!’
长生子理了理头发,现出身形,严肃地踱进了道场。
“玉华,有件事,我不想瞒着你。”
今日阳光灿烂,玉华子本有些懒懒的,一听这话,立刻炸了毛,冷笑道:“好哇,我就知道,我的‘斩魔’快回来了,知道瞒不下去了?长生子,你卑鄙无耻肮脏下作!”
长生子:“……我说玉华子,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就把我从头到脚骂了一通?你可真有意思啊!就你这脾气,也就我受得了!”
玉华子冷冷地看着他:“若不是舍不得这千年的双修修为,早就和你一刀两断!”
“嗨呀,”长生子道,“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就先听我说完,好不好?我我我先发誓,我绝对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
玉华子刻薄地笑了笑。
长生子坐到她的身边,嬉皮笑脸道:“你想想,我道侣生得国色天香,修为数一数二,待我又这般……爱之深,责之切。我长生再蠢再笨,也知道这样的道侣世间绝对找不到第二个。我又怎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啊玉华!”
玉华子面色稍霁,嘴硬道:“少来这套,花言巧语。”
长生子瞥着她的脸色,便知道她心情好了。
他道:“为了配得上这么好的玉华,我长生,也只能日夜不停地提升自己。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花盛开,蝴蝶自来。我也没办法阻止别人喜欢我,对不对?但我能保证,我绝对绝对不会碰旁人一根手指头!”
玉华子一听这话音就知道有毛病:“怎么,你是想说,有人死乞白赖缠着你?”
长生子重重一拍大腿:“可不是么!那我不过就是随手救了两个人,谁知道其中一个就心心念念惦记上了,想我想到感而受孕,生了个儿子……啧,玉华你说说这算怎么一回事啊!我冤枉不冤枉!”
玉华子!子呆呆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那,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对,玉华啊,这个这个,虽然我真没碰过那个女子,但这感而受孕,也是天意,对,谁也不想的啊……”长生子知道自己不能怂,一怂这事儿就没法说了,于是硬着头发继续道,“我是这么想的,把孩子带回来,我们一起抚养他,就当是我们两的孩子,也是个善缘。玉、玉华你先别生气!”
玉华子怒发冲冠!
她心甘情愿让长生子封印了她的修为,将她禁锢在此,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确做错了事情,理应受罚。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为所欲为!
只见她眸中翻涌着金属性灵气特有的纯白之光,倒叩住整个道场的八卦禁制在圣级的怒火之下‘簌簌’颤动,裂纹渐次生成!
长生子急急喊道:“玉华我发誓!从今日起,我再不惹你生气,我再也不跟别的女子多讲一句话!我我我,我知道这事是我招惹出来的,虽然我什么也没做,但我错啦!我真的错啦!”
“轰——”
眼前只余一整片雪白,八卦禁制像被摔在地上的琉璃一般,发出清脆至极的破碎声,寸寸跌落。
玉华子满头长发无风自动,双袖微扬,整座长生峰都开始震动,金属性灵气蜂涌而至,要与长生子决一死战!
长生子急得双袖乱摆:“停——停——强行冲破体内封印,你会被反噬的!停下来——我站着不动让你打行不行啊——”
就在天地色变,风云乱卷之时,玉华子掐诀的动作忽然重重一顿。
她闷哼一声,捂住前额,跌坐在地。
长生子心头一喜。
他知道,玉华子这人就是脾气上来的时候特别暴躁,只要她冷静下来了,都会接受、原谅自己。
“玉华啊,你想通就……”
他猛地捂住了嘴。
玉华子,不对劲!这是……劫身归位!
长生子不假思索,祭出绝式‘随波逐流’,调遣灵气水龙,将玉华子护得密不透风。
玉华子的眼睛很快就变得通红。
瞳仁在眼眶中疯狂转动,这是忽然接收了劫身磅礴的一生而导致的神思混沌。
“不、不行……”她还未理清记忆,便挣扎着要站立起来,“救、救他……”
长生急急搀住:“别激动,玉!玉华,别激动!快坐下,静心调息!”
“调你妈的息!”玉华子一掌挥开了他,踉跄前冲,“救他,救他!”
作为‘朱颜’那一生的记忆尽数涌入脑海,濒死的剧痛被她强行压下,此刻,玉华子只知道,重伤的白景龙正在独面江滔滔!
“呀——”双袖重重一挥,体内禁制强行破除!
劫身归位,至凶至险。倘若劫身走上了歪路,那本尊亦将万劫不复!
看着这般情形,他自然以为玉华子走火入魔了。
解除封印、恢复修为的玉华子,终于转动着一对通红的眼珠,冷漠无比地看了长生子一眼。
旋即,瞬移而去。
那样的眼神,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意难平,没有怨难舍。
玉华子,放下他了!
——
“不,不行……不能让她这么跑出去……”
长生子要追,却想起了濯日子。
濯日子实力大损,把他自己留在这里,着实放心不下。
“崔败啊崔败你在哪里啊!”长生子急得团团转,“我一个人应付不来这么多事啊!”
“对了!带着濯日师弟,一起去追玉华!说不定他还能帮我说上几句话!”
长生子福至心灵,急急掠向濯日峰,扛上绿发濯日子,循着玉华子狂暴的气息直直追去……
……
圣人全速赶路,引动天地异象。
只见玉华子所经之处,风云翻涌汇聚,灵气狂暴紊乱,她以极速划破虚空,荡起的灵气乱流投射在云层上,凝成了一道道七彩斑斓的霞光,如尾羽一般,长长地拖曳在她的身后。
瞬移之术终究有所限制,纵然玉华子全力施为,赶到黄沙之城时,战斗还是结束许久了。
玉华子身形一闪,落在了城门口,缓缓睁眼,颤抖着视线望出去。
白景龙无声无息,闭着眼,像一尊泥塑一样直直杵着,一动不动。他浑身浴血,白衣已红了大半,手握着半柄断剑,垂向地面,脚下聚了一汪凝固的血。
玉华子嘴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
他这是……死了吗?
堂堂圣人,竟忘了用神念扫上一扫。此刻的她,双眸温柔担忧,用朱颜的眼睛,凝视着自己的爱人。
“景……龙。”她艰涩地道。
只见白景龙长吸一口气,如梦初醒,猛然睁眼大喊:“朱颜!”
玉华子抿住了唇,心中百味杂陈,一时竟是失语。
白景龙看清眼前人是玉华子,愣住,半晌,扑到她身前,重重叩首:“圣人!救救朱颜!救救朱颜!朱颜她一定没有死!她尸身没了,她一定没有死!”
“我杀了!”白景龙扬起了脸,“我晋阶化神,杀了他!”
“很好,很好……”玉华子捂住嘴,泣不成声。
“圣人?”白景龙仍有些失神,“圣人,求你,救救朱……”
玉华子破啼为笑:“我就是朱颜。景龙,我就是朱颜!”
“圣人!”
玉华子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望着满脸戒备的白景龙,她的唇角浮起了浅浅的苦笑:“朱颜,是我的劫身。”
——
白景龙只觉天旋地转:“这、这……”
玉华子看了他一会儿,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柔和。
“谢谢你景龙。当初我斩尽心魔证道,终究道心还是有损,情劫难渡。是你,助我堪破了情关。你别难过,朱颜没有死,永远都在。”
白景龙摇摇头:“朱颜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劫数!”
“我怎会不知道呢?那是我亲自度过的一生啊……”玉华子凝视着白景龙,眸中溢出万千柔情。
白景龙却别开了头,不愿与她对视。他的心又乱又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之人。
玉华子见状,叹息一声,凝眉望向城门下,“他们,竟还未醒来么。”
她踏前一步,与白景龙并肩而立。
仿若二人刚刚来到这里,看着大师兄与小师妹的背影,打趣说话之时。
白景龙亦是一阵恍惚,贪婪地、自欺欺人闭上了眼睛:“嗯,快了。江滔滔急着动手,想必是知道时辰的。还算是护住了大师兄和小师妹……”
心中好不酸涩。
玉华子抿了抿唇:“即便你冲破壁障晋级化神,与江滔滔的差距仍是极大,你是如何击杀了他?”
白景龙抿了抿紧绷的唇角,道:“情急之下,用了长生子圣人的本命仙器,没想到威力超乎想象,江!江滔滔尸骨无存。”
“哦……”
玉华子点点头。
是了,朱颜和白景龙,正是带着长生子的本命仙器,才追着‘斩魔’来到这里的。
若是让此刻的她来选择,她甘愿让‘玉华子’继续沦陷在情关之中,换朱颜与白景龙白头偕老。
可惜,命运是不会给人选择的机会的。
二人沉默地站着。
来这里,原是为了收回‘斩魔’,见到崔败和鱼初月神魂不在,便想要为他们护法。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做完它。
就像二人之间最后的羁绊。
——
心情复杂,百感交集。
……
外面的凄风苦雨,大红鱼和食人花一概不知。
本源境内时光漫长,鱼初月尽情投喂崔败,看着他一点一点精神了起来,舒展开花苞时,有点奶凶奶凶的样子了。
“大师兄……劫就是你的劫身,对不对?”她问。
“嗯。”崔败没有半点要瞒的意思。
她小心地扇了扇鱼鳃,又问:“所以,你,修为在圣级……还是……以上?”
崔败轻笑:“尊级。”
鱼初月收拢了鳃,深吸一口长气:“所以你就是第一仙尊!”
崔败:“……别提那个道号。”
鱼初月想笑,憋住了。
鱼眼一转,她想起自己曾在崔败面前说过,对那位死去的仙尊有……有……有……有那种意思!
整只鱼都僵住了。
她假模假样地往边上挪了几步,岔开话题:“所以你一直不说,就是不想让掠夺者知道。”
崔败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低低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有些事,你早晚还是会知道。”
不过鱼初月这会儿没心思留神他的异状,她自顾自说道:“你从前说,晋级化神,有什么事就瞒不住了,便是这件事情吗?”
“嗯,”崔败回了回神,懒懒应道,“化神之后,天极剑便会归位。”
“唔……那是你的本命神剑。”鱼初月有点儿飘,整只鱼云里雾里,“所以,当初在守护者之域,我们两个也算是同归于尽了?”
“不,那叫死而同穴。”低沉的声音,慢吞吞懒散散!地飘出来,染红了红鱼的脸蛋。
“不是说,劫身因为不会有心魔劫,所以无法从化神突破至大乘么?为什么劫是大乘呢?”她问。
崔败又一次沉默了。
半晌,语焉不详:“我无心魔,劫身亦不受限制。”
她心慌气短,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开了鱼脸。
过了一会儿,她一本正经地问道:“大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里是本源境的?”
谈正事,比较安全。
“进来便知。”他懒洋洋地卷着根须。
“嗯。”他解释道,“不是故意吓你,只是你演技全无,告诉你的话,容易露馅。”
鱼初月:“……”
——
她不服气地道:“那你怎么就知道我可以自己猜到真相?若是我没猜到怎么办?”
崔败慵懒欠揍地回道:“小师妹又没有笨到家。临门一脚,必定能悟了。”
鱼初月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她叭叭道:“若我就是猜不到呢,你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么弱弱的小花花,还能打得过殷加行不成?”
崔败舒展身躯的动作微微一顿:“唔……弱?小师妹,看来你误会了什么。”
花瓣猛然展开,一掠而上,捉住了他的鱼。
根须漫卷,他一面肆意入侵他的鱼,一面呼风唤雨,将这黄沙之城中剩余的灵气化物尽数攫来,身体力行,把他的鱼彻底喂饱。
破碎狂乱之中,雌雄双剑顺势而起,合二为一,直斩地上断戟,将它化成星星点点灿烂白芒,收入剑中。
本源境,消散。
鱼初月蓦然回神。眼前黄沙弥漫,她和崔败端端正正站在黄沙之城的城门下方,那层笼罩住整座城池的扭曲蒸腾的金红薄雾已然散去,露出这座城的真容。
她的神魂还在摇荡。
花与鱼死死纠缠的感触仍像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冲击着她的神魂,陡然回到身躯中,她浑身战栗,脸颊泛起潮红,呼吸不稳,险些软倒下去。
一只极有力量的大手及时地扶住了她。
“小师妹,站稳了。”
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肩,他带着她,缓缓旋身。
看清身后景象,鱼初月吓了好大一跳。城门外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血迹洒满黄沙,在烈日下发黑发灰,距离他们站立的地方不到三丈,便有一个爆炸深坑。沉坑的边缘,一对奇怪的组合直通通地杵着,四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和崔败。
白景龙和玉华子。
说实话,见着玉华子,她有点怵。
这位圣人道心有损,见不得漂亮艳丽的女子,像鱼初月这样的脸,出现在她面前都是罪过。鱼初月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会主动凑到玉华子面前戳她眼睛。
不过这会儿玉华子的目光倒是比想象中温柔许多。温柔得有点不正常。
难不成……
莫非玉华子也知道了崔败的身份,打算跟师父师母搞好关系?
她忽然就感受到了狐假虎威的快乐。
——
她挺了挺小胸脯,鱼胆包天地平视着玉华子和白景龙,等崔败先打招呼。
“小师妹你总算回来了!”只见玉华子疾走几步到了面前,捉住鱼初月的手,求救般地看着她,“借一步说话!”
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鱼初月头皮发麻,惊恐地转动眼珠,心中警钟大作。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是才离虎口,又进狼窝?玉华子也是坏人?这是要动手了?!都已经不打算遮掩了吗?堂堂一个圣人叫她小师妹合适吗?
鱼初月心中吐槽了一大堆,脸上努力摆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为难地看着玉华子。
不走!打死不跟她走!把双脚焊在地面,焊死!千斤坠!
崔败的大手松开了她的肩膀,安抚地轻轻拍了拍,示意她跟玉华子去。
“嗯?”鱼初月甩头望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大师兄我一刻也不愿离开你,我是鱼你就是水,离开你我就活不下去了。”
崔败:“……”
玉华子:“……”
“她是朱颜,去。”崔败好笑地说道。
鱼初月惊恐地瞪圆了眼睛,迷迷糊糊任玉华子把她拽到了远处。
“圣圣圣圣……”
“朱颜是我劫身。”玉华子殷殷看着鱼初月,“小师妹,我这个活!了两世的人,看待男女情爱,终究是不及你通透。如今这情形,我心中已是一团乱麻,这世上能够帮助我的人,想必也只有你了!”
鱼初月眼角微抽,试探地先唤了句:“朱师姐?”
玉华子缓缓地点点头。
这副大气沉稳的模样,确实是朱颜。
鱼初月立刻就怒了:“长生子真不是个东西!朱师姐你这么一个温柔大气沉稳端庄聪慧善良的女子,生生被他糟蹋成了刻薄妒妇!”
玉华子双颊通红:“……小师妹还真是,心直口快。”
此刻朱颜那一世圆融的记忆回归,玉华子也如梦初醒,知道自己虽斩尽心魔,其实根本就没能过了自己那一关,终究道心还是受损了。自挥刀那一日起,这些岁月,一直都在渡那个未完的劫。如今,总算是走出来了。
回望过往,只觉唏嘘。
玉华子轻轻点头:“我已彻底放下了,对长生子无情无爱亦无恨。我想继续朱颜的人生,可是白景龙他,似乎无法接受我。小师妹,我该如何是好?”
这一刻,圣人的神色茫然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
鱼初月叹息一声,上前一步,拥住了玉华子。
“你啊,总是把心思放在别人的身上。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呢?劫身归位可是大事,头不疼吗?”
玉华子的脸埋在了她的肩膀上,半晌,闷闷憋出一个字:“疼。”
鱼初月缓缓环视四周。既是劫身归位,那就意味着朱颜已经死了。城门外处处都有血,能看得出激烈的战斗痕迹,若她没有猜错,朱颜和白景龙一定是为了保护她和崔败,在此地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朱颜,死了。
鱼初月感到心脏刺痛,与世间的牵绊,再添一重。
双眼发烫,视线模糊。
她轻轻拍了拍玉华子的背:“先别想那些了。此刻你需要静心调息休养。”
玉华子累极了,这般倚着鱼初月,只觉馨香温暖,安全得一塌糊涂,心神沉淀,双眼一闭竟是直直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玉华子道:“千万别……把我交给长生子……景龙,我要景龙……”
鱼初月:“……”
不远处虚空一晃。
长生!生子和濯日子踏了出来。
“玉……”
“嘘!”鱼初月凶狠地瞪他,用气声道,“闭嘴!”
长生子原地立正,抿住了嘴唇。
“把藤茧封印起来,保护她。”她老实不客气地发号施令。
做师母就要有做师母的觉悟。
长生子委屈巴巴地照做。
鱼初月扛起被封印的藤茧,屁颠颠跑回城门下,轻轻把睡茧中的玉华子平放在地上。
白景龙正色点点头,端坐,目不斜视。
长生子觍着脸凑上前来,想要隔着封印伸手碰碰玉华子的脸,只听“铮”一声,白景龙断剑微微出鞘,语气冷静平淡:“弟子应了看顾圣人,若要动她,先杀我。”
——
不知是不是错觉,长生子居然在白景龙身上感觉到了冲天的战意和敌意。
他悻悻地挠了挠头,闷闷道:“什么嘛,我自己的道侣……”
只见白景龙蓦然睁眼,战意愈燃。
长生子缩回了脚:“嗤!不和小辈计较!死脑筋,认死理!”
白景龙收回视线,并没有看藤茧中的‘朱颜’,而是重重闭上眼,让自己变成一柄没有感情的剑。
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守护她。其余的……不想也罢!
鱼初月偷眼看着白景龙打发了长生子,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她跑回崔败身边,牵住了他的手。
“该去找真正的殷加行了。”
“嗯。”
二人再一次踏入黄沙之城。
这一回,眼前的城池才是它应有的模样。
被沙妖重千尺肆意杀戮破坏之后,这座城早已了无人烟,还是那些街道,但都蒙上了厚厚的黄尘。
酒幡倒了无人扶,刀具摊子早已埋在黄沙堆里,偶尔看见一两具晒得干瘪的尸体横在街面上,老鼠染了病,赤红着眼睛四处蹿。
鱼初月攥紧了崔败的手。
“真正的能量体肯定还在他的身上。只不知,经历这一切之后,这位少城主会是什么模样……”
崔败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不是每个人都像你。”
被摧毁的城主府,已在眼前。